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風卻沒放松，側耳听了半晌，確認沒有異動，才緩緩松開手。
他從蛇姬身上起來，坐回床邊，眉頭擰得更緊了。
“有人在外面。”
他沉聲道︰“是你的人，還是……”
洛風總覺得這人應該是蛇姬帶過來的。
能知道他住處，還可以吸引他注意，只有蛇姬。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清楚，這個女人過來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來和他玩雙人游戲？
會有這麼簡單？
洛風總覺得不至于，蛇姬大老遠跑來一趟，就是為了找點刺激，這有點太突兀了。
“不是我的人。”
蛇姬也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衿，臉色沉了下來，“暗影議會的人不會這麼蠢，在這種時候暴露行蹤。”
“那你……？”洛風挑了挑眉頭。
蛇姬這麼說，豈不是把自己都得罵了。
畢竟對方就是暗影議會的人。
嗯，沒錯，洛風剛這麼想，下一秒就被打臉了。
“我現在已經不是暗影議會的人了。”
此話一出，洛風怔了一秒鐘，旋即，他擺了擺手。
“不可能，想騙人你也得拿到證據來吧。”
“這就是證據。”
嘩啦——
毫無任何征兆。
蛇姬的動作快得讓洛風來不及反應。
夜行衣的拉鏈從領口一路滑到腰側。
布料向兩側散開，露出白皙肌膚上，一道道疤痕，如蛛網般向四處蔓延。
舊傷迭著新傷，有的是猙獰的刀疤，邊緣泛著暗沉的褐色。
有的像灼燒的痕跡，皮膚皺縮成不規則的紋路。
最刺眼的是右肩那道深可見骨的疤。
形狀像是被某種利器強行撕開，至今還能看出當時皮肉外翻的慘烈。
“這……”
洛風倒吸了一口冷氣。
月光透過紗簾灑在蛇姬的身上。
那些疤痕在白皙肌膚的映襯下，簡直比任何裝飾都更有沖擊力。
洛風呼吸驟然停滯，原本想說的質疑卡在喉嚨里，緊握的短刀“當啷”一聲掉在地毯上。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些傷痕，絕非尋常任務能留下的，更像是……刑罰。
蛇姬看著他震驚的模樣，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抬手撫過胸口一道淺疤，手指上的溫度似乎都帶著涼意，結痂後的那種發澀。
“現在信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如重錘砸在洛風心上。
“你想想看，暗影議會的人，哪會給自己留這種疤？”
洛風的喉結劇烈滾動，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沙啞得連他自己都快听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他從沒想過，這個總帶著媚笑、身手狠厲的女人，身上藏著這麼多故事。
那些疤痕，一道又一道，完全顛覆了他對暗影議會的所有認知。
或許，他本來了解的就很少。
“還能是怎麼回事？”
蛇姬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道細長的疤，像是被鞭子抽過。
她忽然笑出了聲，笑聲里帶著自嘲。
“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得到，幫你脫身那天，被冰玫瑰發現了。”
洛風瞳孔驟縮，忍不住問道︰“你姐姐？”
“她是議會的執法者。”
蛇姬一字一頓道︰“私放目標，按規矩要受十鞭裂骨。”
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嘆息，“這道疤，就是第三鞭留下的。”
洛風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那天拍賣會後，蛇姬說有事先走，想起她轉身時那種倉促。
原來她是為了掩護自己，才回去受罰。
“可那也不至于……”
他想說“不至于傷成這樣”，卻在看到她小腹上那道橫穿腰線的疤時，把話咽了回去。
那疤痕太深，一看就傷及內髒，絕不是普通刑罰。
搞不好，會傷及性命。
蛇姬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手不自覺地捂住那道疤，眼神暗了暗。
“還有這個？”
她扯了扯嘴角，“議會讓我執行最後一個任務，就是殺了你。”
洛風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我沒答應。”
蛇姬抬起頭，目光直勾勾盯著洛風，“他們說我背叛，把我扔進了蝕骨牢，用特制的鎖鏈鎖了七天七夜。”
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說別人的事，可微微顫抖，暴露了她的恐懼。
面對這種刑罰，還能扛得過來，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你不知道，那鎖鏈會滲出蝕骨的毒液，每動一下，就像有無數蟲子在啃噬骨頭……”
這話听的洛風頭皮發麻。
他視線落在她手腕上。
那里的確有兩圈淺淺的環形疤痕，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所以我逃了，你應該慶幸。”
蛇姬深吸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看著洛風，擠出一絲笑容。
“帶著這些疤，徹底離開了暗影議會。”
她忽然上前一步，距離洛風只有一拳之遙，眼神灼熱得驚人。
“我不想再為他們做事，更不想……對自己喜歡的男人下手。”
“喜歡的男人”這幾個字，像驚雷在洛風耳邊炸響。
她，竟然喜歡自己？
真的喜歡那種。
他再次被震得說不出話，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傷痕上。
那些交錯的疤痕，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口發疼。
什麼誘惑，什麼算計，在這些傷痕面前都成了笑話。
他甚至無暇去欣賞她此刻暴露在空氣中的曲線。
只剩下鋪天蓋地的震驚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沉默在房間里蔓延，甚至可以听得見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洛風真的真的已經很久這麼被震撼過了。
而且震撼他的還是曾經他最敵對的組織的成員。
隨著洛風回過神，他便伸手去抓旁邊的被子，想給她披上。
可手剛觸到布料，蛇姬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掌心很冰涼，帶著薄繭，力道卻大得驚人。
“別。”
她搖搖頭，眼神里閃過一絲脆弱，又帶著點倔強。
“就讓你看看，我為你……為自己做的選擇。”
洛風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她眼中的堅定，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在誘惑，是在坦誠。
用最赤裸的方式，把自己的傷疤和心意都攤開在他面前。
我不裝了，我現在攤牌了。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雲遮住。
房間里的光線暗了下來。
洛風與蛇姬兩人交握的手，感受著彼此的溫度。
漸漸的，洛風感覺手指被蛇姬攥得生疼，掌心的涼意順著指尖蔓延上來，也澆滅了和他心口的灼熱。
洛風相信，作為男人，就算看到這紅果果的嬌軀，也不會有任何生理上的臆想。
他看著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在昏暗中若隱若現，喉結又動了動，聲音比剛才更啞。
“暗影議會……我本就要對付。”
“你身上的賬，我可以幫你討回來。”
這話不是客套。
從冰玫瑰到整個議會，他們本就站在對立面。
蛇姬的遭遇，不過是讓這份敵意更添了幾分沉重。
何況，洛風更沒想到，冰玫瑰對自己的妹妹都能夠這麼狠！
這顛覆了他的三觀，可想到對方是暗影議會的成員，洛風又釋懷了。
合理，又不合理。
那群家伙，本來就不是人。
蛇姬卻笑了，搖著頭松開他的手。
她緩緩開口，搖了搖頭，“不用了。”
“打打殺殺這麼多年，我早就累了。”
她的目光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在看過去的自己。
洛風望著她這幅樣子，竟很不是滋味。
“以前為議會活，後來為任務活，現在……”
她忽然轉頭，眼神亮得驚人，直直撞進洛風眼里。
“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就留在喜歡的男人身邊，哪怕只是端茶倒水，也比提心吊膽好。”
很多人都有蛇姬這樣的想法。
想成為一個普通人，簡簡單單過完一生。
只不過。
洛風被這句話沖擊性很大，直接被釘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發緊。
作為一名有錢有顏更有勢力的男人，他不是沒被女人表白過。
可從蛇姬嘴里說出來，伴著那些觸目驚心的疤痕，竟讓他無法用任何玩笑或敷衍來回應。
那些傷痕，化為了無形的秤砣，壓得他連呼吸都覺得沉重。
他能清晰地想起她在拍賣會上的狡黠，想起她為掩護自己時的果決。
再看看眼前卸下所有防備的模樣，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
揪心的痛。
或許，人類的共情能力，真的是與生俱來。
“我……”他想說些什麼，卻被蛇姬打斷。
她向前半步，幾乎貼在他懷里，臉頰蹭過他的鎖骨，帶著點故意為之的親昵。
“不知道怎麼回答？”
洛風的身體瞬間繃緊，能感受到她微涼的肌膚貼著自己的手臂，那觸感和她身上的疤痕一樣，帶著強烈的沖擊。
“那就別回答。”
蛇姬的聲音像羽毛，輕輕搔過他的耳廓，紅唇輕啟。
“看我做就好。”
隨後，她玉手滑到洛風的襯衫紐扣上，動作很慢，像是在解開一樣特別珍貴的寶物。
第一顆紐扣被解開時，布料散開，露出洛風結實的胸膛，上面還留著之前打斗時的淺疤。
“別拒絕我，洛風。”
她仰頭看他，睫毛顫抖，我見猶憐。
“就當……是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
洛風的手懸在半空，想阻止，卻在看到她眼中那抹脆弱時，遲遲沒有落下。
他能聞到她發間的冷香，能感受到她手臂的微顫。
那些疤痕，看久了，仿佛在眼前活了過來，正在訴說著她沒說出口的疼。
第二顆紐扣也被解開了，襯衫向兩側滑落，露出更多肌膚。
蛇姬的指尖輕輕撫過他胸口的舊傷，動作輕柔得不像她。
“你看，我們都一樣。”
她忽然低笑，聲音里帶著點釋然，“都帶著傷，都在拼命活。”
洛風的呼吸徹底亂了。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情意。
那些關于暗影議會的算計、關于身份的隔閡，在這一刻竟變得模糊起來。
蛇姬的手還在動，第三顆紐扣即將解開時，洛風終于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滾燙，力道卻不重，只是牢牢地攥著，像是在掙扎，又像是在確認什麼。
蛇姬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帶著釋懷，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樣。
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
這一次兩人的呼吸聲，是急促。
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窗外的烏雲不知何時已散去。
月光重新灑進來，再次照亮蛇姬鎖骨處那道淺淺的疤痕，順帶的亦有洛風眼底復雜的光。
洛風的手指在第三顆紐扣上頓了頓，忽然松開了攥著蛇姬的手。
沒有預兆地，他抬手抓住襯衫領口，猛地向兩側一扯。
紐扣崩飛，明明很輕，然而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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