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他多說，顧青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都十分不確定。
“若說他從一開始就有計劃，這沒半點可能，舉世都沒人能做到。最大的可能是他在跟著你們的計劃，從一個暗黑的角度來……策應？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他故意把自己制造成你們的敵人，然後與你們的敵人來往，再然後……他，他……我了個去——”
顧青衫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他的這番話，讓江凡陷入更深的思索。
“那他，到底在想什麼？可怎麼看都是在企圖利用你們達到目的……但是，每次都被反利用讓你們達到目的……也不對，他也實現了很大目的，至少已經堪稱三大霸主之一……可不這樣呢？不逼真了吧……”
顧青衫越說越有些語無倫次，但他的話卻一次次觸動江凡的心緒，慢慢的，竟心如波濤。
鳳辰，你到底是誰？到底在想什麼？
“求證……或許只有一個辦法……”江凡緩緩說道。
“逼他走到終章，逼他決戰。那麼是真是假，是被逼無奈，還是刻意為之，一目了然。”顧青衫沉聲道。
“這，就是小翠的意思。”江凡深吸口氣，也明白過來。
顧青衫搖頭苦笑︰“假如是真的……好個凰初大帝，好個——末代天鳳！”
江凡也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麼，我們要想想，這封戰書要怎麼寫。”
“怎麼寫，先要推測這一戰的意義。”
“鳳辰若敗，秦國佔據他所有地盤，規模勢力空前，加上滇王，足以碾壓楚國。”
“是，楚腹背受敵，根本不可能抗衡，天下……走到大一統最後一步。”
江凡目光凜冽︰“但除了楚，還有背後的敵人……”
“是，那麼，會不會……”
江凡身體一震︰“三大暗殿，兩大仙山，張儀……”
顧青衫也是駭然︰“鳳辰已經取信三大暗殿，得到張儀之兵，更與兩大仙山建立合作。”
“引出他們，一戰滅之！”
顧青衫顫聲︰“大秦，華域再無敵。”
“我了個青天白日當頭一霹靂……”
顧青衫張著大嘴，幾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凡也是難以置信，“會是這樣麼，胸有驚雷，而行如厲鬼……”
“下個戰書就知道了啊。”
顧青衫托著下巴 吧一聲合上。
“是啊，下個戰書就知道了……”
江凡站起身，神色帶著從未有過的復雜，看著眼前那副殘局︰“這天下如棋，人如子，誰知道……神之一手，在何方……”
浮雲亭，氤氳縹緲，朝夕變幻，兩人並肩遠眺，只覺得天下風雲正如人心，何其莫測……
……
建安城牆上，女帝眺望滄瀾煙波浩蕩，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他終歸知道該怎麼寫，但你……是不是那個讀者呢……”
——
鳳辰捏著手中一張薄薄的信箋，面容平靜，唯獨那雙鳳目之中透著一絲莫名的意味。
“等了這麼久，還是等來了這封信……要這麼久啊，花兒都謝了……”
尉獠靜靜坐著，直到鳳辰手中的信化作飛灰，才悠悠長嘆一聲。
“天下懂你者，有幾人？”
鳳辰淡淡一笑︰“伏天之王，降臨之主，何須人懂。”
“天庭選擇你，人間摒棄你，誰又能知道，天鳳化身暗黑鳳凰，卻要以這把業火，焚穿蒼穹，還人間一片晴空。”
鳳辰長長噓口氣︰“千萬年以後，未必有人記得我，但我來過，鳳凰，是人間的鳳凰，九死不滅，惟因驕傲，那份驕傲，不允許我要翱翔的蒼穹被黑暗所覆蓋！”
“打不過黑暗，就化身黑暗。”尉獠感慨萬千︰“這才是你，這就是我尉獠的選擇。”
鳳辰看著他︰“師尊啊，都說那一代您錯過了，但您沒有啊，誰知道呢，您殺死了他，取代了他，才是那位隱藏的英雄，您就是那位天在尋的叛逆。可笑，天人竟然交給我尋找叛逆的任務。”
尉獠微微一笑︰“又有何妨呢，我看到無雙，就知道時機來了，她不能只有道尊在明處培養，還需要暗中的刺激和支持。我詆毀她，叛出秦，遭萬人唾罵，但為師從來沒有遺憾，我是驕傲的。而我最驕傲的，是找到了你，沒有你，我還不敢化身黑暗。”
鳳辰走到他近前，單膝跪地︰“知黑守白，為天下式。師尊，若勝了，鳳辰為你樹碑立傳。”
尉獠含笑扶起他︰“辰兒，不必了，人間那麼多無名英雄，而我只是個暗黑之人，英雄不能這麼多污點，只是遺憾，你也要如我一般……”
鳳辰笑了︰“不會的，他會記得，他記得，這片天地就記得。”
尉獠感慨︰“是啊，當我再看到他，看到他站在無雙身邊，就知道這個時代到了，我那麼點撥高榮，就是希望他能看明白。可惜，他到底差了你太多。”
“幸好，師弟總算沒背離您的意願，他也在戰斗。”
尉獠無比欣慰的點點頭︰“你們倆都是好孩子，人間的好孩子。”
鳳辰笑著︰“也都是壞孩子，有時候人間需要壞孩子。”
“是啊，你的祖先厲宗也是壞孩子，但迷途知返，而你們鳳家，不愧人間，你鳳辰，不愧鳳家末代人皇。”
鳳辰輕輕噓口氣︰“我曾想過，也曾意動過，這江山如畫，誰能真的拒絕。可江凡說的對，歷史不能倒退，可歷史如何才不倒退？只有許多人向前，有人光明闊步，有人暗夜潛行。”
尉獠點頭︰“暗夜中沉默，何嘗不是一種昂揚。有人在陽光下，就有人在烏雲里。”
鳳辰淡然一笑︰“終歸是背負了一身業障，一身罪孽，但這又何妨，說真的，我很多時候都不想講那些大義，鳳辰此生只是驕傲罷了，我鳳凰朝一直都是驕傲的，就算落幕也要足夠驕傲。我們曾經統治的大地雖然已經易主，但也決不允許被外人染指。”
尉獠嘆口氣︰“我知道你意動過，甚至為師也意動過，為什麼不能是你？我們雖然心照不宣，但爭過了，也知道贏不了，沒辦法，嬴江才是天命之人，既然如此，就不要在其他方面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