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34章 34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歐陽墨心 本章︰第34章 34

    “雖然吧……但是吧……”靳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也太夸張了吧。”

    林隨安︰“哇哦。”

    剛至酉正,華燈初上,他們站在紅妝坊一所大宅前,  這是一處六進六出的特大號四合院套宅,  門上掛著“梅五家”的小木牌,  院內結構完全左右對稱,雅致回廊環繞貫穿整座宅院,  從門口向內望去,但見那堂樓敞明,  賬幔垂飄,池水漣漪,花卉芬芳,  夜霧裊裊,  宛若仙境。

    “梅五是紅妝坊最有名的頭牌名妓,  ”靳若見林隨安似乎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忙為她科普,“這里就是紅妝坊鼎鼎有名的銷金窟。”

    “四郎,  一切都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一名身著石榴裙的女子款款向花一棠施禮道。

    花一棠微微笑道︰“此次麻煩你了。”

    女子︰“四郎這就見外了,這幾日還多虧四郎送錢送藥送醫,  娘子們才能安心養傷。借個場地,不過是小事。”

    花一棠點了點頭︰“帖子都送出去了?”

    女子笑道,“算算時辰,  大家都該到了呢。”

    話音未落,  就听坊門方向傳來馬蹄馬嘶聲,十余輛華貴的馬車依次行來,排著隊停靠在宅院前的大片空地上。

    “四郎,  我們來了!”第一個來打招呼的是裴詩均,身後隨著二十多名白衣男子,皆是年約弱冠,幾乎都是之前在芙蓉樓見到的熟面孔,見到花一棠,皆是喜笑顏開,紛紛上前施禮,頗為熱絡。

    “他不會是把整個揚都有名有姓的紈褲都叫來了吧?”靳若愕然。

    林隨安︰“馮氏那一派的好像都不在。”

    “那是自然。現在外面都傳開了,揚都出了個殺人狂,專殺紈褲,死狀一個比一個慘,連馮愉義都被抓走了,府衙瘋了似的滿城尋人,現在凡是跟紈褲沾點邊的富家子弟個個都嚇破了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怕自己成了下一個。”靳若翻白眼,“姓花的居然把這些紈褲都聚集到紅妝坊來,這不是明擺著——”說到這,靳若回過味兒來了,“他是故意的。”

    林隨安︰“雖然東晁說下一個要殺的是花一棠,但也不排除他是聲東擊西,東晁功夫不弱,這些紈褲們落單反而危險,將他們集中一處保護起來更穩妥。”

    靳若︰“你是說,花一棠也許只是個幌子,所有的紈褲都有可能是東晁的下一個目標?”

    林隨安點頭︰“如今我們在明,凶徒在暗,與其龜縮在家中惴惴不安,不如放手一搏,引那凶徒出手一舉擒獲,永絕後患。”

    “也是,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靳若想了想,又道,“不對啊,馮氏那一派的肯定不會來啊。萬一東晁去殺他們,那——”

    “所以花四郎才做了這麼大場子。”凌芝顏率明庶和明風匆匆而至,明庶和明風大張著嘴,從嗓子眼里都能看到小舌頭,凌芝顏望著坊門外的車水馬龍,道,“他估計是要賭一把,一邊是膽小如鼠閉門不出的紈褲,一邊是狂妄自大夜宴笙歌的紈褲,那一邊更能激起東晁的殺心。”

    這還用問嗎?林隨安心道,就東晁那般的瘋子,肯定會選花一棠這邊。

    靳若不覺放低聲音,“他這是把他這一派的紈褲都當成了誘餌,簡直像為了——”靳若露出牙疼的表情,“保護馮氏那邊?”

    凌芝顏摸了摸鼻子︰“我可沒這麼說。”

    林隨安失笑,她敢打賭,花一棠死都不會承認。

    “若東晁真來了,這邊的人豈不是很危險?”靳若又問。

    林隨安︰“凌司直去府衙借人,結果如何?”

    凌芝顏有些無奈,“周太守拒不幫忙,只有我們三個。”

    果然不出所料。林隨安心道,周長平這是明擺著要坑死花一棠和凌芝顏。

    明風立即表決心︰“那幫酒囊飯袋,不來也罷,我二人以一當十不在話下。”

    明庶︰“何況還有林娘子在,以一當百也不是問題。”

    林隨安︰“……”

    她可不敢托大。剛剛她四處查探過了,宅院內外都藏了不少人,皆是精壯漢子,顯然是花氏的人。

    “只是,花家四郎這般做,這些紈褲若得知實情,豈不是會怪他?”凌芝顏有些擔憂。

    “凌司直,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靳若用眼神示意,“他們應該都知道。”

    凌芝顏詫異,豎耳細听,紈褲們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了過來。

    “四郎,你不必多說,我們都明白此事危險。”

    “那凶徒實在可惡,嚴鶴、蔣宏文之流先不說,陳竹一介書生,就這麼枉死了,著實令人不忿!”

    “紈褲又如何?紈褲也是堂堂七尺男兒,我們和馮氏那幫膽小鬼可不一樣,那凶徒若敢來,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不成,到時一擁而上,擒住凶徒,我呸死他!”

    “沒錯!今日馮氏龜縮不前,待我等擒凶立功,看他們還有何臉面和我們爭地盤?!”

    “我們今日就是要告訴他們,這紈褲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他們算個屁紈褲!”

    “那凶徒著實可笑,今日說紈褲是萬惡之首便是了?那明日若說殺豬的、賣羊的、讀書的也是萬惡之首又如何?是善是惡豈能讓他一人說了算?”

    花一棠笑得猶如初春日光下,枝頭開滿了花,抱拳道,“諸位所言甚是!”

    凌芝顏容色觸動,沉默片刻,“之前听聞揚都紈褲種種,花氏四郎種種,心存偏見,如今看來,確是我狹隘了。”

    靳若口氣酸溜溜的,“這話若是讓花一棠听到,他肯定得意得不得了。”

    不止,尾巴肯定都能翹到天上去。林隨安想。

    五十多名紈褲陸陸續續抵達,以花一棠為首,勾肩搭背進了梅五宅院,林隨安等人跟上,一路穿過繁花水霧,抵達大堂。

    雖然稱為大堂,但實際上是個四面鏤空的寬敞大亭,梁下掛著層層疊疊的帷幔,大紅大綠的配色頗為喜慶,四周搭了涼台,身著華服的樂師整齊列坐其上,堂內早已開席擺宴,桌上排滿了琳瑯滿目的菜品酒水,負責宴席正是木夏,引林隨安等人分別入座,林隨安坐在花一棠左側,凌芝顏在右側,靳若、明庶、明風大喜,敞開肚子先吃了再說。

    林隨安注意到,門口招呼花一棠的女子引人入席後,便迅速退下,席間也未見任何妓人,她又掃了一眼堂外的樂人,都是青年男子,雖然穿著樂人的衣衫,但皮膚黝黑,指節粗大,還有熟人,穆忠捧著琵琶,瓦爾抱著皮鼓,阿隆擺弄著箜篌。

    木夏提聲︰“奏樂,開席!”

    樂聲轟然響起,凌芝顏“噗”噴出一口茶,靳若、明庶和明風差點被噎死。

    林隨安暗自慶幸,幸虧她機警,沒吃東西沒喝水。

    這些樂師顯然都是穆氏商隊的伙計,根本沒幾個擅長樂器的,全部都在“濫竽充數”,不,或者說,都是“濫竽”,奏出來的音樂那叫一個不著四六,不靠七八,如烏鴉呱呱,似犬吠嗷嗷,總之沒一個音在調上。

    神奇的是,這幫紈褲對如此離譜的音樂竟然听得如痴如醉,裴詩均還跟著哼唱起來,眾人推杯換盞,吟詩句行酒令樣樣不耽誤,氣氛搞得很是熱烈。

    花一棠端起酒杯笑道,“這般充耳不聞的本事,可是常年的功夫,羨慕不來的。”

    眾人︰“……”

    林隨安︰服了。

    凌芝顏隨便吃了兩口,從袖中掏出一卷軸書放在案上,“這是根據十酷刑的線索,篩選出的凶案卷宗,祖安縣三年前的案子,死者被挖心挖眼,死狀極為慘烈。。”

    花一棠打開看了一眼,“這宗我都看過,凶徒名為西祖,是個小買賣人,半夜入宅殺人,當場被擒獲,人證物證俱全,已于三年前判絞刑。”

    “你看這里,”凌芝顏指著卷宗道,“西祖身形矮瘦,但有一名目擊證人堅持說,凶徒是個彪形大漢。祁元笙在封檔的海捕文書發現一對兄弟,哥哥叫鄭東,弟弟叫鄭西,常年在祖安縣和徐朝縣的必經之路上殺人越貨,手法也是挖心挖眼,殺的都是商賈鄉紳,美其名曰劫富濟貧。哥哥鄭東和東晁的形貌十分相似。只是五年前,這對兄弟突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

    “鄭西,祖安縣,西祖。徐朝縣,鄭東,東晁——”林隨安道,“只怕不是巧合。”

    凌芝顏︰“西祖殺的那人,是一名聲名狼藉的紈褲,據西祖的供詞說,他是見此人強搶良家女,前去救人,見紈褲欲行不軌,一時激憤殺了人。而那名女子,在得知西祖被判絞刑之後,投繯自盡了。”

    林隨安︰“那女子與西祖是何關系?”

    凌芝顏搖頭,“不得而知。”

    花一棠沉默片刻,“凌六郎,你到底想說什麼?”

    凌芝顏︰“我是懷疑,東晁殺人的真正原因,只是因為紈褲的身份,還是別的什麼。”

    林隨安挑眉,凌芝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你們這幫臭小子若是干過什麼類似強搶良家女的壞事,速速從實招來!

    花一棠慢悠悠搖著扇子,笑了。

    靳若表情嫌棄︰“凌司直,你真太看得起他們了,他們這兩幫紈褲就知道搶地盤、罵仗、打架,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隔三差五撂翻幾個,輪流回家養傷,去醫館比來紅妝坊都勤,哪有精力干別的?”

    林隨安想起之前花一棠寫的那近千份“黑賬”,還真是,他們光打架都忙不過來了。

    凌芝顏思索片刻,“花四郎寫的只有這三年的記錄,那麼三年前呢?”

    花一棠臉黑了,拒絕回答。

    “三年前,四郎還是個好孩子,日日在家刻苦讀書呢!”裴詩均舉杯,大笑道。

    眾紈褲哄笑一片。

    凌芝顏愕然,林隨安很感興趣,“你是受了什麼刺激,才做了紈褲?”

    花一棠干咳一聲,搖起了小扇子,“我這般容貌和家世,若不做揚都第一紈褲,豈不是暴殄天物?”

    凌芝顏扶額,靳若做了個嘔的表情。

    林隨安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腦洞。

    難道,花一棠當紈褲,是別有所圖?

    酒宴延續了大半夜,吃喝玩樂好幾個時辰,縱使是資深紈褲們也有些扛不住了,紛紛醉倒大睡,穆忠等人率領的樂師們還在盡心心力奏樂,經過整夜磨合,居然能听出幾分曲調了。

    花一棠靠在憑幾上,半眯著眼,一手托腮,一手握扇輕叩膝蓋,一下接一下,越來越慢,隨著他的節奏,木夏示意穆忠等人停止奏樂,紛紛退下。

    凌芝顏、明庶和明風的神色愈發凝重,靳若站起身活動手腳。

    子時將至,風涼如水。

    寂靜的月光平鋪地面,砂石地上每顆石子都被映出了蕭瑟之意。

    林隨安握緊了千淨,她听到了腳步聲,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由遠及近。

    凌芝顏豁然起身,明庶、明風長刀出鞘。

    長長的倒影從門外投射進來,影子的另一端連著一雙黑布靴,靴幫沾滿了泥濘,大約是走了很遠的路。

    來人一身黑衣,頭上依舊戴著黑色的鬼面具,身形高魁,手握橫刀,凜冽刀光寒意逼人。

    “還以為他會偷襲,沒想到居然明目張膽走進來了。”靳若冷笑道。

    林隨安笑不出來,他這般行動,只有一個原因,有恃無恐。

    花一棠起身,衣袂飄飄走到大堂正前,啪一聲打開扇子,這是一個信號,木夏和穆忠領著花氏眾人手持利刃奔出,團團將東晁圍在中央。

    東晁摘下面具扔到一邊,面具下的臉和之前王壕描述的有八成相似,長臉長眉,就連人中都比平常人長些,眉眼間隱有戾氣,一看就是常年刀口舔血之人。

    “有些膽色,總算沒讓我失望。”花一棠笑道。

    “你將這些紈褲都聚在此處,是怕我對他們下手嗎?”東晁也笑道,“花一棠,你小看我了,他們不過是些不入流的,不配我髒了刀。”

    “你說誰不入流!”

    隨著裴詩均的喊聲,剛剛還睡成一片的紈褲紛紛站起身,互相攙扶著站到了花一棠的身後,酒氣燻天瞪著東晁。

    東晁狂笑起來,笑聲震得蒼涼夜空陣陣回響。

    “東晁,今日你插翅難逃!還不束手就擒?!”凌芝顏高喝。

    東晁停了笑聲,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淚,“你們這幫紈褲還真是有趣,比馮愉義好玩多了,”他掏出一個小木匣扔了過來,木匣掉到花一棠腳邊,啪一聲打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還有一個玉佩。

    紈褲們嘩然後退,有幾個嚇得坐到了地上。

    “是馮愉義的玉佩!”

    “難道那是馮愉義的手?!”

    花一棠腳下一晃,林隨安眼疾手快一掌撐住了他的後背,不得不說揚都第一紈褲的表情管理著實令人驚嘆,嚇得牙幫子都打顫了,居然還保持著完美的嘲諷笑容。

    “想用馮愉義要挾我?你莫不是腦袋被驢踢了?揚都誰人不知,我花一棠和馮愉義勢同水火,巴不得他早點死呢!”

    “沒錯,整個揚都都知道。”東晁松了松肩膀,“花四郎,我也要提醒你,馮愉義有兩只手。”

    林隨安眉頭一皺,心道不對。

    突然,就見宅院門外燈火灼灼,殺聲四起,一群凶神惡煞的男子手持火把殺了進來,為首的竟然是馮松、嚴言、白凡等人。

    就在此時,東晁豁然跪地,朝著花一棠抱拳高呼,“屬下幸不辱命,已滅嚴、白、蔣、馮四家血脈,如今他們已是苟延殘喘,花氏剿滅馮氏一族及其爪牙,稱霸揚都,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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