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麗端著酒杯，走到了李定安身邊。</br>酒液微微晃動，蕩漾著琥珀一般的光。</br>手指縴長，皮膚白�，指甲瑩亮，但比之前少了一樣東西︰戒指。</br>不然，李定安也不會那麼冒昧，直接叫人家太太。</br>也不得不說，這個女人雖然年近四十，但混身都散發著獨特的韻味。</br>他接過酒杯︰“謝謝！”</br>唐佳麗笑了笑，露出如玉貝似的牙齒︰“雕鐫荊玉盞，烘透內丘瓶……很漂亮，對吧？”</br>李定安看了她一眼，隨即了然。</br>既便不提林子良，這女人沒出國之前，家里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古董商，她能看出照片上了邢窯，豈不很正常？</br>“確實很漂亮，唐小姐要拍？”</br>“當然……都是難得一見的精品，不是嗎？”</br>“確實是精品。”</br>唐佳麗舉了一下杯子，輕輕揚起下巴，露出白細的脖頸。</br>淺淺的喉結滾動，一滴腥紅的酒液從唇角流了下來。</br>她猝然放下酒杯，怕弄髒禮服，腰身又往前勾了一下。</br>禮裙開著叉，雙腿又白又直，弧度無限完美，像極了張元英轉圈轉到一半的那個姿勢。</br>關鍵是，還自然至極，感覺不到一絲刻意的痕跡……</br>真是太會了……如果忽略年齡，以及眼角的魚尾紋的話。</br>李定安掃了一眼，收回目光，又輕輕一嘆︰權英也很漂亮，五官和身材都不輸唐佳麗。但如果比氣質和風韻，就像是剛剛從原始森林里跑出來的野妞。</br>可想而知，年輕時的唐佳麗該有多麼迷人？</br>“李先生和錢小姐很熟？”</br>“還行！”</br>“那能不能幫我問一下權小姐，可不可以讓我們實地看一下那些羅漢像？”</br>她能見到個屁？</br>別說她，包括洛根可能都沒見過這些東西。</br>甚至是，東西在哪他們可能都不知道……</br>李定安想了想︰“唐小姐，這次是盲拍嗎？”</br>“對，佳士德擔保。”</br>他算是知道，上面為什麼非要讓他來看了︰拋開這些文物來路不談，他估計是國內唯一一個敢指著圖冊和照片，對一件東西下定論的鑒定專家……</br>“既然這樣，唐小姐有什麼可擔心的，如果有問題，退就行了？”</br>女人沒有正面回答，眨了眨眼楮︰“不會讓李先生白幫忙，有好處的！”</br>“好！”</br>李定安沒猶豫，答應了下來。</br>如果下次再見到這個女人，說權英不同意就可以了……</br>唐佳麗笑了笑，看到張世波走了過來，她又比著耳朵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轉身離開。</br>“那位是李老師的朋友？”</br>“不，剛認識！”</br>張世波頓了一下，看了看唐佳麗的背影︰果然，成熟的女人都喜歡年輕的。</br>也確實很迷人，如果今天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會嘗試著認識一下。</br>哪怕看起來歲數已經不小……</br>他又看了看屏幕︰是一支四方的瓷尊，看主持人介紹，出自北宋時期的鈞窯。</br>“李老師，這件怎麼樣？”</br>李定安又眯起了眼楮︰玫瑰紫的太平尊？</br>紅中透紫，紫中有藍……典型的宋代鈞窯銅紅釉的窯變瓷。</br>同樣，山洞的瓷器中，也沒有這件東西。</br>但奇怪的是，這東西竟然也是真的？</br>“起拍價多少？”</br>張世波沒說話，比了一個打槍的手勢</br>八百萬？</br>只是一件普通的宋代鈞窯青瓷盆托，都能拍兩三百萬，何況這麼大器形，何況還是“進窯一色，出窯萬彩”的窯變瓷？</br>八百萬，打骨折了都。</br>“只要不超過兩千萬，放心拍！”</br>張世波眼楮一亮，“李老師，之前那件呢？”</br>“那是女皇年間的邢窯，不超過六百萬就能入手！”</br>女皇？</br>張世波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說的是唐代時期的武則天。</br>但是，這也太夸張了吧？</br>照這麼說，這可是一千多年前的東西，你要是看過，摸過，鑒認過再這麼說，多少還有點說服力。</br>但是，就一張照片，就這麼遠遠的看了一眼，還隔著屏幕，你就敢說唐代邢窯，武則天年間？</br>既便介紹人的身份很高，又說的信誓旦旦，把李定安吹的天花亂墜，但張世波依舊有些動搖……</br>李定安當然能感覺到，但畢竟是跟著張世波進了場，多少有點情誼，他又指了指屏幕︰“這個也不錯，張少如果喜歡，就放心出手！”</br>張世波往台上看了一眼︰是一件筆洗，但顏色很怪，有點灰，又有點發綠發藍。</br>“李老師，這是什麼？”</br>“南宋理宗年間的官窯青灰釉六方洗，不超過五百萬就可以。”</br>又只是一眼，就將器形、釉色、窯口，甚至是年代都斷的清清楚楚？</br>李老師，你好歹湊近點再看一眼啊？</br>張世波看了看底價，勉力笑笑︰“先不急，看看再說！”</br>才一百萬的底價，你讓我出六百萬？</br>他都懷疑，李定安是不是托，把他當凱子？</br>稍想了想︰“李老師，你先看，我去打個電話！”</br>“好！”李定安笑笑，盯著屏幕。</br>人家不願意相信，他有什麼辦法？</br>圖片一幅幅變換，出現的東西越來越多，李定安神情越來越怪︰怎麼這麼雜，還橫跨數代？</br>剛才是唐代邢窯，宋代鈞窯，這次又成了宋代定窯，元代磁窯？</br>不是……這又是什麼，哥窯冰裂炒米釉四足盆？</br>哈哈，還有這一件︰汝窯桔皮紋細睫壺？</br>真就長見識了……</br>陸游的《山陰集》︰（汝瓷）粉青為上，天青為貴，桔皮彌足珍貴。</br>要問為什麼，因為這玩意也是窯變瓷，汝窯的窯變瓷︰器身上有如起了雞皮疙瘩一樣的桔皮紋路並非人為。</br>所以，汝窯青瓷雖然少見，至少還有那麼六十來件傳世，但桔皮釉可能都沒一巴掌。</br>反正入行這麼久，李定安真就是第一次見，哪怕是照片……</br>但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羅漢之後出現的瓷器，沒有一件是從山洞里出來的。</br>而汝官哥鈞定，能一次集齊宋代五大民窯的地方，不論是官方還是私人，總共有幾家？</br>加上灣島故宮，將將能湊齊一巴掌……</br>他吐了口氣，招了招手，王成明往前湊了一點。</br>“能不能確定︰照片和買到的實物肯定能對得上？”</br>“應該不會有出入！”</br>想來也是︰甦付彼、佳士德、郭敬之聯合擔保，東西肯定是沒問題的。</br>“那我能不能拍？”</br>“啥？”</br>王成明眼楮都瞪圓了︰李老師，你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br>你要實在嫌錢多的沒地方花，你給我呀？</br>“你們被耍了……”李定安吐了一口氣，左右瞅了瞅，壓低了聲音，“這些瓷器倒是真的，但沒有一件，能和山洞里的對得上的！”</br>王成明不驚反喜︰“真的！”</br>不是，你這麼高興干嘛？</br>“當然……哦不對……”李定安猛的拐過了彎，“十八羅漢不算！”</br>王成明盯著他，一動不動。</br>李定安越想越怪︰東西在這，你反倒不高興了？</br>一時理不清頭緒，他也懶的管︰“你看我沒用……至少我敢保證，東西全是真的，等買回去你們就知道了，先拍！”</br>王成明頓了頓，又搖搖頭︰“既然不是，那就不用管！”</br>“誰說的？”</br>王成明沒吱聲。</br>明白了︰上面的原話應該是，除了十八羅漢，其它的都不用管……</br>“怎麼也是國寶，流失海外，你們就不可惜？”</br>王成明很認真的點點頭︰“可惜！”</br>但不歸他們管……</br>李定安嘆了口氣︰那還等什麼？</br>過了這個村，哪還有這個店？弄回去給國博，哪怕價格翻一倍，何安邦都能笑的呲出大牙……</br>他沖著權英招了招手。</br>“干嘛，老女人走了，不嫌我礙事了？”</br>“礙你個頭……你們成立的那個離岸公司，帳戶上有多少錢？”</br>“你干嘛？”</br>李定安往台上指了指，“別說我沒提醒你︰全是真品，但和山洞里的那些沒關系，所以，想下手，就要快！”</br>權英愣愣的，壓根就搞不懂這其中的邏輯。</br>說你笨，你還 ？</br>“完了再解釋，你先去報價！”李定安指著舞台，“你要不方便，就叫陳靜姝過來……”</br>“你為什麼不拍？”</br>“我倒是想拍，也得有錢？”</br>再者，以他現在的身份也不合適……</br>“哦對……這里是國外……”</br>權英都抬起了腳，又轉了回來，但這次看的是王成明︰“真能拍？”</br>但他目不斜視，一動不動。</br>權英秒懂，轉身去打電話。</br>終于聰明了一回？</br>暗呼一口氣，同時，屏幕又亮了一下。</br>之前一晃而過的十八羅漢，再次出現。</br>王成明精神一振︰“李老師，你看清楚點！”</br>廢話？</br>李定安聚精會神，眼楮一眨不眨。</br>但突然間，他瞳孔微縮。</br>動作很細微，但沒逃過王成明的眼楮︰“怎麼了？”</br>李定安“哈”的一聲︰仿的？</br>十八樽羅漢像，他每一樽都擦過一遍，哪里有光斑，哪里有釉點，他記的清清楚楚。</br>所以，別的東西有可能看錯，唯獨這個不會……</br>就說照片第一次出現在屏幕上時候，燈光為什麼那麼刺眼，翻頁的還那麼快？</br>絕對是仿的……(本章完)</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