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多位，浩浩蕩蕩的進了研究室。</br>館員、文保員，以及資料、文書等人員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br>好家伙，文化部社會科學處處長親自帶隊，再往後看，全是文化領域赫赫有名的學者，足足有十二位之多。</br>怎麼，國博被炸了？</br>噢，評審……那沒事了！</br>凡課題立項，必然會有這麼一次，雖然說這次的規格稍高了一些，但也不算奇怪。</br>畢竟蒙古瓷是首次問世，而且是極具代表性的民族工藝新技術、新發現，部里重視一些很正常。</br>館員們也以為何館和呂院已經提交了相關資料，所以只是稍稍的驚訝了一下，然後該干嘛干嘛。</br>馬獻明和楊麗川倒也不急，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從來沒听說，科研單位還沒申請立項，上級主管部門卻先成立專家組，主動來評審的？</br>當然，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一下，人都來了，難道還能趕出去？</br>兩人熱情卻不失矜持，禮貌中又帶著不卑不亢︰意思很明確，想怎麼評，你們就怎麼評，想怎麼審，你們就怎麼審。</br>你說不喝茶，那就不喝茶，�驧犯ぎ羹婸說@薔腿Ю笛槭搖 lt;/br>倒是把一幫評審委員給看樂了︰第一次見立項單位這麼橫的？</br>也由此可知，國博這次的研究項目極有價值，不怕過不了審，更不怕找不到合作單位。</br>王永謙也不在意，更不急，進了研究室後先轉了一圈。</br>沒錯，各組研究實驗的確實是昨天才和委員們討論過的“蒙古瓷”，就是這東西……</br>他吐了一口氣︰“申請立項的提案呢？”</br>馬獻明懵了懵︰哪有這玩意？</br>就沒準備這麼早立項，所以壓根就沒準備過。</br>委員們又樂了……</br>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王永謙嘆了一口氣︰“那你們內部的研究計劃總有吧？”</br>這個肯定有，不然各組早亂成一鍋粥了。</br>但不在這，誰沒事也不會整天拿著計劃書跑實驗室來，至多也就是現階段的。</br>不過李定安肯定有……</br>馬獻明想了想，手一伸︰“小舒！”</br>舒靜好看了看李定安，見他點頭，才拿起公文包，抽出了一份文件。</br>不多，也就三四頁紙，大致就是大概步驟、時間節點、研究目標、資源及資金分配等等。</br>馬獻明看都沒看，就遞給了王永謙，王永謙翻了兩下，眉頭止不住一皺，又遞給了項永清︰“項教授、陳教授，麻煩你們看一下！”</br>項志清點了一下頭，瞄了一眼就樂了，然後又叫著旁邊的一位︰“老陳，來活了……”</br>這位是原“古代文物研究所”的所長，之前還任過故宮博物館文保院院長、故宮博物館副館長，不但是老領導，還是研究室里面好多館員的老師，包括馬獻明。</br>所以說，這次的評審就挺有意思。</br>陳教授雖然是此次評審組的副組長，但專精瓷器，自然當仁不讓。他接過了計劃書，只掃了一眼，就止不住的撇嘴。</br>糊弄人的玩意……</br>頓了頓，陳教授指了指時間表︰“按計劃，這一周，你們大致能將瓷片斷代？”</br>斷代？</br>這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上上周了吧？</br>記得是確定研究組人員名單的第二天，也就是京大正式入組的那天，只用了一上午，李定安就完成了初實，下午三個組同步復試，當天就完成了所有數據的分析和總結。</br>但計劃書上，卻整整推遲了兩個星期？</br>好多研究員都有些懵，馬獻明卻是臉不紅，心不跳︰“是的，陳教授！”</br>“哦？下一步，就是分析瓷片的胎質、釉質，看計劃表，這需要一到兩個月……之後又是民族文化與傳統瓷器的融合，這又要一到兩個月……再下一步，才是胎刻、琺瑯彩融合技術的初步探索……</br>這又是一到兩個月，之後才是具體的土壤分析……也就是說，按計劃，最快到十月分以後，你們才有可能實地作業，勘查窯口的確切地點，研究大致流布範圍……所以到那時候，你們才會申報立項，申請經費，對吧？”</br>這語氣不對啊？</br>直覺不妙，馬獻明留了個心眼︰“按計劃，確實是這樣的……”</br>按計劃？</br>陳教授都被氣笑了，自己的這個學生有多少心眼子，他不比誰清楚？</br>他扶了扶眼鏡︰“行，我問你，既然才開始斷代，按計劃這都還差著近半年才會實地勘察，那你們是怎麼判斷出來，窯口大致在tl市nmq青龍山鎮一帶的？”</br>“沒有啊？”馬獻明屬實有點懵，“這肯定要田野作業，但我們連京城都沒出去過？”</br>“那論文是怎麼出來的？”</br>我……</br>馬獻明直接傻眼。</br>他的職責只是幫李定安統籌，只管研究室各實驗組，哪管過李定安研究到哪一步了？</br>說實話，他還動不動就得向李定安匯報，至于李定安發表了什麼論文，他就更不清楚了……</br>所以，這讓他怎麼解釋？</br>陳教授瞪著他︰“邊上去！”</br>馬獻明悻悻的揉了揉鼻子，退後了兩步。</br>何館，可不是老馬不中用，委實是敵軍太狡猾……</br>轉著念頭，他又看了看李定安，意思是︰靠你了！</br>李定安也嘆了一口氣︰根本不是什麼走漏風聲，而是論文出了問題……嗯，也不算是出問題，而是負責審核論文的專家和學者發現了問題。</br>什麼，nmg還燒過瓷器，還是浮雕瓷和琺瑯彩的融合工藝？</br>新發現，大課題啊？</br>嗯，國博只是配合單位，並非論文發表主體？</br>開什麼玩笑？</br>所以先不管論文中的實驗數據是否正確，總結歸納是否合理，索引資料是否規範，得先把這個“第一作者”李定安給研究明白了。</br>所以，今天的評審組絕對是有備而來。</br>也因此，項教授見到他才會是那樣的神情，王處長听說是他，才會是一副“原來你就是李定安”的模樣？</br>轉過來再想，教育科學司連申報資料都沒見著，卻先一步派出了評審組，也就不奇怪了。</br>因為再不評審，項目都研究完逑了……</br>陳教授又換了一副笑臉，語氣也和藹了許多︰“昨天提到你，項教授對你贊不絕口，說是他教了大半輩子的學生，沒一個能比得上你……之後我們又看了你發布的那些視頻，所以大家對你都不陌生……而今天來，我們也就是走個過場，所以你不用緊張……”</br>李定安氣定神閑的點著頭︰“謝謝陳教授，我不緊張！”</br>委員們暗暗點頭︰不錯，看這心理素質就知道，不是一般人……</br>馬獻明卻直撇嘴︰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br>“好，那我們就長話短說……”陳教授頓了一下，“具體研究到那一步了，我是指各實驗組。”</br>李定安想了想︰“民族文化與傳統瓷器的融合！”</br>既便是早有預料，但委員們還是止不住的震憾了一下子︰這比書面的研究計劃，整整快出了三到四個月？</br>如果說計劃造假……這是內部的計劃書，根本就用不著，不然難道是用來自己騙自己的？</br>也就是說，課題組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四個月的計劃任務……</br>“為什麼這麼快？”</br>李定安沒說話，看了看馬獻明。</br>馬獻明一個後仰，滿臉驚恐。</br>看我干嘛，讓我胡編？</br>問題是我編出來，也得有人信才行？</br>他使勁的搖了搖頭……</br>李定安略顯無奈，只好實話實說︰“我的進度比較快，所以各組的速度也就會快一些……”</br>果然是這樣！</br>意思就是，各組只是復試，只是以果推因，當然就快……打個比方︰這就好像在迷霧中走路，但有人在前面開道，而且方向沒一點偏差，他們只需要跟著腳印走就行了……</br>陳教授暗自點頭︰“那你呢，研究到哪一步了……我是說已經完成的，有初步結論的！”</br>這怎麼答？</br>論文在那里擺著呢，撒謊都沒辦法撒……</br>李定安嘆了口氣︰“瓷器顏料成份組成及土壤研究！”</br>就是嘛，這樣才對……不然他那幾篇論文是怎麼發表出來的？</br>包括之前提到的“胎質、釉質”、“民族文化與國畫及傳統瓷器”、“浮雕瓷與琺瑯彩工藝融合”，以及根據顏料成份及瓷土成份，推導窯口的大致範圍等等，全部都已經形成了結論，發表到了《考古學報》上。</br>也就等于說，李定安的研究進度比各組快了一半還多，比研究計劃快了整整半年，研究室里的這些研究員，不過是在重復他的步驟。</br>換種說法，要不是因為《考古學報》是核心期刊，論文從投稿到發表需要半年，李定安早帶著實驗組去tl市nmq實地堪察了，哪還需要在這里磨洋工？</br>而且這不單單是快的問題，關鍵的是，評審組成立後，就著重對他發表的幾篇論文深度研究過。不論是實驗數據，還是論證總結，都無懈可擊。</br>說簡單點，從司長到王處長，再到現場的這些委員，沒有一個不好奇的︰他是怎麼在半個月的時間里，完成了這麼多組試驗，研究方向卻沒有出現過一絲偏斜，實驗數據沒有出現過一次誤差的？</br>在學術界，在研究領域，這是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br>搞研究大半輩子，真就是第一次見這樣的情況，陳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直接問︰“怎麼這麼快……我指的是你的個人進度？”</br>李定安同樣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這個問題不可避免。</br>但這事沒辦法解釋，也不能解釋。不然怎麼辦，告訴他們自己有作弊器？</br>他憋了半天︰“可能是運氣好！”</br>馬獻明腮幫子一鼓，差點笑出來︰你這也太敷衍了，傻子他也不信啊？</br>果不其然，不論是評審組，還是各組的研究員，全都直勾勾的看著李定安。好像在說︰你糊弄鬼呢？</br>李定安又嘆了一口氣︰“陳教授，有詳細的實驗記錄的，而且也有錄像……”</br>嗯，對，有記錄的？</br>所以說，完全沒必要撒謊……</br>但這沒辦法解釋啊？</br>一次有可能，兩次三次也有可能，但幾十上百次實驗都因為運氣好而不出錯……扯什麼淡？</br>有這運氣，搞什麼古董研究？</br>搞科研軍工，搞科學發明他不香嘛？</br>眾人又怔住了……</br>王處長、項志清、以及陳教授對視了一眼，意思很明確，也很統一︰沒必要糾結這個，該關注的是項目本身。</br>想了一下，王處長又說︰“大致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老馬，把李定安各階段的實驗數據和論證資料整理一份，讓專家們簽字，也別等了，這會就簽……”</br>哈……簽字？</br>真就是來走個過場？</br>但轉念一想︰不簽還能怎麼辦？</br>論文都快要發表了，等于項目都完成了過半，再要摳著字眼評審，還有什麼意義？</br>“好的領導……劉主任，開間會議室……小舒，速度放快整理一下資料……”</br>馬獻明快走了兩步，臉上堆滿了笑，還欠著腰︰“王處長、項教授、陳教授，各位專家，這邊請……”</br>一眾委員無語。</br>你剛才的桀驁呢，剛才的不馴呢？</br>眾人舉步往外走，剛一抬腳，王永謙又轉過頭︰“李定安，你站著干什麼，不做進展匯報嗎？”</br>進展匯報？</br>李定安還沒搞清楚是什麼意思，馬獻明心中暗喜，忙使眼色。楊麗川也反應了過來，捅了他一把︰“執行審查，階段性反饋……”</br>哈……這豈不是就是之前提到的︰研究過程中上級部門對研究單位的跟蹤和監督管理？</br>意思就是，今天的專家組不單是評審團，還是檢查組，最後的結果是︰上級主管部門和專家組對項目研究進度很滿意，對研究成果非常認可。</br>同樣的，對他這個項目負責人也表示了肯定……</br>這麼輕松？</br>還記得半個月前，何安邦、呂本之，以及吳教授提到過的︰科研項目不是過家家，何況還是涉及兩部委、涉及高校工程的大項目。</br>也從來沒有讓沒有任何學術成就的自然人負責課題的先例……</br>但事實則是︰真就走了個過場？</br>哪里出問題了？</br>(本章完)</br>（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