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洛被白鱗遠遠地甩在了數十丈之外的樹叢間,剛要動作,忽然就察覺到有三個人已經躍過山頂,正向著黃龍觀外言行和白鱗處趕去。
程洛即刻藏了起來,當三人從他的視線範圍內經過時,他看清楚了那三人正是三罰。
半空上,電網和熊熊紫色火海互相消耗,終于,紫色火海被消減到不能完全擋住電網了。
不被紫火阻擋的電網從火海的四側劈落。
白鱗早做好了準備,霎時騰空而起,身體浮空,雙手舞動,無數的白色鱗片憑空而現漂浮在她身周,迎著劈落的電網一道道飛去,白光與電光同時爆裂。
一道白色鱗片阻斷一截電網,但有雷池的補繼,消亡的一截很快被補上,再次劈落。
白鱗不得不再次暫時阻截。
這是一場消耗戰,言行的紫火不繼,白鱗的白色鱗片不繼,就再也擋不住這片電網。
白鱗和言行的道法修為能擋一時破煞象天威,不可謂不強大。但天威之所以是天威,正是它彷如沒有窮盡的源源力量。
不能強大到從根本上擊破破煞象,言行和白鱗就絲毫不會有勝算。
而這世上又能有什麼道法的力量能夠擊破天地之力?
當三罰來到遍地尸體之處時,姜天衡和竇淵看也沒看向地上的尸體,只是一臉震驚地看著正在和破煞象斗法的言行和白鱗。
楚中恆卻在滿地的尸體中搜尋著,直到他看到了尸首分離的梟,這才怒目向言行和白鱗看去。他當然以為這些人都是言行和白鱗殺的,他不惜冒著被李令山察覺的風險積蓄的力量就這麼蕩然無存,怎麼不怒。
楚中恆的反應落入了程洛眼底,看來預備雷震說的那位大人就是楚中恆無疑了。
到此時,程洛其實還不知殷氏楚氏意圖在明年百英決時反叛天雷宮,李令山和李治平都未曾與他說過,程洛只是在乾坤殿幾次聚集時察覺到乾坤十鼎中確實有不甘屈于李令山號令的人,楚中恆正是其中之一。
程洛也是在確認了乾坤十鼎中有人授意預備雷震結盟時才終于意識到,他先前感覺到的天雷宮暗涌要比預料的更洶涌。
私自授意預備雷震結盟,就能坐實意圖反叛,否則他為何要暗中積攢這股力量。
而要反叛,憑楚中恆一人是斷斷不可能生出此心的,那無異于自尋死路,所以乾坤殿中必然還有他的同謀。
程洛看向另外兩人,見他們自始至終都未在意地上的尸體,這也就能撇清他們的嫌疑。
兩個如此強大的外敵出現在這里,姜天衡和竇淵只道他們是暫時放下廝殺聯手為天雷宮除禍,這是正常的反應。
雖然竇淵是唯一知道殷氏楚氏有預謀的人,但這些尸體也沒引起他的懷疑。
熊熊紫色火海在繼續消解,失去阻擋而劈下的電網面積越來越大,這也讓白鱗的壓力越來越大,那一片浮空的白色鱗片的消耗也在加快。
望著那比雷法第六重修為施展的雷術還要大規模的電網,以及半空上那足能籠罩整個黃龍山的偌大雷池,三罰也不由心生一股令他們都感到心悸的壓力。
但那兩人卻還能支撐抵擋。
言行和白鱗都還沒察覺到三個極度危險的人物已經來到了他們的不遠處。
三罰目光如炬,雖然暫時沒有走近,卻都看見了言行一頭朱紅之發和白鱗的一頭白發。
白鱗的術法同樣讓他們一時誤以為是金行術法,那這就是金行和火行兩個現了太玄相的太玄境修道者,聞所未聞,不可不除。
姜天衡和楚中恆同時面容冷峻地抬起了沒有握劍的右手。
竇淵卻道︰“兩位且慢。”
姜天衡和楚中恆疑惑地看向竇淵。
竇淵又道︰“破煞象天威難料,冒然發動雷法恐禍及己身,且暫觀其變,看那兩人也擋不了多久了。”
姜天衡點了點頭,的確對破煞象一無所知,身在這等恐怖的天象之下,謹慎些總沒錯。于是,姜天衡緩緩把右手放下。
但楚中恆卻是嗤笑一聲,絲毫沒有把竇淵的話放在心上,也許是想泄他心頭之憤。
只見楚中恆手掌一合,那些紫色火海之外原本徑直下劈的電網隨之改變了下落的軌道,從四面齊齊向白鱗擊去。
白鱗始料不及,來不及一道道摧毀,只得催動身周的白色鱗片形成一個保護罩,保護罩剛一形成,“砰”一聲,四面閃電齊擊,凌空漂浮的白鱗和那道保護罩一起被擊落。
“砰”,又一聲,重重擊落在地,保護罩崩解。
楚中恆冷哼一聲,道︰“不過如此。”
一擊過後,楚中恆也沒有追擊,只是輕蔑地看著從地上爬起的白鱗,迎著她的目光冷冷發笑。
紫火四周的電網被楚中恆抽用過後,雷池中又再補繼而下,白鱗顧不得眼中的楚中恆和姜天衡及竇淵,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又催動白色鱗片迎向了落下的電網。
竇淵道︰“首相大人之令,是把他們生擒。這片電網落下,只怕他們是不可能活著了。”
楚中恆道︰“你的意思,難道我們還要幫他們破了這電網不成?”
竇淵道︰“雷法只怕是破不了。”
姜天衡道︰“就算能破,也不可能替他們破了。可不破,要在電網下把他們搶過來只怕也難。”
一旦沒有言行和白鱗的抵擋,電網頃刻就要落下,要在電網下搶人會給他們自己帶來危險。可不搶,言行和白鱗還是要葬身在電網之下,李令山要生擒的命令看來是達不成了。
楚中恆道︰“那也不是我們殺的,天象不容,反正生擒回去也是要殺,帶回去兩具尸體,首相大人也不會責罰我們。”
姜天衡贊同道︰“天象之威下,我們的安全也不得不考慮。”
楚中恆道︰“我看,不如我們也出手,天象所覆,早早離去為上。”
此話,就是一起出手取了言行和白鱗性命,快點離開這個危險之地,畢竟破煞象還遠未全發,雷池若傾覆下,他們也未必能安然脫身。
竇淵權衡後,道︰“還是再等等,非到萬不得已生擒為上。”
竇淵倒不是知道李令山要保言行的性命,他還不知言行參與了李令山父子的布局,更不知言行其人,只是李令山的命令他一向是完全遵守。
楚中恆卻道︰“難不成我們的命還不如這兩個必死之人?”
楚中恆更加愛惜自己,畢竟他還有謀奪天雷宮的大計,大計在即,他怎能以身犯險。
姜天衡猶豫不定。
言行一直背對著三罰,他也根本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
紅色的火光從雙眼中迸發,大張著口聲嘶力竭地嘶喊著...
天地間唯有轟鳴和咆哮...
但言行卻奇怪的什麼聲音也听不見,他的腦海中一片寂靜,盡管他的口中仍在嘶吼,仍在吶喊...
他只是維持上雙手上頂的姿勢,他正抬頭仰望,他正仰天咆哮。
但他紅色的雙瞳中看到的,卻不是籠罩在上方的熊熊紫色火海。
他看到的,是一片灰色的空間,他雙手奮力頂著的是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
那巨手,想要他跪地臣服,想要他接受毀滅的命運。
而他頑強又倔強的不肯跪地求饒,甚至痴心妄想推開那只巨手。
為何總有什麼力量要讓我跪下?
為何我總看不見那片朗朗乾坤?
難道這片灰色的陰霾才是這個世界本該有的樣子?
不!
不會的!
它一定有光!
光就在那巨手的背面!
“喝啊...”
聲已嘶啞,血跡順著唇角滴落。
滴在了漂浮在他胸前振動不已的離火珠上。
不論如何,我一定要看到光照進這個世界,哪怕要用比這灰色陰霾更暗的黑色去沖破它!
一直在言行身前躁動卻也一直還沒有被催動的離火珠仿佛听懂了他的吶喊,听懂了他心里的聲音。
“喝......”
帶著一聲悠長的暴戾低喝向半空焚燒的紫火沖去。
仍舉棋不定的三罰同時感到一股暴戾之氣,身軀一震,定神看去。
紫光之下,一道黑光直沖而上,沒入紫火之間。
原本已經被電網壓制正持續消解的紫火驟然從那一個黑點開始,火焰翻騰而起,四散奔騰。
“喝......”
一聲壓過電網轟鳴的咆哮,石破天驚!
離火出,離火與紫火的焰靈相生相融,競相爭勢。
火海暴漲,重新籠罩了電網,火海蒸騰,剛才被緩緩壓下的火海逆襲而上,帶著那聲石破天驚的綿長咆哮向上吞噬。
三罰何等人物,但見此景,也大張著口形如呆滯。
那漫天的火海紫黑相融,那是不該存于世間的火焰。
那該是來自于幽冥深淵,該是來自于混沌的天外。
向天咆哮,吞噬天地之威,那無畏,那無懼,那不屈服的力量,震懾人心,也令人恐懼。
紫黑相融的火焰沿著電網向上蔓延,雷池之下,電網脫落,任由火焰吞噬殆盡,似乎連破煞象孕育的雷池也要暫避這股力量的鋒芒。
千里之外,遙望黃龍山的芸芸眾生,人心為之沸騰。
這正是他們渴求的反抗!
天象尚且退避,天雷宮又怎能不為之退避。
言行雙臂垂下,粗重喘息的身體仍舊挺直,高昂著頭顱,他雙眼前的那只巨手消失了,紫黑相融的熊熊火焰倒映在他的紅瞳之中。
紫火與離火的焰中之靈不甘熄滅,不會熄滅,言行不甘屈服,不會屈服。
在言行心念抗爭之後,它們已經與言行心念相通,電網已被吞噬,它們仍直面雷池與滾滾黑雲,咆哮不止。
壓迫不休,抗爭不止!
白鱗壓力全無,從半空落下,只是望著那紫黑相融的火焰,本能地感覺到恐懼,即便她知道那由言行掌控。
把眼楮從頭頂的火焰移開,現在言行能催動了離火,她就能專注來者不善的三罰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