一處密室中。
中央的大桌上堆放著銅台支架、坩堝等煉金設備，以及一大堆瓶瓶罐罐的器皿。
張元一就站在它們之前，穿著漿洗得發硬的白色實驗服，鼻梁上架著一副化學品護目鏡。
這身行頭讓他更像一個一絲不苟的微電子工程師，而不是一個古早的煉金術士。
不過也正常，畢竟他本來就是一位化學教授，而煉金術與化學，確實擁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他小心將試管中的綠色溶液傾倒在燒杯中，隨即用玻璃棍輕輕攪拌。
“帷幕……虛無……謊言……”張元一停頓了一下，抬頭︰“差一份‘謊言’，櫥窗里的25號材料拿過來。”
旁邊立馬有一位年輕人慵懶的動身，這位從櫥窗上拿出下一個棕色西林瓶，里面就放著所謂的25號材料。
他拿在手中，好奇的看了看。
但棕色西林瓶里面只有一些灰色粉末而已，根本看不出與謊言有什麼關系。
“喂，張老頭，這份材料的性質為什麼會是謊言啊？‘謊言’這東西，也能拿來制作那什麼藥劑？”
他好奇的交給張元一，看著他將里面的粉末用精密電子秤稱量之後，小心用小勺傾倒在坩堝中，不禁問。
張元一將測溫槍打在坩堝中︰“那是一份契約，因為它被違背了，所以成為了謊言。
在現代心理學中，謊言是一種高級思維，在神秘學中，謊言是普通人主動的進攻或防御，它可以用來保護核心秘密不被窺探，或者用來引導對手走入歧途。
它是毒藥的一種，但也擁有非凡的力量，入藥可中和藥劑中的‘蒙昧’與‘野性’。”
那個年輕人皺眉︰“你說的也太玄乎了吧？根本听不懂啊。”
張元一確認溫度後，放下測溫槍，開始攪拌︰“並非所有人都能勘破虛妄，也非所有人都想追求物質真理，煉金一道皆是如此，陳默，你的道不在其中，不如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陳默無所謂地拿起那只西林瓶把玩起來︰“不在就不在唄。我更好奇，你那到底是什麼契約？怎麼就成了謊言了？”
張元一的動作驟然僵滯，他緩緩抬起頭，眼楮里翻涌著不似人類一般的怨毒，還有宛如腐質，于群星中窺視的惡意。
陳默只感到一陣不寒而栗，脖子僵硬地轉動，最終被迫與那非人的目光相接。
砰砰——
砰砰——
砰砰砰——
他的心髒脫離了掌控，如同被牽制住了一般，開始瘋狂地撞擊著胸腔。
心髒的每一次搏動都會給他帶來一陣瀕死的悸動和難以言喻的惡心感，仿佛髒器正被某種奇異的污穢緩慢滲透、扭曲。
張元一緩緩從領口拽出一個古怪的掛飾，這個掛飾似乎是一個扭曲的海螺，如同一個妖艷的眼楮。
這顆眼楮巡視著周圍的一切，流淌出對理智與血肉最原始的嗜渴，最後，它將目光定格在陳默身上
陳默的思維頓時遭到了猛烈沖擊，理智如同沙堡般開始崩塌。
他的內心爆發出巨量的絕望與恐懼，這些負面情緒如同藤蔓死死纏繞著他，要將他拖入大海中深不見底的漆黑深淵。
他是如此清晰的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消逝，被那無法理解、無法抗拒的古老惡意所淹沒。
他死死捂著胸膛，身體蜷曲，喉嚨發出瀕死般的喘息，幾乎癱倒在地。
砰——
密室的門被打開。
一位大白褂醫生提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將箱子放在了桌上。
二十八歲的顧清源已是急救科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即便是國家已經放寬了醫生的標準，在他這個年齡做到這個地位也實屬罕見。
他身形挺拔，肩膀寬闊，撐起了那件醫者身份的白袍，面容稜角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總是微微抿著，顯出克制與專注。
他的眼楮——深邃，明亮，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視本質，此刻正因為連續兩台手術而帶著些許血絲，卻絲毫不減銳利。
顧清源看著幾乎倒在地上的陳默，很快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隨即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張，就此了解，別忘了正事。”
張元一眨了一下眼楮，殺意漸退。
陳默頓時感到那無孔不入的惡意快速消散，但他仍然大口喘息著，癱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張元一冷哼一聲，將掛飾收回衣內，繼續攪拌坩堝里的液體。
顧清源蹲下身為陳默檢查，隨後，他看著驚疑不定的陳默，嘆了一口氣。
“你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點脫力，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陳默連忙點頭，掙扎著爬起來。他惡毒地瞪了張元一一眼，隨即轉身踉蹌離去。
顧清源目送他離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下︰“你不該這麼對他的，他的SAN值已經所剩無幾，但我們還需要他的黑客技術，如果他被轉化了，我們很可能會暴露。”
“再招一個不就可以了？”張元一沒好氣的說︰“這小子一進來就問東問西，本來就被畫家教育過一次，沒想到居然一點也沒吃到教訓……對了，‘絕望’呢？”
顧清源拍了拍他帶進來的箱子，上面有一個大大的生物危險標志。
張元一頓了一下，抓過箱子，隨即小心翼翼的打開。
里面翻涌著白色的霧氣，這是低溫導致的冷凝霧氣。
最中間是幾支血樣管，里面涌動著暗紅色的血液。
他拿起一支試管仔細察看︰“我要求的是絕望之人的血液，但血液的效力取決于絕望的程度，那這個血液的主人……”
“三期異化梅毒患者的血液，其癥狀甚至比15世紀末歐洲大爆發梅毒的癥狀更為嚴重，全身上下都是梅毒瘤，顱骨穿孔，骨質跟豆渣一樣松散，梅毒性骨膜炎，骨髓炎使他的骨組織重建受阻，出現了廣泛骨吸收，他在求死，不過即便搶救回來，最後也只是一個苟延殘喘的怪物。”
15世紀末歐洲大爆發的梅毒癥狀是歷史上的梅毒巔峰時刻，之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梅毒的癥狀開始逐漸減輕，已經不像它的祖宗一樣恐怖駭人。
直至606號化合物還有抗生素的出現，終結了梅毒的肆虐，如今，這東西對手握抗生素這種大殺器的人類來說，已經不是什麼恐怖的疾病了。
所有的細菌，病毒目的都是為了傳播，而不是殺死宿主，因此，能跟宿主共存才是這些微生物演化的方向，其中的大成者以腸道菌群為首，只要人類不死，這幫家伙也不會死。
至于異化梅毒……只是潛淵癥的副產物而已。
張元一一愣，連忙想撇開手上的血樣管，但是又害怕打破這些管子，只能捏著鼻子小心翼翼的放回保溫手提箱中。
他將其放回後，頓時憤怒的看著顧清源︰“你！我！我是要你帶一些原料，但是沒讓你帶這麼危險的原料！”
顧清源相當淡然，甚至有點奇怪的看著張元一︰“危險？這有什麼危險？你我都蒙受偉大存在與我主的庇護，即便是感染了疾病，也不會發展到如此嚴重的地步，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張元一仍然相當憤怒，他厭惡的看了一眼箱子中的血樣，還有箱外的生物危險標志︰“換一種原料！這種材料太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