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詩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太陽掛在頭頂正上方,正真的日上三竿。
丫鬟敲了敲太子府的大門,管家立馬帶人出來迎接。
沈詩樺又不免輕笑了一聲。
“樺兒,太子說日上三竿以後才能去見太子妃。”
這是左浩然的傳話,只因不可打擾太子妃睡覺。
在沈詩樺的印象中,那位沖到自己眼前給自己把脈的伊木並不像是倦怠之人。
京城的小姐夫人們都是要早起的,特別是正室,必須有當家主母的樣子。
雖然沈詩樺不用當家,但她還是會早起陪左浩然用膳。
這位伊木還真不是凡人。
走入景涵閣,院門口有兩位侍衛把守。
“左夫人請。”
沈詩樺福了福身,沒想到伊木也被如此保護。
放眼內院,格局完全變了個樣,兩株高大的桂樹甚是吸楮,一看便知花了許多代價。
只是在京城,種桂樹的貴冑人家並不多。
再粗壯,比起松柏蒼翠,還是差了些氣勢。
難道是因為伊木來自杭州?
沈詩樺心中有些好奇,慢慢跟著彩雲走向長廊。
才走了幾步路,就听到林依的喊聲。
“詩樺,詩樺!”
林依高興地揮著手。
沈詩樺微微一愣,一直以來的疑問又浮上心頭。
為何這個伊木直接喚自己名字?
自成親後,以前走得近的姐妹們也都喜歡稱自己“左夫人”。
那時,只有林依一人一直不改稱呼。
她腦海里閃過林依的身影,不由覺得這個伊木有些奇怪。
在碧月和冷芳的“鎮壓”下,林依快速走到沈詩樺面前。
“詩樺!”
“參見太子妃。”
沈詩樺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雖說眼前的女子還沒有和太子成親,但她早就听左浩然說是未來的太子妃。
論身份,她這位都尉夫人可無論如何也不能和未來太子妃相提並論。
“你多慮啦,我們還沒有成親,詩樺還是叫我伊木吧。”
林依莞爾一笑,拉著沈詩樺說得滿口熟念。
突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伊木,不是林依,頓覺有些尷尬。
看著同樣訝異的沈詩樺,林依立馬松開了手。
“嘿嘿,那個,不好意思,我覺得和詩樺,不,和左夫人有緣,不知不覺就…得意忘形了啦。”
“太子妃見外了,叫我詩樺便是。其實我早就想來拜訪您,多虧您醫術高明,我才能順利生產。只是我家官人非讓我做滿雙月子才允許出門。”
官人?
林依迅速轉動著眼珠,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以為沈詩樺換男人了。
隨即她腦海中閃過電視劇里的許仙,原來是官方稱謂。
嘖嘖嘖,太見外了。
林依抿了抿唇,有點小失落,但也知道對詩樺而言,自己不過是幫過她的大夫。
“詩樺,這邊請。”
林依給她泡了一杯蜂蜜香枳茶。
沈詩樺眼神一震,香枳又酸又苦,泡茶會好喝嗎?
她不抱期望地抿了一口。
爽口香甜。
她一臉不可思,又抿了一大口。
花蜜的溫甜,配上香枳特有的清香,完全沒有苦澀之感。
“太子妃,這是什麼茶?”
林依得瑟地揚起下巴。
“嘻嘻,好喝吧,這個叫花蜜香枳茶。”
“花蜜香枳——茶?”
沈詩樺噗嗤笑出了聲。
“太子妃,這名字真是樸實無華。”
林依眼眸一轉,覺得這名字還蠻好听的,比自己那個時代的蜂蜜柚子茶有詩意。
可惜,這個時代沒有柚子,自己也不會雜交橘科植物。
她嘆了口氣,有些許走神。
沈詩樺心下一驚,是自己僭越了嗎?
“太子妃,詩樺出言不慎,請見諒。”
林依收回思緒,一臉蒙圈。
她拍了拍腦袋,懷孕讓自己腦袋都不轉了,完全不明白沈詩樺是什麼意思。
沈詩樺緊張謹慎的目光讓她想起了南宮璃。
忘了這茬,正派的大家小姐都想太多了。
“不不不,詩樺,你怎麼可以這樣……”
這回輪到沈詩樺一臉蒙圈。
自己怎麼樣了?
“你想太多了,也太小看我了。我怎麼會因為一個名字與人計較。”
“……”
“你傷了我的心,嗚嗚嗚……”
沈詩樺瞪大了眼楮,不由看向門口侍奉的丫鬟春雨。
兩人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碧月和冷芳不由低頭輕笑一聲,太子妃又開始調皮了。
冷芳不由又打量了沈詩樺幾眼。
這位左夫人到底是何人,為何太子妃和她這般親昵?
沈詩樺一時語噎。
“太、太子妃,我、我——”
林依嘿嘿一笑,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
“逗你的。現在放松些了嗎?”
沈詩樺盯著林依的臉龐傻愣了片刻。
微揚的嘴角帶著一絲揶揄,含笑的雙眼滿不乏狡黠。
她,莫名和林依好像!
“太子妃,您真是位妙人。”
林依兩眼晶瑩的看著她。
“我都叫你詩樺啦,你要不要改口叫我伊木?”
沈詩樺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曾經給自己看診的大夫實則是這般性子。
“好,伊木。”
說著,她從衣袖里拿出一個盒子。
“伊木,這是我給您準備的一點心意,畫工不太好。”
林依接過她遞來的小木盒,上面寫著娟秀的“桃花扇影風”。
打開一看,一把精美的折扇映入眼前。
紙質扇身,上面畫著一顆滿開的桃樹,但不知怎的,繁茂的樣子有點像海棠花。
“好美,花兒開得好艷。”
沈詩樺抿唇笑道︰“這會氣候還不熱,我有孕那陣子,天氣沒熱就燥得不行。”
林依的滿眼寫滿了求知欲。
“詩樺,你今日來得真好,我想向你取經!”
突然她緊緊抓住沈詩樺的手。
“生孩子很痛對不對,那時你腦海里都想了什麼,怎麼熬過去的呀?”
“……”
彩雲又上了一些茶點,清一色都十分清爽。
碧月見林依典型還在興頭上的樣子,立馬讓彩雲帶著春雨去歇息片刻。
屋內笑聲連連,屋外的兩人也忍俊不禁。
一向少語的冷芳也忍不住八卦起來。
“碧姐姐,太子妃和左夫人很熟嗎?為何她也可以進出景涵閣?”
碧月笑而不語。
她們曾經是好閨蜜,現在看來,即是換了副面孔,她們還可以成為好閨蜜。
雖然不知道林依如何起死回生,但碧月很早就發現伊木的肢體動作和林依一樣。
但是她也知道兩人的身體不是同一個人,曾經的那位林依手腕上有痣,現在的她卻沒有。
碧月抬頭看著天空,肯定是有上蒼保佑,無論多麼匪夷所思,她的主人終究是回來了。
“冷妹妹,左夫人也是不錯的女子,肯定和我們的太子妃能成為好友。”
冷芳愈加摸不著頭腦,又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的沈詩樺。
主子認可的校尉,其夫人應該也不壞吧。
碧月沒有繼續解釋,也看了一眼屋內。
“走,我們去門口曬太陽便是。太子妃肯定還會和左夫人聊很久。”
說著她運起輕功,一躍落在花壇前的陽光處。
盤腿打坐。
冷芳也躍了過去,看著閉上眼的碧月,突然覺得這位姐姐似乎開朗了不少。
“碧姐姐,記得最初你對我和太子妃可冷淡了,現在變了個人似的。”
碧月睜了睜眼,斜睨了一眼冷芳,又閉上眼迎著陽光。
那時是懷念林依,現在都知道伊木就是林依,能不開心嘛,就連玄風的臉上也增添了不少笑容。
她非常懷念追隨林依的日子,一度困在其中掙扎不出來,如今又回到這種被當作親人般的日子,很是知足。
“冷妹妹剛來的時候也冷若冰霜,現在也變得歡快不少。”
冷芳微微一愣,如此說來,自己好像也變了。
侍奉林依不過是對主子的盡忠盡職,但沒想到她如此善良,而且醫術還十分高明,簡直就是神醫在世。
她毫不否認地點了點頭,又想起早上去看弟弟練習的那一幕。
雙腿已有了站立的力量,雖然持續時間還很短暫,但用不了多久,必能下地走路。
“碧姐姐,我們遇上了好主人。”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隨後碧月忍不住問道︰“冷妹妹,你武功是如何練到這般高強?我最近練功,似乎內力無法再往上提升了…”
冷芳思索了片刻,老實答道︰“碧姐姐,內力固然重要。但習武之人還有一點很關鍵,那就是集中力。”
“集中力?”
“嗯,比如說我每次執行任務之時,都是面對的窮凶極惡之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我必須集中全力迅速解決對方。”
碧月挺直腰背,抬頭看向冷芳,一絲不苟地認真傾听。
冷芳不知如何表述,努力組織自己的語言。
“就是三招之內必分出勝負,否則再要取對方性命就難了。”
碧月用力點了點頭,像是明白了什麼。
不知不覺間,愉快的下午茶結束。
林依送沈詩樺到太子府門口,內廳方向走來一位怒氣沖沖的中年男子。
男子見林依和沈詩樺有說有笑的從內院走來,冷冷瞟了她們一眼。
沈詩樺認出此人是太尉墨卉,和家翁平級,立馬福了福身。
“見過墨太尉。”
墨卉對她淡淡地點了點頭。
林依也學著沈詩樺的樣子對他行了一禮。
“見過墨太尉。”
“你是?”
“小女伊木。”
一听這個名字,墨卉不由揚起下巴俯視她,眼中滿是不屑。
“原來你就是傳聞中的太子女人,還未立妃,莫要得意。”
莫名其妙!
林依皺起眉頭,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又哪里得意了?
墨卉冷哼一聲,又把目光轉向沈詩樺。
“左夫人,可千萬不要有失丞相之女的身份。”
“……”
話音未落,他用力一拂衣袖,大步往門外邁去。
碧月垂下眼眸,摸了摸掌心的指尖刀。
冷芳眼中染上了一層殺意。
林依張大了嘴巴,和沈詩樺面面相覷。
“伊木……莫不是墨大人被太子殿下責罰了?”
“……”
林依干笑一聲,水寒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不會無緣無故責怪別人。
如果是這樣,這位墨大人也不該遷怒自己。
她心中有些不悅,但還不至于影響心情。
“詩樺,不必理會。今天向你討教了這麼多孕期的知識,真是謝謝你了。”
“伊木,你就莫要取笑我了,明明醫術那般高明。”
林依尷尬一笑,自己被推上名醫的神壇,暫時是下不來了。
但懷孕這事,理論知識和實際經驗肯定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