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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璋的家鄉是個靈山美湖, 碧水繞城的好地方。家里祖祖輩輩都住在江南水城里,就連上大學,含璋也沒有離開過南方, 都是在隔壁的省份上的大學。
大學畢業後, 她是回家找的工作。
去京城,是和人結伴旅游。旅游過幾次, 但對京城並沒有那麼的熟悉。
宣武門外南堂。含璋听著有些耳熟, 好像是听見誰提起過的,卻想不起是誰說過的,也想不起這是個什麼地方。
含璋跟著出門了才曉得。
這回出宮,還真就跟福臨說的一樣。他是早就預備好了要帶她出去的,而孩子們,是臨時順帶。
要沒有寶日樂這事,可能孩子們就留在宮中了, 她單獨和福臨出來。
這回倒不是白龍微服,低調出行。
天子儀仗,皇後儀仗, 公主出巡,擺了一路。
含璋看向福臨, 福臨牽著她的手,微微一笑“這次不一樣。”
他鄭重其事,儀式感很強。
他說“還有孩子們一起跟著。朕能護著你, 可孩子們不能總和咱們在一起。咱們還有正事要辦,她們身邊總是要人跟著的。”
吳良輔要服侍福臨, 不可能去帶公主們。孔嬤嬤墨蘭墨心也要服侍含璋,更不能去公主們身邊。
況且這回多爾瑾格佛賀還有寶日樂都跟著出來了,公主格格們身邊服侍的人不少了, 可只有這些奴才們到底是不頂用的。
福臨帶著儀仗出來,將御前身邊的侍衛們都帶出來了,若公主格格們不與他在一起,福臨會令御前侍衛們前去護衛公主們的安危。
宣武門外南堂到了。
含璋一眼就瞧見了那建築的尖頂,再一瞧底下跪著的,最前頭的那個人,她倏忽就明白了。
這是天主教的教堂啊。
若說這京城之中,什麼樣的外國人在太後在皇上那兒是最難得的受到禮遇和恩寵的,那便是欽天監監正湯若望了。
湯若望的大名,響徹幾百年,含璋瞧著這個侍奉過好幾個君王的耶穌會士。
心中頗有些感慨。
福臨說帶她來看看他的心。誰能想到,大清國皇上的心,在湯若望這兒呢
難不成,是她判斷錯誤,福臨不是一心向佛,是一心向外教,一心想入教麼
可在他的那個小隔間里,有關外教的那些書,並不是放在手邊或者好取用的地方的,而是高高的放在頂上。
看是看過了,但不常看的樣子。
福臨走過去,面帶笑容的將湯若望扶起來,叫了他一聲湯瑪法。
湯若望是典型的德國人長相,高鼻深目,金發碧眼,五官粗獷硬朗,他的人倒不是很高。
但是身材很健壯。哪怕是年紀大了,站在福臨面前,也絲毫不顯得瘦削。
公主格格們知道太後有位外國義父,知道皇上有一位湯瑪法,但是都沒有見過。此時見了湯若望,一個個都很好奇,可又記著規矩禮數,不好總盯著人家看。
倒是湯若望,在這里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任由公主格格們打量。
湯若望不愧是太後都親近的人,含璋與他對視,見他給自己行禮,福臨叫免了禮,含璋與他寒暄幾句,就感受到了這位洋老大人身上和煦溫暖的氣質。
也便是這樣的人格氣質,才讓湯若望能在這片土地上從明到清,都得朝廷的重用了。
福臨牽著含璋,又親切的挽著湯若望的手一道進去“湯瑪法,朕又來借你的地方了。”
湯若望笑道“陛下帶著皇後殿下與公主格格們前來,是臣的榮幸。臣歡迎之至。臣這里,永遠都是屬于陛下的。”
湯若望幾乎可以說是看著福臨長大的。
他尚記得,就在幾年前,他侍奉的這位年輕的少年天子,是那樣的郁郁不得志,又是那樣的躁抑。
他的目光沒有現在的明亮,他的神情沒有現在的快活,他甚至沒有現在哪怕一分的神采飛揚。
那時候的福臨,婚姻不順,內外交困,哪怕是能夠一展抱負的時候到了,湯若望也看不到福臨的快樂與希望。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湯若望眼中的福臨帶著快活昂揚的激切,他甚至面帶微笑,那些陰翳的沉郁仿佛都消失了,那些黑暗的過去仿佛都被福臨給深深的埋葬了。
現在站在湯若望身邊的,是一個將要展翅高飛,或者說已經蛻變了的年輕帝王。
是什麼樣的力量改變了他呢湯若望想。
年輕的福臨,在教中無數次的跟著他冥想,似乎也並不能完全的幫助他。那麼,是什麼樣博大的力量,在這麼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就改變了大清的皇上
久經風雨的湯若望,將目光緩緩的落在了皇後的身上。
這是皇帝陛下的第二位皇後了。
很顯然,她並不同于第一位皇後。能讓福臨將皇後殿下帶到他這里來,還這樣親密的站在一起,看著尊貴的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湯若望似乎悟出了些什麼。
看來這位明艷如太陽般耀眼的皇後殿下,是她,給予了年輕的帝王神秘而又廣博的力量,使他重新找到了光明和方向。
湯若望真心為福臨感到高興。
到了這樣新奇的地方,宮里的不愉快早就被三個小丫頭拋之腦後了。
格佛賀特別興奮,跟在福臨和含璋身後,好奇的看著周圍“汗阿瑪和我們說,帶我們來看看新鮮玩意兒。翁庫瑪法這兒,都有些什麼新鮮玩意兒呀”
她嘴甜,知道福臨和太後都對湯若望很尊敬。因此她也很尊敬湯若望。
倒是湯若望不敢受公主這樣的稱呼,還是福臨說無礙的,湯若望才笑道“臣這里確實是有許多的東西值得一觀。公主與格格,都可以隨臣一起去瞧一瞧的。”
湯若望看著福臨道“陛下的客人已經到了。”
福臨挑眉“她來早了。”
湯若望道“陛下的客人是一人前來的。不言淒苦,但甚是辛苦。只怕是在府中不堪重負,在臣這里,才可以放松一二吧。”
福臨點點頭“朕知道了。瑪法去忙吧。帶公主格格們四處瞧一瞧。朕與皇後去見客。”
湯若望領旨,即去了。福臨點了甦克薩哈鰲拜等十個御前侍衛去護衛公主格格們。
隨後便牽著含璋去見那位神秘的客人。
福臨身邊的御前侍衛,含璋見的很少。今日才是徹底見到了一些。甦克薩哈鰲拜幾個人,她多看了幾眼。
這可都是以後有名的人呢。不過現在也瞧不出什麼來,都還是很年輕的小伙子,而且長的都還挺好的。
大約是含璋瞧的太明顯了,下一瞬,她就感覺到福臨捏著她的手,湊近了問她“含含瞧什麼呢”
他似乎是不高興了。
含璋可被他知道是在看別人。直覺福臨會逮著機會不放過她,便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轉過頭。
挽著他的胳膊,軟聲問他“皇上要帶我見誰呢”
福臨牽著含璋的手,帶著她輕車熟路的往教堂深處去。
這里既是湯若望傳教的地方,也是他生活的地方。
在後面,便是早年間太後賜給湯若望的宅邸。
福臨噙著笑,牽著她在這綠樹成蔭的花園中穿行,一路上分花拂柳,他還只顧著與她說笑“去見個含含這些時日心心念念在意好奇的人。”
心心念念含璋還不懂。
心思一落在在意好奇這幾個字上,含璋福至心靈,忽然就明白了“皇上是說孔格格”
福臨含笑不語。
與含璋走到花園深處,含璋就見到了一排廂房,那廂房似乎是客房的裝扮,里頭布置的都還挺好的,叫福臨領著,走到了盡頭的那一間,瞧著那雕花的玻璃窗,福臨才笑道“這兒是朕和太後住過的地方。”
“早幾年出宮到這兒來,朕與太後曾在這里住過些時日。”算算日子,最近一回福臨再來,好像已過去大半年的光陰了。
在福臨親政之前,他和太後來這里住過。福臨親政之後,太後來這里要少些,福臨倒是一年里會來個幾次。
難怪了。含璋方才就看見,前頭有兩間似乎是臥房的地方被鎖起來了。透過雕花的玻璃窗瞧里頭,東西都被黃布給蒙上了。
現在想來,是太後住過,不可再有人去蒙塵,自然是要保護蒙起來的。
福臨牽著含璋進去了,屋內有人候著,見他們來了,立時跪下給他們請安。
“皇上吉祥。皇後吉祥。”是個清越低沉的女聲。
含璋從旁走過,再同福臨一道在主位上坐下,孔四貞垂首跪在那里,她瞧不見她的模樣,只看見孔四貞一身素白男裝,身形清瘦。
福臨顯然是早就約好了孔四貞在此見面的。他和湯若望都說孔四貞是客。
福臨又說,與孔四貞脾性不和,也不是在一起過日子的人。他們也沒有什麼私情。
可聯想起孔四貞的身份,又想著定南王舊部如今四散在廣西,定南王府如今就只有孔四貞一人足以支撐門庭。
含璋總覺得福臨約她到這兒來,不是什麼私情,是要談論國事。
可他們要談論國事,帶著她在身邊的意思是
含璋瞧了瞧福臨,福臨正抬手叫孔四貞起身坐下,趁隙看了她一眼,眸光溫柔,含璋就想,該不會是福臨怕她事後知道他們見面吃醋,所以特地帶著她來的吧
瞧福臨那個模樣,含璋越來越覺得自己所想的沒錯。
什麼來看看他的心。他可真是溫柔體貼呀,帶著她出來,怕她吃醋這事兒,都干的如此的清新脫俗。
含璋真不知道是夸他自覺,還是夸他心眼多了。
在他眼里,她這個皇後就這麼愛吃醋呀
那她是分時候分人,也不是什麼醋都吃的嘛。
孔四貞坐下後,含璋才瞧清了她的長相。
若單論長相,十六歲的孔四貞其實是很漂亮的。她是王爺之女,和京城里滿八旗那些王爺貝勒府上的格格是不一樣的。
那些女孩子,多少有些驕矜之色,是滿洲格格都有的氣質。
孔四貞是純粹的漢人家的姑娘。編入漢八旗,可根兒上,她終是南邊來的姑娘。
身量清瘦。是個縴細的體格兒。
可家逢巨變,定南王孔有德自盡,留下她和幼弟從尸山血海里逃出來,一路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艱難險阻險象環生,才能保住性命,又把父親的尸骨從南邊帶回京城。
這些個國仇家恨壓在孔四貞身上,血腥肅殺里走出來的姑娘,身上就多了股戰場上帶出來的堅毅挺拔,那是沾過血的人。
含璋看她一身男裝,束衣束袖,就想起太後先前和眾人說過的孔有德的事兒。
這樣的大變,打碎了孔四貞身上的女兒香,將她硬生生的塑成了個背負王府將來的繼承人。
孔四貞右耳後頭有一道巴掌長的傷疤,似乎是利刃所劃,現在雖然愈合了,但一看那傷疤就是深可見骨,只怕疤痕是很難再去掉了。
含璋見到這個,不免有些心疼。這傷若是再偏一點點傷到動脈,孔四貞就沒命了。
“你進宮去給太後請安,也不來見朕。朕只好叫你來這里。一別經年,朕想,朕應該和皇後一起,見一見你。”
福臨目光幽沉,望著孔四貞的目光很沉靜。他也看到了孔四貞耳後的傷痕。
福臨想起,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孔四貞。
從前對于這個定南王的獨女,福臨好像是並不喜歡的。在他年少的時候,在他被多爾袞管制,不能隨意去慈寧宮見太後時。
孔四貞卻養在太後身邊,隨時隨地可以見到太後。在他被皇父攝政王壓制的時光里。
孔四貞卻是住在慈寧宮中備受矚目寵愛的定南王獨女孔格格,他又怎麼會對這樣的年月里所謂的這樣的青梅竹馬有感情呢
但那已經過去了。
福臨在很多個層面上,都需要親自見一見孔四貞。
孔四貞似乎笑了一下,但那個笑稍縱即逝,並不明顯,看在人眼里,以為她是沒笑的。
孔四貞說“奴才不想太過引人注目。太後對奴才有恩,奴才想著離京前是一定要去給太後請安的。奴才身邊,盯著的人太多了,奴才不便去乾清宮見皇上。”
“奴才出京後,想平安一些。”
福臨沉聲道“朕知道。所以才將會面安排在這里。朕和皇後來了,但不會有人知道你來過。”
含璋听他們說話,也透著京外的險象環生刀光劍影。
她看兩個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出聲說什麼。
兩個人這個樣子,當然是沒有什麼私情的。孔四貞看福臨的眼神,也不是看有舊情的人的眼神。
世上就沒有這樣的青梅竹馬。
可這兩個人說話相對就是那麼的別扭。似乎沉甸甸的攏著各自一起的四年,偏偏那四年里,又像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似的,不肯放下,偏偏又不能放下。
難以走過,難以逾越,輕舟過不去萬重山。
孔四貞進宮給太後請安的事兒,含璋一點兒都不知道。听孔四貞的意思,似乎是悄悄進宮的。
福臨帶著人出宮了,貴太妃與博果爾可以不用去管,可宮里朝政上的急務卻不能攔著。
如果有事,照舊是迅疾呈送到這里來的。
這才說了幾句話,外頭吳良輔就輕聲說,南邊有急務,請皇上批閱。
外頭打仗,常有這樣的時候,福臨不耽擱,起身就出去了。
議政貝勒帶來的急務,不好當著含璋和孔四貞的面參詳,況且孔四貞是秘密在這里的。不能叫外頭的人知道。
福臨說去去就來。但含璋知道,這一去,怕是要一兩個時辰後才能回來。
她和孔四貞第一次見面,也不是很熟悉,難不成兩個人就在這里沉默的坐著等麼
福臨走的時候也不說安排一下,含璋想著,要不然她就先讓孔四貞去休息一下吧。
瞧孔四貞這清瘦的模樣,怕是前一段時間料理孔有德的喪事熬出來的,如今正是該多休息的時候。
含璋話還沒出口。
孔四貞就望向了她,輕聲說“娘娘,奴才在廣西,已有婚約了。”
“前年,阿瑪在手下部將中,挑中孫龍的兒子孫延齡為奴才的夫婿。說是再等兩年,就讓奴才與他成婚,”
“奴才見他長得俊美,他待奴才也是有禮有節,他是我的未婚夫婿,當時樣樣都很出色,奴才也傾心于他。可城破之時,阿瑪自盡額娘殉情,部眾動亂,死傷大部,他抓了奴才和訓兒,要去找敵軍邀功。”
孔四貞輕輕撫了撫耳後的傷疤。這就是孫延齡干的。要不是她閃避的快,她和幼弟,只怕早就死在孫延齡刀下了。
她拼死救下幼弟,然後得舊部護送,才逃出了孫延齡的掌控。
孔四貞似在忍淚“娘娘,奴才已經發誓,此生不再嫁人。要為父報仇。離京前往廣西,是奴才在太後面前求來的。奴才答應太後,收攏阿瑪舊部,然後交到朝廷手中。定南王的爵位,或者等訓兒長大了,再定奪吧。”
孔四貞八歲前,那是跟著孔有德身邊長大的。孔有德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幾乎是當兒子養大的,什麼地方都能去,喜歡干什麼就干什麼。
孔四貞對刀劍感興趣,那就去學。
後來入宮,陪伴太後身邊。旁人看,那是榮耀至極的四年,在孔四貞看來,那是太過想家,也太過壓抑本性的四年。
萬眾矚目的孔格格,自然是好。可孔四貞,寧願回到廣西去,回到阿瑪身邊去做那個女公子。
她那個時候,光顧著想家,光顧著應付許許多多對孔家有各種心思的人了,哪怕有太後護佑,那幾年也並不輕松的。
何況,她又不想留在京中,為避嫌,自然是不可離福臨太近了。她從不覺得宮中或者京城是她的歸宿。
回到廣西,回到阿瑪身邊,孔四貞有多高興啊。她當然也知道,阿瑪怕宮中給她賜婚,怕她又嫁到京城去,所以挑中了部將之子,這樣,她能一世得到護佑。
可是誰能想到呢
竟會有城破的這一天。她的天塌了。
她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甚至差點連命都丟了。
她想親手殺了孫延齡。想重整舊部親手為父親報仇。太後沒有答應她。弟弟又太小了。
她去廣西,只能收攏舊部。其余的事情,交由八旗兵來做。
孔四貞不甘心啊。她怎麼能甘心呢
可是太後都不同意。就沒有人會站在她這邊了。
這樣深埋在心里的痛傷,她沒有人可以傾訴。
在慈寧宮中,听見太後提起皇後的模樣,那樣的柔軟疼愛,孔四貞還從未見過太後那樣的神情。
宮外傳言,孔四貞都知道。那都是些無稽之談,可背後之人的用心,極其險惡。
孔四貞大致能猜到些皇上帶皇後來此的原因。
孔四貞原本是有些不高興的,可比起她那些愛恨情仇,這麼一點點的不高興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了。
在見到皇後的模樣後,孔四貞哪怕身為一個女子,也為世上有這樣柔軟清澈的目光而意動。
仿佛一汪清水,能滌蕩心中苦痛。
福臨一走,孔四貞看著柔潤縴細的小皇後,望向她純澈的眼眸,她心下一嘆,終究還是不忍,也終究還是情不自禁,將深埋在心里的傷痛傾吐了出來。
她或許,再也不會和皇後見面了。
皇後是個和善柔軟的陌生人,她無害又溫暖,孔四貞想,說說也無妨啊。本來,她就是預備著要說清一些事情的。
現在,只不過多加了一些傾訴罷了。
說出來,或許皇後,也更能放心些吧。
孔四貞悲哀地想,皇上不就是這個意思麼她若能溫順些,或許訓兒將來,還能有所依靠呢。
親情愛情,皆失去,皆痛傷她心。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再值得孔四貞留戀動容的了。
唯獨幼弟,她苟活于世,只是為了孔廷訓尚有依靠,長大成人。
“孔姐姐。你辛苦啦。”
孔四貞忽而落入一個柔軟又溫暖的懷抱。有一雙暖熱的手臂抱住了她。
孔四貞愕然的看著面前眼圈紅紅的皇後。皇後的懷抱竟如此的柔軟溫暖,就像是額娘的懷抱。
廣博而深沉,溫柔而厚實。
可她,明明還比自己小一歲呢。
“娘娘,奴才”
“好啦。”含璋紅著眼,悄悄抹掉眼淚,輕輕拍了拍孔四貞的肩膀,小聲說,“現在這里沒有什麼娘娘奴才的。我只是含璋。也作為含璋,給孔姐姐一個擁抱。”
“孔姐姐真的很棒了。也很厲害。孔姐姐不要灰心。不嫁人沒什麼的,但是孔姐姐千萬不要對自己的人生失望呀。”
含璋看見她,听見她說的話。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高雲來。
高雲是為情所困,比起孔四貞來,不知安穩了多少。
可是高雲的日子,就真的好過了嗎她在王府里,總是不如在科爾沁上自由的。
看見孔四貞,含璋就想起在這兒的多爾瑾格佛賀還有寶日樂。
將來小丫頭們都是要嫁人的。夫婿不好,那可真就是要傷心了。
孔四貞這樣的,太叫人心疼了。
偏偏她還有她的志向,她又不能去施展她的抱負。
身為女子,連為父報仇這樣的事情,也做不了麼
含璋做皇後做了這麼些時候了,她叫太後寵著,叫福臨寵著,快快樂樂的在宮里做皇後。
她幾乎忘了那個在現代生活過二十幾年的含璋了嗎其實並沒有的。
遇見這樣的女孩子,含璋心中的深埋的自由之魂靈總是容易被觸動。
它在吶喊。在顫動。
含璋抱著孔四貞,她的脊背在含璋的手底下輕輕一顫。
含璋說“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但是,我想幫你的。”
孔四貞瞧著含璋,大著膽子替她抹掉眼淚。
心里想,奴才不敢當的。
多麼奇妙啊。科爾沁的皇後,听了她的事情,哭成了這個樣子。好像比她還要傷心似的。
小皇後的心腸可真軟。孔四貞想,難怪一入宮便是盛寵,也難怪皇上會這樣寵愛她。
孔四貞甚至想,會不會是因為小皇後呢。她才得到了可以去廣西收攏舊部的允準。畢竟太後娘娘的心腸總不是這樣的。入宮的時候,孔四貞以為,她是無法離開京城的。
凝望著小皇後的模樣,孔四貞心想,宮里比從前可變了不少呢。孔四貞進宮一趟,見到了很多的不一樣。先前還在想,是年光日久什麼都變了。
現在卻想,大約,是這位皇後嫁到宮中的緣故吧。
畢竟前頭那位皇後還在時,宮里不是這樣的。
孔四貞將含璋扶起來,送含璋坐好,她則在主位邊上,含璋坐塌底下的腳凳上坐著了。
含璋要將她扶起來,孔四貞笑了“娘娘,就讓奴才這麼坐著伺候您吧。”
含璋眨眨眼哦了一聲,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孔四貞一面想,皇後真可愛啊想捏臉。
一面曲了曲手指,含著淺淺地笑道“娘娘,宮外傳言,不盡不實。娘娘別相信那個。奴才讓人查過了,那是宮里有人傳出去的。具體是誰,還不曾查到。”
“日後,娘娘若有什麼需要查證的事情。不必讓奉後夫人悄悄查問。孔家的人,娘娘盡可差遣。皇上讓奉後夫人與孔家聯宗。這意思,娘娘該明白的。”
孔四貞輕輕握住含璋的指尖,“從此之後,孔家的人,就是娘娘的人。連奴才也是。”
含璋臉一紅,有點難為情了。原來是這個意思嗎。果然這些古代人就是心思玲瓏哦。
但是萬能的孔嬤嬤是怎麼辦事的呢。怎麼還讓人給發現了呢好丟臉啊,含璋想。
含璋摸摸孔四貞的指腹,輕聲說“孔姐姐以後別輕易相信男人了。你可以相信我。”
孔家若果真效忠。她接住就是了。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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