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港口依然忙碌著。
凱里奇拖著一只三條腿的大白狗索塔走上甲板，弗里達帶著為數不多的行李緊跟其後。
按照蛇頭的安排，他們在內應的帶領下，假裝工作人員穿越了碼頭上船。
“進去！別瞎嚷嚷！”
一收起上船梯，船員們就換了一副嘴臉，粗暴地推搡著偷渡客，將他們往貨艙里趕。
上了這艘船，就是願意自己承擔偷渡的風險，船錨離港，生死由命。
這是一條遠到西大陸的船，相比之下，南北大陸之間的航線短得如同過家家。
貨艙里雖然擁擠，但是環境還算可以。滿滿當當的集裝箱里有幾個空箱，被改造成了宿舍，供偷渡客休息生活。
凱里奇和其他偷渡客一樣，一開始會因為要突破海禁監管線而緊張，之後是對這些船運生活的新奇，和對西大陸新生活的幻想。
但這些都會在無聊的航行中快速消磨，只剩下粘稠的異味，無盡的麻木，還有始終漂浮在頭頂之上的驚恐。
穿越西大陸的航線是危險的。
在沒有資質的船上偷渡，更是充滿了未知數。
“誒，你們听說了嗎？在這艘船起航之前，有街頭藝人在報喪啊……”
據說幾天之前，有一個街頭的佔卜藝人，突然拜訪了好幾個拜亞姆的蛇頭老板，警告他們出行西大陸的危險，于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老牌蛇頭們紛紛關門大吉。
這就是【街頭藝人的報喪】，一種流傳在羅思德群島的古老忌諱︰如果有街頭藝人挨家挨戶地告知禍事，那一定要嚴肅對待。
這艘貨船上的偷渡客，大多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在這些集裝箱之間相聚。
起初在船上，偷渡客還會抱怨，這種迷信之舉真是荒誕可笑，但隨著航行的時間越來越久，這片【報喪】的烏雲逐漸在他們頭頂凝實，將他們的生死置上賭桌。
萬一……真的會有禍事即將降臨呢？
惴惴不安的情緒很快成為了船艙內的主基調。
只有三條腿的大白狗蜷縮在凱里奇的懷里，忽然竄出集裝箱，在擁擠的貨艙里來回焦急地踱步。
“……索塔，你怎麼了？快回來……”
凱里奇還沒說完，一陣劇烈的沖擊砸向貨船，將所有人瞬間拋出，又狠狠摔下。
當即就有人摔出了內傷，一口血噴了出來。
在一片驚叫和哀嚎聲中，船體開始激烈地搖晃起來，一波比一波更強，恐怖的水流聲刺激著凱里奇的耳膜。
“……這是……海嘯？
“……不，這是海底地震！！”
凱里奇立馬拔腿，向貨艙之外跑去。
“老板，你要去哪里？”
弗里達驚呼道。
“去上面！去甲板！
“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弗里達愚笨的腦子一點兒也搞不懂自己的雇主要干什麼，但是他懂得付錢的人才是老大。
于是傻大個牽著大白狗沖在前面，為雇主開路。
“都讓讓！都讓讓！長眼楮的都給我起開！”
二人一狗來到樓上船艙，才發現情況比想象中的更加惡劣。
猛烈的海浪下，諾大的貨輪像一頁紙船一般上下搖晃，強大的浪花比船上的樓房更高，一口吞下飄搖的貨輪。
船上的零件開始松動，本該固定在甲板上的設施，此時變成了冰壺，在涌流的海水下四處橫沖直撞，將不幸的水手創爛。
一些水手甚至直接在海浪的作用下，被卷進了海里。
整個船務組徹底失能了，凱里奇當機立斷，抓著各種東西，帶著一人一狗向駕駛艙靠近。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折斷的設備在海嘯的作用下砸爛了駕駛艙玻璃，呼嘯的海風裹著致命的碎渣，帶走了船長的生命。
剩下的操作員也沒幾個了，他們帶著血淋淋的傷口，在駕駛艙里忙碌。
“左滿舵！左滿舵！”
“海底地震的震源中心，是右側的基利亞島，快轉向！快離開！”
什麼都懂一點的凱里奇立刻沖上前去，踢開船長的尸體，抓著方向盤向左打死。
“左滿舵！”
沒有了玻璃的保護，殘酷的海風將水汽變成了致命的刀，一點點凌遲著凱里奇的臉。
“左滿舵！”
弗里達也加入了操作隊列，在他人的指揮下，笨拙地輔助著。
“加速，加速！”
“我們一定能沖出風暴！
凱里奇向巨大的海浪怒吼著，就像是一位沖鋒的騎士，手中的船舵就是他堅固的韁繩，汗血寶馬正在他的胯下嘶鳴，向一場盛大的死斗前進。
那是門，那是山，那是雲，那是一望無際的界碑！
“我們——一定能到達——
“西大陸！！！！”
他向眼前的巨浪拔劍宣戰。
隨後那百米巨浪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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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弗里達突然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意，掙扎著從一片濕漉漉中睜開眼。
這是……在哪里來著？
……我怎麼會在這里？
太陽好大……風吹得好冷……
躺在潮汐中的弗里達狠狠打了幾個哆嗦。
一個同樣濕漉漉的白色身影在他眼前晃悠，並伸出一片粉色的濕漉漉舔舐著弗里達的臉。
“汪！汪！”
傻大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記得自己似乎在學著開船，在一片驚呼和鈍痛中，自己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眼，就已經來到這片……沙灘上？
弗里達摸摸衣服內袋，奶奶的骨灰磚頭依然在，他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從海水中站了起來。
這片不知名的沙灘上，堆滿了七零八落的船只與船只碎片，還有橫七豎八的人類與人類碎片。
“凱里奇——”
弗里達大聲呼喊。
“凱里奇——”
他使勁叫著雇主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于是他開始翻閱沙灘上的人與碎片，卻沒有找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諾大的一片海灘，只是活下來了一人一狗而已。
弗里達牽著一條三條腿的大白狗，迷茫地站在沙灘上，然後找了一塊遠離海面的大石頭坐下，望著一片狼籍的海灘，不知所措的撓撓頭。
這一單任務又得不到報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