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相見
青雲山，通天
玉清殿里比月前他們出發時更熱鬧了些，除了大竹峰之外，各脈首座悉數到場，歡迎下山隊伍凱旋歸
他們此行成功摧毀了鬼王宗陰謀和長生堂滅亡的各種消息已先一步傳回門內，引起了軒然大波，再加上全員安然歸來的喜訊，令青雲門上下歡欣鼓
虎憤向掌教道玄真人遞交了本次死亡沼澤行動的總結報告，並簡述了期間發生的如三派反擊長生堂、追蹤黑水玄蛇以及天帝寶庫奪寶等重要情節，一一回答了諸位長老提出的追問和疑
虎憤本人也被問到了幾個關于在天帝寶庫見到張……鬼厲時的問題，俱都按照他們在歸途時商議的說法來應對，草草略
匯報完畢後，道玄真人命人將帖子抄送給諸位首座，陸雪琪又上來提交了兩道柬帖，一份是她受命跟進的關于發生在各地人體器官交易的調查分析，而另一份也是她在死亡沼澤內的行動匯
兩份報告內容都是絕密，她只跟眾人提過一點，而道玄真人接過後便放到一邊，顯然也沒打算公
接下來是一番小小的賞賜，每人都有，諸如丹藥、靈符之類，犒賞眾人不遠萬里、輾轉月余之功，大殿上的氣氛熱情洋溢，大家臉上都噙滿了笑虎憤因心中有事，一路上都悶悶不樂，此時也沒什麼興致，糊里糊涂地挨過了整場接風
“你在想什麼？”回去路上，師兄齊昊問
與他同來的田靈兒會後與宋大仁一道回大竹峰去了，虎憤陪侍他左右，其他人則跟在後他們兩個低聲交談，不叫旁人听到，“我在想小凡的”
“難道還有隱情嗎？”
“沒什麼隱”虎憤說，“沒提到的，報告里都有，師兄見了便”他們在歸程時把各自遇合作了交代，由虎憤梳理匯總，並叫眾人以此統一口徑，其中卻並無隱瞞，就連鬼厲最後那番決裂似的陳詞，也如實記錄在內——不過會上虎憤沒有提起罷
齊昊微微皺眉，問道︰“到底什麼事？”
虎憤遂把這段說了，嘆道︰“他已是甘心為賊，再無可能回頭”
“原來是這”齊昊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靈兒又要鬧起來了……”
何止田靈兒，這些同門舊友之前哪個不是望他早日脫離魔教，以便重歸青雲門下？豈會料到他變成這個樣子了，盡管感情上受到傷害，一時卻難以接
“你是為此煩惱嗎？”
虎憤其實不僅為此所困，還有一事同樣令他心煩意亂，卻不能對齊昊訴說，只好悶在心里，默然點
齊昊繼續道︰“早該想到啦，他在魔教待了十年，想回來的話早回來了，何必等到今日，難道他一個人想不開嗎……”
他是想復仇！虎憤心里有一個聲音
“……依照田師叔的脾氣，決不會反口的，掌教真人再以此事逼迫，恐會叫兩人之間裂痕更大，所以什麼也不會變的，畢竟還沒到真無法挽回的地
“你是他的兄弟，如果你都認他為賊了，他又怎麼可能待你如前呢？”
虎憤愕然無語，不知道師兄是在安慰他，還是真的作此想
一行人回到龍首峰，在‘見龍堂’上又是一番小小的接風洗塵，待到結束後眾人散盡，虎憤說道︰“師兄……我想告假回草廟村看看，懇請準”
齊昊望了他會兒，才說︰“你走幾天？”
虎憤很感激他沒有多問，旋即說道︰“兩日夠了，明天晚上就回”
齊昊顯然有所思考，卻沒有多言，道︰“去吧，應該回去看”
虎憤離開龍首峰，尋著記憶中的位置，慢慢飛了大半天才找對地
草廟村距離龍首峰不過百里，並未出青雲山麓，但是虎憤不熟雲路，再加上草廟村敗落已久，遺跡掩于草木之中，幾次錯過，最後他一再降低了高度，終于回到了這個面目全非的故
自他少年離家始，迄今已十多年
虎憤孤零零站在村中，怔怔地望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努力尋找著曾經熟悉的影
目光所及處，蔥蘢雜亂的草木從各種地方旺盛地鑽出來，刺穿了屋頂、推倒了院牆，掩蓋住了斷壁殘
仿佛生命並沒有因為曾經在這里發生的事，而褪去了色
道路早已消失，虎憤踏著茂密的野草，走過一扇又一扇殘破的門戶，所見房屋泰半已倒塌，剩余的一點似曾相識的痕跡，似乎也將被光陰蠶食殆
或許，真的有一天這里會被人遺忘，曾經站立在這里的房子、生活在這里的人們、發生在這里的事情，統統被埋葬在時光深處，就像從未存在過……
而他本該是最不應該遺忘的人！
不知不覺，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但他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就這麼靜靜地走著，直到，他看到那間破
與周圍環境不一樣的，那間早已破敗不堪的破廟周圍，不知為何竟然寸草不生，說是一間屋子，其實不如說是幾根柱子更為恰當，只不過倒在地上，殘留的三三兩兩碎裂石塊上，還依稀有神像的模樣，才看出這里曾經的所
這里是故事開始的地方！
虎憤腳步終于一頓，緩緩走了過
沒有野草，沒有青苔，這里的一切都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到底是為什麼，連那麼頑強生長的野草，也不願進入這里呢？
他站了很久，也看了很許久之後，轉過身子，繼續朝村里走身邊路過的荒地原本是村里的墾地，都已荒蕪了，田里高高的土堆墳起，接二連三，卻不知道下面所葬何
當年草廟村慘案發生後，村里兩百口人的尸體俱是青雲門的師兄們幫忙掩埋的，大部分村民他們都不認識，自然也沒能留下墓碑之
這不就是遺忘的開始嗎？
父母、朋友、隔壁的鄉親，等等……
他們的名字、他們的生活連同他們的死亡，就這樣草掩埋
還有人記得他們嗎？
走著走著，快到了村口，虎憤忽地站住︰前方有一塊小小的圓地，雜草被清除得干干淨淨，露出泥土，與周圍的環境十分𥕜他走了過去，空地約一丈方圓，周圍散落著幾只盛酒壇子，地面上留有殘余的灰
這是他留下的嗎？他每年都回來祭掃嗎？
曾經，他是不是也期盼著和自己相見呢？
原來我才是個那叫人失望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