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終于清醒，眼皮艱難睜開。
面前是潔白的病房，上方懸掛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一檔投資類電視節目。
德維特睜眼之後，屏幕上方的小攝像頭閃了閃，緊接著電視節目停止，語音提示響起。
“德維特，請勿大幅運動，你正處于術後恢復期，請保持平躺不動。”
提示一連響了三遍，德維特靜靜感受自己的身體，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就像一個橡皮泥捏成的人，身體先被拆的四分五裂，又重新捏回原狀，似乎有傷又似乎沒傷。
“你面前的大屏幕上有眼球追蹤儀，可以實時檢測你的視線，你可以通過挪動視線選中屏幕上的選項，連續眨眼三次進行確認，也可以直接語音控制。”
“你現在是否意識清醒？”
大屏幕畫面切換，上方是碩大的問題，底下兩個巨大按鈕，分別為【是】和【否】。
“是！”德維特沙啞出聲，聲音把他嚇了一跳，听上去不像自己的嗓音。
畫面突然切換，一男一女兩個人像新聞播音員一樣出現。
“德維特老師，清醒嗎？認得我是誰嗎？”男人率先說話。
旁邊女人跟著重復了一遍。
德維特開口，語氣微顫，“看不清你們，屏幕很模糊，但听得出你們的聲音，宋河和相曉桐嗎？”
“是我們！”相曉桐語氣欣喜，“您清醒就好！手術很成功！”
“不是屏幕模糊，是你在流眼淚。”宋河說。
德維特這才感覺到眼淚絲絲縷縷往外流。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哭時，眼淚反而越發決堤，滾滾熱淚沿著臉頰滑下，眼楮一片溫熱。
“對不起，有些失態，我不知道我怎麼了。”德維特帶著一絲哭腔，哽咽道，“我提前很多天一直在做心理準備，我說不過是回歸現實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但現在真的眼淚止不住。”
“對于冬眠者在夢境城市里的意識，我們目前的研究還不到位。”宋河道，“有種可能性是，冬眠者的意識看似和現實中一模一樣，實則相差很遠，處于一種半靈魂出竅的狀態。”
“原因是生理心理密不可分，一個身體疲憊的人可能憂傷易怒，而身體充滿活力的人卻心態積極，正常情況下人的意識只和自己身體綁定，但冬眠後進入夢境城市，意識進入賽博幻覺里，會更快樂陽光一些，等意識從賽博幻覺回歸肉體，您又感受到了老邁的身軀，悲從中來，無法抑制。”
“我的聲音為什麼也變了？”德維特問。
“器官變了，聲音也會有些變化。”宋河道，“安心休養吧，未來幾周還要補些藥物，慢慢的身體會適應新器官，你會覺得自己年輕許多！”
“你的家人已經知道你成功復活，但你現在還不能情緒波動太大，所以得等下周你恢復一些，他們才能過來見你。”相曉桐也開口。
“好，好的。”德維特輕輕點頭，“我想知道，換上這一套新器官之後，我還能繼續活多久？”
“不好說，保守估計至少十幾年吧，但這十幾年我們還會繼續攻關醫藥技術。”宋河回答，“運氣好的話，可以一直活下去！”
“謝謝……”德維特喃喃，又掉起眼淚。
屏幕上模糊的宋河和相曉桐消失，切換回電視節目，枯燥乏味的電視節目逐漸安撫了他的情緒，哭泣停止了，反復的悠長嘆息後，德維特沉沉入睡。
……
德維特成功復活僅僅是個開始。
更多冬眠志願者陸續進行手術，有些移植單個器官，有些同時移植多個器官，各種組合搭配不斷進行，手術相關資料飛速積累！
很幸運，臨床實驗的每台手術都十分順利，成功解凍復活的冬眠者越來越多，所有身體指標朝著預期值靠攏，證明人造器官極度好用！
技術成熟！
冬眠志願者不停解凍復活，消息卻一點也沒外泄，乘黃冬眠中心有一項重點工作就是保密，畢竟形形色色各種人物都會住進冬眠中心，保密失敗意味著天大的麻煩，各項保密措施經過幾年磨合，基本趨于天衣無縫。
于是外界依舊蒙在鼓里，七巨頭股價持續一飛沖天，唱衰乘黃和神經元的聲音越來越多，甚至連一些長期力挺乘黃神經元的人也動搖，沉默或改口。
宋河和相曉桐定力很強，一直等到五月下旬，確定八種人造器官的各項指標沒問題，這才打道回府，返回前沿科技大學。
……
夜墨市上空。
飛機下降，宋河趴在皮沙發扶手上，瞪著眼張望。
“在看你的星際探索學院是嗎？”相曉桐也湊過來，和他臉貼臉，一起往窗外看。
“看到了，那里！”宋河抬手一指。
夜墨市邊緣的臭湖區，沒有一棟高樓，全是些老破小低矮建築，甚至還有長滿荒草的小土山，看上去就透著一個“窮”字，荒涼冷清。
但中間冒出一片鶴立雞群的繁忙區，大片大片的工地，密密麻麻的施工車輛來來去去，黃色的塔吊像一片森林，甚至還有不少飛行汽車起落不停，起降頻率快趕上一線城市的機場了。
相曉桐吃驚，“怎麼工地還用上飛行汽車了？”
“全是合作多年的老建築商，我下的訂單無論金額還是付款時間都爽快，這些年把他們養肥了，肥到也配備飛行汽車。”宋河笑道，“听說我急著用，幾家建築商把他們公司在全國的飛行汽車都臨時調來幫忙，連一些工頭的私家飛行汽車都主動借來用了，狠狠趕工期！”
“但也來不及建完了啊，這眼看又快高考招生了。”相曉桐道。
“確實建不完，但先招一屆學生沒壓力，只能委屈委屈今年新生了。”宋河笑道，“等會兒飛機落地，咱們先去星際探索學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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