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樣明說,真的很丟一國之君的臉,但他必須要弄清楚,不然心中扎了一根刺,日後定會導致他與  兒之間形同陌路。
    在感情上,他並不想做一個時時猜忌的多疑之人。
    藍小樓淒然一笑,不似作假“皇上,草民所說心愛之人已不在人世,沒有半句虛言,若草民撒謊,草民願生生世世不得所愛,窮困潦倒,不得好死。”
    因為在皇後娘娘給他寫來信件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姜二姑娘已經不在了,如今在她身體里的,是別人的靈魂。
    他的二姑娘,表面像只刺蝟,對誰都要刺幾句,一旦觸踫到她的傷口,她就要亮出尖刺,把對方扎得頭破血流,哪怕自己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可她的內心比誰都善良軟弱,每次欺負人之後又愧疚得掉眼淚,見不得旁人欺負弱小,總是裝出強大的樣子保護自己在乎的一切。
    皇後娘娘是皇上的  兒,卻不是他的二姑娘。
    所以,他才敢發這樣的毒誓。
    梨園子里的伶人,尤其是像藍小樓這樣的大家,是信奉神鬼的,開堂唱戲之前,都要點香跪拜神明,希望表演順順利利結束,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所以,他敢起誓,就證明他問心無愧。
    皇帝眸子里的敵意散去大半,笑著道“朕與小樓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時間竟忘了時辰。”
    他揚了揚頭“唐士良,賞榮晟戲班銀錢一千兩,賞藍小樓天下第一嗓金匾,送他們出宮去。”
    唐士良躬著身子“奴才遵旨。”
    藍小樓走後,皇帝嘴角的笑意頓時收斂,那雙含情的桃花眼冰冷異常“王得全,林掌鏡傳音回來沒有?”
    才過了一晚上,哪有這麼快的?
    不過王得全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嘴上回道“皇上,滄縣還在雲陽縣之下,馬車需得六個時辰,林掌鏡就是再快,這會兒只怕才剛剛到滄縣地界呢!”
    再加上還要調查藍小樓所言真假,算上回來的時間,起碼還得再等個一天一夜。
    飛鴿傳信或許快一些,但也沒這麼快,還要保證飛鴿不會在半路被人射殺。
    皇上是關心則亂。
    若是林掌鏡傳回的消息是藍小樓的確有一個妻子病逝,皇上賞賜的這些東西,可以將榮晟戲班送上戲曲界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若是傳回的消息是他在撒謊,那這些名利,也可以是送藍小樓下地獄的催命符。
    “皇後在做什麼?”
    “皇後娘娘身邊的霜降姑娘來過了,問藍小樓什麼時候出宮,皇後娘娘想送送他。”
    皇帝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若  兒表現得太過冷漠無情,他反而要懷疑這二人之間還有情了。
    “皇上……”
    王得全那雙精明的眼楮里閃過一道暗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看著?”
    “啪!”
    一本折子砸在他的身上“那朕成什麼人了?”
    “奴才該死,奴才不該揣測聖意。”
    折子砸在身上的力道並不大,若皇上真生氣了,剛才被砸的,應該是王得全的腦袋。
    出了御書房,王得全松了一口氣,他向皇上表忠心,皇上就不會懷疑他和皇後娘娘勾結了。
    什麼派人去盯著藍小樓和皇後娘娘,也只是說說而已。
    皇上是個極為自負的人,他有自負的資本,偷听牆角這種事,他怎麼會做?
    出宮的必經之道上,姜昕  的步輦已經等待多時。
    唐士良領著榮晟戲班上前給皇後娘娘行禮,而後馬上帶著戲班子里的其他人遠遠走開,只剩姜昕  以及喜鵲、江川等人伺候著。
    四目相望,姜昕  的眼底沒有愛慕、不舍與驚喜,也沒有失望、痛苦和悲傷。
    她就那麼微笑著,美得驚心動魄,可那雙眼楮,陌生得讓藍小樓不敢認。
    “她……”
    開口,想問原來的姜昕  呢?
    可只吐出一個字,又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她的靈魂自由了。”
    藍小樓先是一愣,然後總是盛滿著憂傷的眼楮露出釋然的神色。
    他哈哈大笑了幾聲,轉身離去。
    喜鵲看了看娘娘,又看了看江川,再看了看藍小樓的背影“不是……娘娘……他笑什麼?您剛才說什麼自由了?”
    那句話拆開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合在一起她真听不出來什麼意思。
    為什麼藍小樓听到以後大笑不止?
    “沒什麼。”
    姜昕  揮了揮手,步輦起駕回宮,她在喜鵲頭頂摸了摸“跟他們這種搞文藝的人說話就是要模稜兩可,不要講得太清楚明白了,讓他們自己去猜想。”
    就像她說的原身靈魂自由了的意思是她死了,可藍小樓听的卻是,真正的姜昕  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在做她想做的事,或許靈魂已經變成了別的什麼人,開啟了另外一種自由的人生。
    姜昕  當然不會跟他說原身死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瘋,覺得是她害死了原身,霸佔了原身的身體,還和皇帝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只有讓他以為,她佔著原身的身體也是迫不得已,原身還活在這世上的某一個地方,他才能乖乖出宮去,不給姜昕  惹麻煩。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也只是想在這深宮里平平安安的活著而已。
    皇帝站在二人頭頂的城牆上,雖然沒有听到二人的對話,但听到了藍小樓那爽朗的笑聲。
    說了什麼這麼好笑?
    令他滿意的是,姜昕  全程都沒有跟他說超過兩句話,而且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身邊還有宮人伺候著,根本不可能互訴衷腸。
    信誓旦旦以為皇帝不會听牆角的王得全抓了抓自己的額頭,開始反思自己近來是不是年紀大了,沒有太多的精力關注皇帝?
    他怎麼變得口是心非的呢?
    回了坤寧宮,霜降就守在門口“娘娘,皇上來了,在廂房里帶太子殿下認字呢!”
    姜昕  點點頭,去自己房里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正在穿罩衣,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將她從背後籠罩“  兒,讓朕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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