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麻煩找上門加更2）
讓生活變得復雜難懂且又荒唐不羈的，從來不是生活本身，而是那些被欲望引誘的自覺聰明的無能之輩。
一個春雨過後的午後。
門衛來通知甦副主任去前院辦公樓2樓的2號接待室。
那里是名義上綜合治理辦公室的會客室之一。
最小的一個。
甦木從午睡中掙扎出來。
昨晚值了一夜的班，今天白天的班，是跟突然有事的安老哥調換。
所以中午就打算補個覺。
沒想到被打擾了。
會是誰來找自己呢？
甦木猜測不出。
陳雪茹去甦州談貨源了，前不久跟老毛子那邊的商會接洽了個大單子。
怎麼算，這兩天也回不來。
而且即便是回來，沒什麼大事兒也不會跑來單位找自己的。
大奎前天還一起吃的飯，最近也沒什麼事。
老韓就更不可能。
昨天上班交接的，就是他。
最近幾次親自值守，就為了帶新人。
那個從後勤轉職到他身邊的曹薇薇。
話說，相親局過去一周多了，倆人保持了相當的默契，維持基本的朋友點頭之交。
甦木明白，對方沒看上自己。
不過也沒有什麼氣餒之類。
畢竟，他也不是沒見過美女。
兩人沒說破，也沒任何明確的表示，現在算是略微熟悉一點的新朋友。
僅此而已。
那……
還能是誰呢？
甦木的圈子很干淨。
黑夜白晝都留下了他拼搏過的身影，日出和日落也都經歷過太多……
退出那個地方，過如今平淡干淨的生活，就像是給他過往繁華似錦的經歷注入一股凝膠，逐漸沉澱成記憶的那種虛幻樣子。
現在平凡的日子，甦木很清心，嗯，但絕對算不得寡欲。
因為他，真的不寡啊。
來到接待室。
看到了里面的那個頂著一頭灰白發的婦人，甦木怔了好幾秒。
實在沒想到會是曹翠香來找他。
還真是……
那話咋說的來著。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自己發達了，她這個在家庭地位這旮旯一點話語權都沒有的婦人，卻被推搡了出來。
咋滴？
想要當做來貪便宜的籌碼嗎？
不能說痴心妄想。
甦木很想笑。
譏諷嘲笑的那種笑。
只不過他是受過嚴苛訓練的，一般不笑，而且還忍住了。
“你怎麼來了？”
甦木說話很平淡，平淡中卻透露了跨越不了的距離感。
曹翠香趕緊站了起來。
親娘的身份在這里並沒有任何的優勢，相反，關系越近，當時的所作所為就越讓甦木為他的前身鳴不平。
“坐下說吧。”
甦木擺擺手，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是交流的最遠距離了。
怕挨得近了，甦木忍不住嗤笑出聲。
且看她想要鬧什麼⼳蛾子。
“小，小貝被……被老大給，給……給，賣掉了……”
曹翠香支支吾吾了好半晌，等到甦木的耐性都快耗光的時候，才終于表達明白了意思。
“什，什麼？”
甦木的瞌睡蟲立刻就以百米1秒2的速度疾馳而去。
搞笑的吧？
你這麼說，我可真的不困了。
要說五六年前發生這種事，甦木還信。
但現在呢？
日子越來越好，情況跟那時候簡直無法同日而語。
咋還能出這麼檔子事兒？
“是老族長那邊又……”
甦木只能這麼猜測。
曹翠香可能是說出來之後，負擔減輕了些。
開始給甦木解釋緣由。
過年之前，甦勝利得了個機會，能去機械廠的鏈條車間當學徒工。
也不知道他腦子抽了哪門子風，非要‘跳槽’過去。
還得錢。
家里錢不湊手，然後甦勝利就不知找了什麼路子，把甦小貝給‘送人’了。
“你是說這是年前的事兒？”
甦木清晰的抓住了核心要點。
曹翠香趕緊點頭。
她一個婦人，哪懂得甦木此時心里想什麼。
這消息都昨日黃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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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吧，說了又有什麼用？
從法定意義也好，從甦氏大家族的族譜來看也成，甦木都是甦川柏一支的。
跟甦川軍一家只能算親戚。
盡力而為是情分，量力而行才算本分。
“賣給誰家了，住哪里，你們知道嗎？”
甦木還以為曹翠香來找自己，是為了找回甦小貝呢。
可後面的溝通，卻讓甦木‘嘆為觀止’。
嗯，有點震撼三觀的感覺。
曹翠香並沒有找回甦小貝的意思。
她這次來找甦木，其實是為了另外的事情。
甦勝利有了一筆銀子，成功變成了機械廠鏈條車間的工人。
一時間志得意滿，過年休假的時候跟朋友在外面胡吃海喝，回家借著酒勁兒把甦川軍給氣休克了。
甦川軍是初二下午進的醫院。
病癥說是腦溢血。
現在的情況是偏癱了。
半邊身子行動不便……
甦木听這一段的時候，心情還是蠻愉悅的。
所謂狗咬狗一嘴毛，瞧熱鬧不嫌事兒大。
呃……怎麼感覺哪里不太對，貌似把自己也給罵了似的。
可後半段，甦木就無語了。
甦勝利真的可以算是把蔑視親情這一塊拿捏的死死的。
父親躺床上兩個多月，眼瞅著康復無望。
雖說期間一直都是曹翠香照顧，他也沒搭上什麼手，可家里有個老家伙不知什麼時候就屎尿屁齊發……
甦勝利的耐心被磨沒了。
這幾天，他打算把甦川軍和曹翠香發配回老家。
美其名曰是安心養病，實則就是甩包袱。
甦川軍生病前期，脾氣大，對曹翠香對甦勝利都是火氣很大很沖。
但後面就不敢對甦勝利這個大兒子發火了。
不僅不敢朝他發火，還得忍著他的謾罵，等他走了再把火發曹翠香身上。
甦木听到這里，也才意識到，為什麼曹翠香看起來老了十幾二十多歲的樣子。
看上去已經像是個奔60的老太太了。
可她明明才40多，距離50歲都遠著呢。
甦川軍的委曲求全沒能換來兒子甦勝利的良知，反而更助長了他的涼薄屬性。
.
听到兒子對自己‘放逐’的打算，走投無路，才不得不硬著頭皮來求甦木。
起初是打算求助甦川柏和甦迎軍的。
因為一直斷了聯系，連甦迎軍調去了山東濟南都不知道。
其關系維護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後來一打听，卻柳暗明。
甦木竟然混成了中科院的大主任。
他說話的分量，肯定也不會比當警察的甦迎軍差。
跟曹翠香還有直系血緣在這里擺著呢。
兩口子琢磨的倒是挺美。
但千算萬算，卻忽略了他們做過的那些齷齪事，更關鍵的是……
甦木是李代桃僵的贗品。
跟師娘李大娘的感情，都要比這倆親上無數倍。
畢竟一個是正數，而另一邊則是負數。
其實，曹翠香去四合院找過甦木。
但甦木那會兒吧，插著門去空間修煉內息去了。
但在曹翠香和甦川軍兩口子的反饋中，就成了甦木躲著不想管。
但苦于實在是走投無路，甦川軍雖然偏癱，但肚子里的壞水還有不少，就慫恿曹翠香到單位來找他。
這不就成功見著了麼。
“你幫幫我們吧，不管怎麼樣，他也是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了的呀，你現在是大領導，你去說一聲，老大他不敢不听的……”
“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實在不好插手。而且我這算什麼領導，跟冶金口也不挨著，說話沒你想象的那麼好使。”
甦木不想管。
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嘛。
你們慢慢斗去，我連當個瞧熱鬧的觀眾都不想，讓我摻和進你們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里……
做夢。
“行了，你先回去吧。這種事你們還是要跟甦勝利好好溝通，實在不行，也可以去跟居委會訴苦嘛。”
口里說著自己不算個領導，但甩鍋和推卸的本事，竟然也能信手拈來。
說不是當領導的料，誰信吶。
基本功這不挺扎實嘛。
曹翠香慢吞吞的站起身，跟著甦木往外走。
甦木前面引路，倒是沒注意曹翠香偶爾抬頭看他背影時那一抹糾結和……怨毒。
有句老話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曹翠香在甦木原身的父親去世後，嫁給了甦川軍，要說她國色天香還倒罷了，但其實不然。
普通的，甚至有些差強人意的普通婦人而已。
但卻就那麼湊成了。
沒點心機和本事咋可能呢。
只是吧，平日里心機和情緒都隱藏在蔫不拉幾的弱勢表象之下了。
真做起事兒來，竟然也相當的果敢直接。
下樓，出了門廳，再經過院子，來到門衛崗亭處。
中科院的大院可不是閑雜人等可以隨意進出的。
進來要登記，出門同樣也要。
曹翠香不會寫字，就是用指肚把印泥的烙印按在接待記錄表上。
甦木在旁邊看著。
心情挺放松的。
甩鍋成功了嘛。
“行了，你就先回去吧，我回去上班了。”
甦木看到辦完手續的曹翠香，心中一點憐憫都無，平淡的跟她道別。
然而——
噗通！
曹翠香冷不丁的跪下了。
甦木都轉了半個身子邁步要走了，听到動靜也是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才看清曹翠香的姿勢。
心中警鈴大作，一句沒有文化的、粗鄙的‘我⺪’都沒來得及從心底升起……
“兒啊，親娘就求你這一次，幫幫我和你爸吧，求求你了，別把我們倆送回農村去啊……”
被坑了。
這是甦木听到曹翠香時的第一反應。
這個年代的工作，除了能力和背景關系，風評也是重要的考核標準之一。
雖說甦木可以用各種手續和街道辦的證明來證明曹翠香的行為和言語是百分百的污蔑。
可大庭廣眾來這麼一下子，如果不及時處理，也著實會讓甦木難受。
沒能把影響降到最低，就意味著工作應變能力不足。
而且還有一點。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你能用材料給領導證明你的清白，但向下兼容這方面，就沒辦法了。
曹翠香這一刻在甦木的單位門口，扮演了一個弱者。
人之初性本善，這一點善，就是基因里帶著同情弱者。
悠悠之口，著實不好堵啊。
甦木眼眸里厲色一閃而過。
“曹大娘，可不敢這麼說，您快起來，剛才不是說好了嗎，我又沒說不幫你……”
曹翠香被扶拽）起來，激動疼）的眼淚都留下來了。
太激動了，淚水嘩啦啦的，止也止不住。
“這樣，你先回去，我下了班過去看看你們，等甦……勝利下了班回去，我再跟他好好聊聊。”
“哎，哎，好的，那我回去，我回去等著你，你可一定要來啊。”
“行，我一定去。”
甦木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真是無妄之災，小鬼難纏吶。
不過這樣也好。
隱患暴露出來，解決掉就能清除後顧之憂。
省的一直埋伏著，說不定啥時候再出來惡心你一下子。
那句話怎麼說來的。
擁有一個誠實的敵人，好過擁有一個虛偽的朋友。
雖然甦木跟曹翠香和甦川軍一家的關系算親戚，無法用朋友和敵人來表述。
但萬變不離其宗，意思是一樣的。
終于打發走了曹翠香。
這婦人一邊走還一邊抽泣，看背影屬實有點可憐。
但甦木這一刻，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至理名言，也有了更深切的認識。
“甦副主任，你來一下……”
送別了曹翠香後，甦木正要返回工作崗位，樓上窗戶那兒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抬頭看去。
“好的，于主任，我這就上去。”
笑著仰頭，低頭皺眉。
進門廳的時候，忍不住啐了一口。
心底暗罵了一聲晦氣。
要不是有人打招呼，于主任一個人事科的，會站在窗戶那兒公然喊自己上去談話？
用腳趾甲想也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才幾分鐘不到，負面影響不就來了麼。
但面對問題，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直面它，解決它。
甦木把自己的情況跟于主任做了詳細的匯報。
特別詳細，細致到差點連早年間住狗窩時鋪的床鋪草每晚翻身就挨扎都描述到位了。
要知道，甦木邏輯性是強項，用聲音和語境增加听者代入感，也經過訓練，算是有一手的。
再加上可以街道辦以及居委會的取證。
還有人事處這邊給甦木辦理入職時的身世檔案在……
總算是解釋清楚了始末。
不知道經過于主任的轉述後會怎樣，但在甦木觀察後得到的結論，于主任這邊顯然已經能夠過關了。
這就足夠了。
先掃門前雪，其他後續再說。
回到02號圖書館的辦公室，甦木此時是一點睡意也無。
難道是老天爺看自己這段時間過得太愜意太悠閑了？
非要給自己搞個麻煩出來！
癩蛤蟆爬腳面，是真膈應人啊。
甦川軍這一家子……
這個，姑且算是仇吧。
他是一定要報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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