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里突然鬧鬼,可怕是可怕,但也沒啥,畢竟大軍在手,人多。
而且夜半雞叫這種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
但這一切有了前期鋪墊,循序漸進,則不同。
從最早的大可汗入山林而亡,親衛嚇得倒退而出。
再到乞顏宗元橫死,五千將士被斜教祭祀。
更何況,現在連自家將士,也一起哭了起來,哭著哭著還發出驢叫聲。
個個就跟被妖魔鬼怪附身了一樣。
這換誰來不害怕啊?
就是白起站在這里,都得擔心四十萬陰魂來索命吧?!
乞顏金瀚真不是能力不行,這種不可抗力,換誰來沒辦法。
他往自己大腿上砍了一刀,吃著痛,這才停止了不由自主的驢叫。
四下望了眼,看見隨時要潰逃的將士們,他立即意識到局勢的緊迫性。
乞顏金瀚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冷靜。
盡管自己也感到害怕,但他作為一軍主將,必須穩定士氣,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這已經是乞顏部最後的家底了。
如果就這麼丟在了深山老林,八部內亂,甚至會比預想中,來的更快。
“將官以上,維持曲營秩序,士卒緊密相連,保持警惕!”
乞顏金瀚迅速下達將令。
盡管有些將士仍舊情緒緊張,但主將堅定的聲音,讓他們稍微穩定了一點。
東胡大軍雖說仍在哭喊驢叫,但總算是慢慢維持住了陣型,確保了將士之間,保持緊密的隊列。
彼此之間,緊密相連,也更安心一些,能有效防止,將士受到恐怖景象的影響,而離隊失散。
乞顏金瀚又喚來一員偏將,想要派遣精銳深入,將一邊驢叫一邊哭的漢軍士卒,給搜出來。
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士氣不振,也別多想了。
萬一那劉雉兒,再搞出什麼更邪乎的東西,局勢更糟糕。
“撤走!”
乞顏金瀚下令,他也不管了,撤出山林就算成功。
東胡將士們,在黑夜之中,急切地向後撤離,心中充滿了恐懼不安。
他們在山林中,跌跌撞撞地奔行著。
雖然有乞顏金瀚,提前派出引路的兵馬在。
但四周視野被黑暗籠罩,軍中準備的火把不多,仍舊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
突然,前軍來到了一個陡峭的山崖前。
黑暗中無法分辨,引路的士卒,提前打出手勢,想讓後面的將士停下來。
但倉促之間,因為心中恐懼,腳步慌亂,將士們實在沒能停下來。
前面的將士沒停下來,後面的將士,也就下意識跟著走。
可臨近了山崖前,最前頭的那些將士,終于發現了不對勁。
沒路了啊!
但還不待他們轉身退走,後面迫切想要離開這陰森山林的將士,就擠了上來。
前面的將士,直接失去平衡,一個接一個地,從山崖邊緣,摔落下去。
“啊!!!”
他們一邊哭著,一邊發出驚叫聲。
聲音在黑夜中回蕩,令人心悸。
稍後一些的將士,意識到前面是懸崖峭壁,走不通,又目睹了同伴墜崖,更加惶恐不安。
但沒啥用。
後面還是有不明白狀況的將士,在往前頭擠。
任憑前面的將士,如何拼命掙扎,保持平衡,都被不明所以的後方將士,給擠下了山崖。
乞顏金瀚暗呼一聲不好,他將火把大多都聚在中軍,畢竟中軍是人數最多,也最為重要。
現在前面出了問題,也沒辦法,只能下令將火把傳遞到前面去。
前軍亮堂了起來,可中軍、後軍,就難受了。
掉落聲和慘叫聲持續不斷,在他們看來,就是前軍將士,就跟著了魔了一樣,排著隊跳崖。
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功夫思考,到底是什麼情況。
在這群東胡將士們的腦海中,仿佛浮現了前軍將士們睜著空洞無神的眼楮,嘴唇發紫。
然後朝著後方的自己,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後縱身跳下山崖。
每個人心中,都帶著極大的心理壓力,無不是感到身體顫抖,手足無措。
害怕自己也會像前軍將士一樣,被妖魔附體,主動跳崖。
頓時,一股無助恐慌的情緒,彌漫在每個人的心頭,不斷加劇。
“不要慌亂,維持秩序,有序後撤,換一條山道行進!”
“躲避山崖邊緣,找其他路徑,就能撤走!”
乞顏金瀚面對著這恐怖的場景,心中充滿了無奈。
可縱然他及時采取了措施,也沒能起到任何效果。
大軍直接崩潰了。
東胡將士們,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理智。
有人尖叫著,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顫抖著試圖逃離。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混亂,被推搡墜崖的人,就越多。
場面變得,更加詭異恐怖了幾分。
山崖邊緣,成了一條通往死亡的道路。
東胡將士們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黑暗中。
慘叫聲伴著哭聲、驢叫聲,回蕩在整個山林中,讓人膽寒。
乞顏金瀚也是失魂落魄,他感到無法承受更多的壓力。
面對連續的墜落聲和慘叫聲,他的思緒已經開始混亂,判斷力受到了干擾。
“跑”
乞顏金瀚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這種亂局之中,他什麼都做不到,如果駐足太久,他自己甚至都可能受其所害。
要知道,那些山林里的漢軍,可是還沒有動手啊!
能活幾個是個,爺先跑了。
乞顏金瀚孤身穿過雜亂的樹林,尋著一處坡地。
“這里能抵達山下”
乞顏金瀚往下望了眼,坡地陡峭艱險,但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一條路。
他咬了咬牙,蹲下身,雙手抱住雙膝,整個人圈成一團,直接來了個無敵風火輪,滾落坡地。
脊背磕著坡地上的碎石、斷木。
乞顏金瀚甚至已經能感到,自己渾身是鮮血。
但听著那絕望的哭喊聲驢叫聲,逐漸遠去,心中竟是有一些慶幸。
“別叫了,把東西留下,咱們也該撤了。”
哭叫一陣,劉恪嗓子都有些啞了。
不知道東胡人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不過估計那群蠻夷肯定是被嚇得夠嗆。
畢竟知道緣由的自家將士,都戰戰兢兢的,更何況連連被嚇著的東胡人?
馬括用力止住了哭啼,整個人心肝都在顫著。
要不是看著皇帝哭著叫著,樂在其中。
就連那拉車的驢,都順眼了許多,他早就跑路了。
劉恪招呼著將士們,一同將備好的大漢旗幟插好。
同時撿著粗織斷木,隨便搭了搭了,勉強圍了個大營出來。
這可比火油什麼的好使多了,還便于攜帶。
燧人氏要有這天命,哪還需要鑽木取火啊?直接給普羅米修斯饞哭了。
“好了,去合浦郡城吃宵夜!”
劉恪拍了拍手,上了驢車。
這麼驢叫一陣子,驢子好像跟他更親密了。
頗有一種,人驢合一的感覺。
“這【驢叫】到底是跟【嚎啕大哭】合成好,還是跟【高粱河車神】合成好呢?”
劉恪哼著曲兒,領著大軍下山去,收拾了五萬東胡大軍,接下來接手整個高州,就容易得多。
就在漢軍離開了沒一會兒。
乞顏金瀚也終于滾落到了平地上。
他獨自一人,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渾身酸痛,不斷喘息著。
身心俱疲。
他無暇多想將士們如何,只是回頭望了眼山林。
此時的山林,只剩下寂靜空曠,仿佛恢復了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突然間,一道熾烈的火光,劃破夜空,迅速蔓延開來。
整個山林被火焰籠罩,紅光映照著四周的樹木和地面,煞是慘烈。
乞顏金瀚︰
幸好跑了,這要是留在山林里,多半得死。
“高州,只怕是守不住了。”
乞顏金瀚有些不知道何去何從。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活著,是好還是壞。
對乞顏部來說,應該是好的。
畢竟這一仗,把家底都打沒了,最後能剩一個上得了台面,頗有威望的名將,來收拾殘局,恢復生氣,比真的啥都不剩要好。
但對整個東胡八部來說,不一定好。
沒有乞顏金瀚,乞顏部很快就會被人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因為太快了,以至于一時間出不了什麼亂子。
但乞顏金瀚如果著手收拾殘局,這骨頭渣子,也會不那麼好啃。
勾心斗角之中,八部就會越來越亂。
“走一步看一部吧”
乞顏金瀚長長嘆了口氣,馬刀也在車輪滾滾的時候,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他拄著一根樹枝,站起身來,一瘸一拐離開。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族人的尸骨之上,格外艱難。
“陛下,這馬刀是哪來的?”
漢軍往合浦郡城而去,路上馬括望著劉恪手上那頗為精美的馬刀,有些不解。
“這個啊?當然是撿的,難不成還是偷的?”
劉恪將馬刀拋給馬括︰
“你誘敵有功,這馬刀就賞給你了,正好,你倆都姓馬,緣分。”
“這”
馬括遲疑片刻,還是收下了。
據說皇帝向來致敬先祖,孝桓皇帝也沒放過,真要偷,也不是不可能。
不一會兒,漢軍來到了合浦郡城之外。
馬括道︰
“陛下可是打算詐城?”
皇帝三日奪三郡,東胡語說的比東胡貴族還地道,他也是有所耳聞。
劉恪看了他一眼。
真不愧是【百謀百失】,隨口一句都能是錯的。
東胡制式甲冑都沒有,怎麼裝成東胡人?
還不待劉恪動作,只見得城頭上警惕著的東胡士卒之中,有一個漢人模樣的將領,偷偷摸摸射了一箭出來。
緊跟著,便是一陣箭雨。
劉恪眼疾手快,在箭雨之中撈著了那支箭,剪上纏著一小張紙。
馬括見此一幕,更加懷疑馬刀的來源不干淨了。
“奇了怪了”
劉恪打開白紙,只覺得奇怪。
馬括不禁問道︰
“紙上寫了些什麼?”
劉恪道︰
“只是城內的一些情況,另外說要獻城與我軍,其已安排人在城北密林之中,要去林中詳談。”
“陛下,這不可信啊!”
馬括趕緊反對道︰“指不定是東胡人特意設下的陷阱!”
劉恪皺眉看了眼馬括,又看了眼白紙。
他明明已經讓傅玄策,提前一步,偷入城中,游說之前士亥設置的內應。
按照計劃,應該現在就能直接入城才對。
畢竟在山林里弄出驢叫啼哭,是臨時想到的計策。
最初只是想著,將東胡人引出來,然後打一個大迂回,趁虛里應外合進城,再據城而守,等待大軍匯合。
要是內應開城不及時,很容易被回撤的東胡人給堵上。
不過既然馬括都這麼說了,劉恪還是選擇相信了白紙。
“走吧,點齊二十名精銳,隨朕往林中去一趟。”
“莫要被城中守將,看出了異樣。”
“是”
馬括有些慫,但礙于皇帝執意如此,也只得先讓士卒們探一探林子,自己親自提著馬刀相隨。
“林子沒有埋伏。”
前方士卒來報,馬括這才算松了口氣。
劉恪點頭,讓眾人加快速度,趕到林中。
林中幾個人影,見著有人前來,便問道︰
“前面能說得上話,是哪位?”
劉恪駕著驢車,往里走︰
“朕乃大漢天子。”
“皇、皇帝陛下?”
那人吃驚道,雖然他是士亥的內應,知道交趾覆滅之後,士亥投降給了大漢,現在就應該幫大漢朝廷做事。
但知道親自領軍來此的是皇帝之後,仍然心中震撼萬分。
劉恪笑了笑︰
“將軍難道認為,朕做不了大漢的主嗎?”
那將趕緊行禮︰
“只是料不到陛下能親臨戰陣。”
“在下士高,乃公子亥家臣,早年受命隱于高州,只等有機會,便歸附漢室!”
“將軍高義啊!”
劉恪隨口贊了幾聲︰
“東胡人凌虐百姓,不通治理,士亥一直心向大漢,朕是知道的。”
“將軍屈身從賊多年,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
士高就差沒當場翻個白眼,士亥是不是心向大漢,他還能不知道麼?
不過現在就得心向大漢,不只是士亥,他也得心向大漢。
士高頓了頓,肅然道︰
“陛下說的是,如今城內空虛,正是收復大漢故土的好時機。”
“請陛下寬心,城南處的城門,乃我管轄之地。”
“底下也召集了一些心腹,待得夜色再深一些,便可獻出城門。”
說著,他還深深一拜。
劉恪卻更加覺得奇怪。
這像士高像是跟傅玄策,壓根沒有交流一樣的。
完全就是看著乞顏宗元、乞顏金瀚率軍離開,又見著漢軍來到城下,才特意來投的樣子嘛!
劉恪不禁問了一句︰
“可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來找過你。”
“呃,現在可能胖了點,特征是老喜歡把別人家當自己家,還特別能吃。”
士高搖頭。
這
沒有趙寧護送,傅玄策也能迷路?
忽的,城頭一陣鼓聲大作,喊殺之聲四起。
一旁站著看天的馬括,第一時間想拔腿就跑。
這不明顯是中計了嗎!
士高肯定是來誘騙漢軍的!
“怎麼回事?”
劉恪看向士高,這內應該不會反水,把傅玄策給宰了,然後設下了如此計謀吧?
“不、不知”
士高也是緊張萬分,手足無措。
“隨朕去看一看。”
劉恪將士高往驢車上一按,就往林外走去。
與漢軍將士們匯合,只見一員將領,從城頭上,拋了個圓不溜秋的物件。
“這是什麼?”
劉恪把驢車往前開了幾步,瞅著一個頭顱。
也不是傅玄策的啊!
身邊驚魂未定的士高,卻是立即驚呼道︰
“是合浦郡城的守將!”
“嗯?”
合浦郡城里,當然是守將最大,而且還是乞顏部的親信。
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離開之後,應當就是他統率城中守軍。
為何會丟了腦袋?
劉恪下意識往城頭望了眼。
只見城頭上一片震耳欲聾的喊殺之聲。
突如其來的殺戮之下,城頭上的東胡守軍紛紛陣亡,很快,便有一將佔領了城頭。
而後城頭上出現了傅玄策的身影。
他直接改換了旗幟,沖著城下大聲道︰
“陛下可速速入城!”
而那員突然暴起的將領,以及其親信,也紛紛喊道︰
“恭迎王師進城!!”
劉恪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既然傅玄策在,就沒問題,于是乎領著大軍,進了城。
第一時間,佔據各處要地之後,便登上城頭。
城頭上尸橫遍野,慘狀令人發指,只要長著東胡人模樣的,一個幸存者都沒有。
劉恪見著又胖了一些的傅玄策,不解道︰
“傅愛卿,這是怎麼一回事?”
傅玄策一臉笑容,引薦著身邊的一員將領,道︰
“這位是侯君延將軍。”
“臣正是得了侯將軍相助,才得以破城。”
只見那員身軀挺拔,面如重棗的將領,拱手道︰
“末將侯君延,于五年前被強征入行伍。”
“這些年渾渾噩噩過下來,才發覺東胡人之惡。”
“但東胡人勢大,末將不敢違逆,只得在暗中積蓄力量,尋找機會相助大漢。”
劉恪不知道侯君延話里幾分真假,但其獻城有功是真,便也打著太極︰
“將軍高義,朝廷正需要將軍這樣的忠臣良將!”
侯君延未有再行禮,而是昂著脖子,似是有些居功,道︰
“末將久在高州,卻也听過陛下的英武事跡,心慕不已。”
“如今大漢興復再望,還請陛下接納!”
劉恪倒是不怎麼在意,有功勞有傲氣,也是應該,只是回應道︰
“朕才是要感謝將軍的義舉!”
劉恪與侯君延客套一二,許諾了不少賞賜,這才找著傅玄策。
這家伙膽子是真的大。
正兒八經的內應,不用,找了個不知根不知底的。
雖然從侯君延的親信數量來看,勢力權柄比士高要大,但這也太冒險了吧!
吃得多,按理來講,是腸胃大,膽兒也這麼肥?
傅玄策卻只是悄聲道︰
“陛下,此人腦後有反骨,不可重用。”
反骨?
劉恪把侯君延的能力面板調了出來。
【姓名︰侯君延(邦士)】
【年齡︰27】
【統率︰90;武力︰95;智略︰78;理政︰44】
【特性︰反骨、狂傲、奇謀、好戰】
還真是有反骨。
狂傲,暫時還不明顯,似乎也有一點。
能力是真不錯,也算是一個能和狄邯對標的大將了。
就是忠心方面,應該不像狄邯那樣,一個半臉面具就能拉滿。
不過劉恪也不在意,腦後有反骨,難道他就不敢用了嗎?
此時侯君延擦去身上血跡,前來諫言道︰
“陛下,雖然末將如今已經將城中東胡人斬殺一空,但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所部,仍有五萬大軍。”
“若是等到他們回師圍城,我軍兵馬不多,也不好守。”
“末將已備好火油、滾石檑木,請陛下先行布防,另外再與軍中主力相告,速速匯合,才好與東胡大軍抗衡。”
侯君延的手,輕輕撫摸著胸甲。
示意著他已經做好準備,眼神中透著自信和果斷。
劉恪頷首,提前做好了準備,確實有大將之姿。
就是白準備了。
“乞顏宗元已死,東胡大軍已然覆滅在山林之中,只怕連那乞顏金瀚,也自身難保。”
“這”
侯君延听聞此話,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難以置信。
“陛下,您說東胡五萬大軍,已經覆滅了?“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難以掩飾內心震撼。
一時之間,思緒都有些混亂,心中涌起各種疑問。
漢軍才三千人啊!
僅僅只是乞顏宗元所部,就已經有五千人。
哪怕乞顏宗元輕敵冒進,中了埋伏,後面還有乞顏金瀚的五萬大軍接應。
三千人打五萬人,那五萬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被消滅了呢?
侯君延甚至都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听。
或者說,還有更多的漢軍在此,只是皇帝沒有告訴他。
劉恪見此,只是搖了搖頭,對傅玄策道︰
“傅愛卿,你再替朕走一趟,就說合浦郡已經拿下,東胡大軍全軍覆沒。”
“讓岳少保和狄邯兵分兩路,將高州余下郡縣,全都拿下。”
“是。”
傅玄策倒是不疑有他,以少勝多,這事兒皇帝難道還干的少了嗎?
“朕就去歇息了,諸卿自便。”
劉恪打了個哈欠,又是哭又是驢叫的,持續了大半夜,他真累了。
望著皇帝漸漸離開城牆,侯君延的臉上,流露出矛盾的表情。
他既渴望相信皇帝的話,同時又懷著深深的懷疑。
不斷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試圖理清思緒。
最後還是選擇用事實說話,在城頭上守了一夜。
還真給他抓著幾個幸運逃離山林的東胡士卒。
只是那些士卒已經神經錯亂,本以為回到合浦郡城,能逃出生天,卻發現城池已經被漢軍佔領,更是毫無神智。
第二天劉恪都醒了,往城頭上看了眼,就看到一夜未睡,黑眼圈明顯的侯君延。
侯君延拱手深深一禮,比之昨夜更加恭敬︰
“還請陛下明示,究竟發生了什麼?如何會有這樣的奇跡?”
也不知是震驚不已,還是一夜未睡累得慌,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顯得格外迷茫。
劉恪只是笑了笑︰
“朕乃大漢天子。”
隨後擺了擺手︰
“侯將軍下去休息吧,朕來守一陣。”
望著神經兮兮的侯君延,劉恪覺得時機正好。
對這種狂傲有反骨,但是又不缺智謀的人,就得這麼整。
顯得自己比他更強,更神秘,先給他鎮住了。
——
金陵。
普六茹阿摩帶著殘兵敗將,勉強逃回了江東。
普六茹部的這次出征,可謂是眾望所歸,而後大失所望。
都說乞顏部把家底賠了個干淨,還折損了大可汗。
他們損失也不輕。
不過那都是對于普六茹部,整個部族而言。
就普六茹阿摩本身來說,他恨不得開幾壇百年老酒慶祝一下。
本來地位不穩固,差點被廢的自己,卻一躍成了新的汗王。
還趁著大營失火,在亂局之中,把兄長普六茹阿伐也做掉了,解決了後患。
現在雖然普六茹部本身勢力衰退,但普六茹阿摩卻是勢力大漲。
而且普六茹阿摩更是樂得見到,大可汗死後的八部內亂。
內亂了,他也不怎麼怕,畢竟江東有長江天險,固守就行。
內亂的越狠,他就有越多的時間,來恢復實力。
“汗王,當真不趁虛攻打瓊州嗎?”
沈光侍立在普六茹阿摩身邊,很是不甘心。
明明已經得知瓊州大亂,漢軍一時之間無法抽身的消息,汗王竟然還是選擇退走不戰。
明明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啊!
瓊州世家在前面,乞顏部的殘兵敗將在後面,漢軍根本顧不上普六茹部的兵馬。
沈光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只要進入瓊州,那些反叛的世家大族,必然以禮來降。
到時候漢軍前後受阻,糧秣又不太夠吃,只能西走交趾。
而普六茹部得了瓊州,甚至還有佔據高州的機會。
不僅能消除接連兵敗的負面影響,還能擴大地盤,從而讓新汗王穩住地位。
其他部族,必然也會紛紛示好,大業可期。
“不妥,你不了解我父。”
普六茹阿摩陶醉似的,摸著汗王的冠冕。
一會兒戴在腦袋上,一會兒又拿下欣賞,如此反復。
“”
沈光啞然。
自登位成為新汗王之後,普六茹阿摩嘴里的“我父”,通常指的是大漢天子。
而不是普六茹先。
之前殺了普六茹先,謀權篡位的時候,他們還商量著之後怎麼帶兵去搞漢軍,怎麼先弒生父再弒義父。
怎麼地位更高兵馬更多,還變得更慫了呢?
“報!”
忽然有一探馬而至,奉上情報。
沈光粗略一看,便是大驚。
普六茹阿摩倒是很是平靜,道︰
“怎麼,我父可是平定了瓊州之亂?”
沈光搖著頭︰
“不是。”
普六茹阿摩都沒有多想,很自然的說道︰
“那就是乞顏部的殘兵敗將,被殺了個干淨。”
沈光嘴角抽了抽,道︰
“汗王神機妙算。”
“劉漢帝吸引乞顏金瀚、乞顏宗元出城,將乞顏部剩下的五萬大軍,全殲于山林之中。”
也不怪沈光驚嘆,甚至只怕連大漢文武,也想不到皇帝能迅速消滅乞顏部剩余的五萬兵馬。
就這消息,任誰听了,都得膽寒。
沈光更是不得不佩服起普六茹阿摩的謹慎。
如果真的率軍入瓊州,如今可真是禍事了。
他原本還有些自負的心態,瞬間逆轉,只剩下敬畏。
“漢帝也是你能稱的?”
“本汗是可汗,那我父便是天可汗,明白了嗎?”
“是”
沈光也是發自內心的點頭稱是。
別說普六茹部的可汗了,就算是正兒八經的東胡大可汗,不也是被漢帝追著射,給弄死了麼?
稱一句天可汗,也沒什麼。
甚至沈光現在,竟然還因為自己出身漢人,而覺得有幾分自豪。
呼——
普六茹阿摩雖說已是想到,但听到確切的消息傳來了,心中還是驚嘆不已。
在這一刻,他無比感嘆著自己的明智,慶幸沒有輕率地與大漢為敵。
果然,有的父親能殺,而在有的父親面前,就只能當兒子。
普六茹阿摩又默默感慨了一陣子,為自己的明確決定,暗暗慶幸了一番。
不過他也不是沒考慮過,東胡和大漢,屬于水火不容。
縱然他認了大漢天子為義父,也未必能保得一生太平。
現在大漢實力還有不足,可能不會急著攻江東,但總有一天會為敵。
普六茹阿摩不覺得自己擋得住。
不過他也不在乎。
就算漢軍真有一天來打江東,他躲在金陵當鴕鳥就是。
反正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想到此處,普六茹阿摩吩咐道︰
“你替本汗下去準備一番。”
“我父既然已經收拾了乞顏宗元與乞顏金瀚,現在估計已經在回師瓊州的路上了。”
“瓊州叛亂,覆手可平。”
“你令人準備些商船,都送到瓊州,就算是作為慶賀我父大勝歸來的禮物。”
“這”
沈光還有些猶豫︰
“現在瓊州還未平定,若是我們送了商船去,送到了世家手上,萬一被認為是勾結瓊州世家,與天可汗為敵怎麼辦?”
“快點去!”
普六茹阿摩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大喝道︰
“再磨磨蹭蹭的,本汗就派你領軍去攻打大漢!”
“是是是!”
沈光忙不迭的應著,他遭了什麼孽要面對如此酷刑啊?
他就算自負勇武,也不覺得自己的腦袋,經得起棋盤一敲。
也好,估摸著將商船開到瓊州的時候,瓊州之亂,就已經平定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