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晚風不寒。
春末夜落得稍晚一些,但人聲鼎沸的市集中,一些商鋪卻早早掛起了燈籠。
江都縣雖然只是一座小小縣城,卻也隸屬于江南道,江南富足,百姓安居樂業,身上懷揣著銀兩自然也多些。
這不,夜市剛開,整個市集就人來人往,頗為熱鬧。
人群中,一位身穿紅袍,面帶輕紗的女子引起了許多人的注目,盡管她遮去了面容,但那散發出來的氣質與活潑的性子,卻顯得尤為耀眼。
對于旁人的目光,朱媛媛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她早就被街邊兩側各式各樣的小攤,攤上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了注意力。
“郡小姐,等等我啊,小姐!”
婢女小青焦急的跟在自家小姐的身後,她雙眼死死盯著那多姿的身影,生怕跟丟了。
她很苦惱,小姐出來後就宛如脫韁的小野馬一般,這市集人這麼多,萬一出現什麼意外,可該怎麼跟王爺交代啊。
一想到王爺的狠辣,小青心中一寒,腳下的步伐也不自主的加快了許多。
在其不遠處,還跟著一名干瘦老者。
老者面容陰沉,臉上干淨無須,就連眉毛都沒有。
他陰鷙的眼神隨意地掃著人群,神色卻很平靜。
他腳步很輕,無論前面那兩名女子跑得多遠,他始終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在老者的身旁,還跟著一名身穿錦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有些緊張,看到市集人這麼多,不由得擔心起了那貴人的安全,但他又不能走在那貴人的身旁,更不能走在貴人的前頭,只能跟著這位老者。
可很快他就發現,老者明明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可自己卻從一開始的緩慢步行,到快步行走,再到現在的一路小跑。
這就是王爺府上的護衛高手嗎?
當真恐怖如斯!
于光心里感嘆著。
當朱媛媛經過一個賣糖卷的小攤時,目光便落在了一名頭戴方巾,面容俊秀的男子身上。
但也只是匆匆一瞥,她的目光又重新被街邊一處賣手串的小攤給吸引了注意。
隨後,跟上來的老者同樣將目光移到了這糖卷小攤之上。
但看的,不是那俊秀男子,而是男子身旁的紅裙女子。
僅僅只是一息,老者就將目光收回。
這時,快步跑來的于光松了口氣,他總算是跟上了老者。
他剛想停下腳步歇息片刻,耳邊忽然就听到身旁輕飄飄傳來一句詩詞。
“是啊,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念詩之人聲音並不大,但卻在于光的內心深處轟然炸響。
“終不似,少年游。好詞啊!”
他愣在原地細細品味,猛地回頭想去看看作詞之人究竟是何方才子。
于光看到了宋仁,但宋仁並沒有發現他。
宋仁此時已經牽起宋舞的手,往反方向離去。
于光本想上前與這位才子認識一番,可他馬上又想起那位貴人。
回頭望了望,別說貴人的身影了,就連那護衛老者的背影,都被人群遮擋。
“嘖,真是麻煩啊!”
于光略有遺憾的嘆了口氣,將剛剛那名才子的面貌記在腦海中,便再次抬腿往人群擠去。
天色,漸漸昏暗。
街邊的小販們,紛紛在攤前兩邊點亮了燈籠,好方便顧客看清商品,也看清腳下的路。
一瞬間,長街點綴起百里螢火,交相輝映。
宋仁拉著宋舞柔軟的小手,欣賞著夜市的繁華。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但心里卻還是思念起了家鄉。
一旁舔著糖卷的宋舞倒是沒感受到自家男人那一股憂愁,她此刻正陶醉在幸福中。
相公以前從未牽過我手呢,還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
怎麼這會他不說有辱斯文了?
想來,是那一棍子敲的吧。
宋舞默默地舔了一下糖卷,忽然覺得自己應該對那位家丁下手輕一些的。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的走了一段距離。
宋仁忽然側過頭一臉平靜說道︰“明日,我打算去衙門幫小翠翻案。”
宋舞剛張嘴準備去舔糖卷,听到這句話後,嘴巴遲遲沒有閉上。
她知道小翠是誰,相公打的那個官司,整個江都縣的人都知道了。
今日在巷子口等的時候,還有街坊對她指指點點,討論的,就是這場官司。
更有傳言說,那小翠撞死在了公堂上,而害死這可憐姑娘的人,就是宋仁。
宋舞早就勸過宋仁,但奈何他才是一家之主,根本听不進去自己的話。
還被罵了一句婦人之見。
宋舞原本想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畢竟相公也是為了掙錢養活這個家。
那自己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他的安全。
可今兒是怎麼回事,相公竟然要幫小翠翻案?
那豈不是要得罪柴鄉紳,更可能會得罪何知縣啊!
得罪柴鄉紳倒是不可怕,畢竟只是一個商人,明朝商人地位低下,是不被人瞧得起的。
但何知縣可不一樣,人家可是官吶。
大家都是文人,縱使相公是名秀才,日後當真考取了功名,彼此也是同僚。
開罪了何知縣,這不是給自己的仕途添堵?
宋舞一下子想了很多,但全部都是以宋仁為中心去著想。
看到宋舞秀眉微蹙半晌還未言語,宋仁笑了笑道︰“別擔心,他們犯了律法,自有律法去判他們,我只負責捅開窗戶紙,讓世人看到里面藏匿的污垢罷了。”
宋舞還是沒有說話,只是雙眼中依然掛滿了擔憂的色彩。
宋仁沒繼續安慰,而是說道︰“要想翻案,就得確保萬全,相公有一個忙需要你幫,就看你願不願意了。”
宋舞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好!雖然我不敢保證,但以我的身手,應該是能闖入知縣府殺死何知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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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捂住宋舞的嘴,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還好市集人漸漸稀少,並沒有人听到宋舞剛剛的話語。
“想什麼呢,殺了他我還怎麼翻案。”
“啊?那相公需要我幫什麼,我除了會點武藝,什麼都不會了啊。”
宋仁看著那丫頭天真的模樣,苦笑連連。
他摸了摸宋舞的腦袋,湊到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宋舞听完後,並沒有任何疑惑,她覺得只要是相公說的,那就是對的!
將手上快舔完的糖卷塞在宋仁的手中,宋舞抬腿一溜煙便跑沒影了。
留下宋仁在原地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丫頭也忒急了,吃完晚飯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