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32章 32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歐陽墨心 本章︰第32章 32

    林隨安覺得花一棠是個很奇怪的人。

    大多數時候,  他的表現都是張揚、䱇瑟、欠揍,但偶爾會有那麼一瞬間,會露出奇怪的表情——眉峰微蹙,  眼底緋紅,微微抿住唇角,就好像突然被針扎了一下,卻不肯喊疼,強忍著。

    就像現在,他忽然放低了聲音,  猶如清柔的晨曦滑過露珠,“以後,  絕不會再讓你過那般的日子。”

    林隨安︰“……”

    莫不是這家伙腦補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你……”林隨安斟酌詞句,“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花一棠︰“英雄不問出處,我懂。”

    “哈?”

    “你我是搭檔,心照不宣,  不必贅言。”

    林隨安︰“……”

    她覺得很有必要贅言一下!

    花一棠突然握住了林隨安胳膊,鄭重道,“信我!”

    林隨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月光被風吹得細碎,  星星點點落在花一棠的眼瞳里,  漂亮得猶如夢境,  讓她不忍打破,更不敢直視,  只能挪開目光,  佯裝觀賞風景,卻沒發現,在她移開目光的那一刻,  花一棠微微蹙了眉頭。

    說實話,此處實在沒啥風景可看,院里院外都是黑乎乎一片,只能看到幾道模糊不清的樹影,尤其在花一棠這個巨大的光源映襯下,所有景物都黯然失色,林隨安的注意力總是不自覺跑偏到花一棠的所在,又強自扳回來。

    更詭異的是,一直負責調解氣氛的花一棠突然也不說話了,氣氛一時十分尷尬。

    “要不……咳,”林隨安硬著頭皮沒話找話,“咱們都回屋睡……咳,歇息——”

    突然,院外“ ”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藏匿在黑暗里。

    林隨安警覺起身︰“誰?!”

    一只腳露了出來,緊接著是腿、身體,最後是頭,竟然是明庶,他的斷胳膊上了夾板,掛在脖子上,只能單手施禮道,“見過花四郎,見過林、林娘子。”

    明庶凶神惡煞的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扭捏神情,看得林隨安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花一棠這一次比林隨安還警覺,上前半步,“何事?”

    “凌公說,案牘堂頗為清淨,若是四郎歇息好了,不妨去瞧瞧……”明庶見花一棠臉上不愉,忙又補了半句,“若是四郎不願,也不必勉強。”

    花一棠︰“明風他們在京雲坊的排查不順利?”

    明庶︰“是。”

    “凌六郎請我幫忙篩選卷宗,找關于東晁的其它線索?”

    “……是。”

    “凌六郎說話一直這麼拐外抹角嗎?”

    “……”

    “行吧,帶路。”

    明庶︰“林娘子也去嗎?”

    林隨安覺得這句話問的很奇怪,“為何不去?”

    明庶飛快移開目光,“凌司直說,林娘子累了就好好歇息,不去也無妨。”

    哦豁!凌芝顏這是嫌棄她的文言文閱讀能力了?

    林隨安有些不爽,“自然要去。”

    案牘堂位于府衙西南方,和凌芝顏的宿舍正好相反,需要橫穿整個府衙,明庶一路行來,腳步時快時慢,目光左飄右飄,顯然是有什麼心事。

    花一棠搖著扇子跟在後面,眯著眼打量明庶背影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明庶,你臉紅什麼?”

    明庶一個激靈,猛地停住腳步,回眼偷瞄,這下,不僅臉紅了,連耳朵都紅了。

    更詭異的是,他偷瞄的人,顯然就是花一棠……旁邊的——林隨安。

    林隨安︰什麼鬼?!

    花一棠眸光一動,企圖擋在林隨安面前,被林隨安扒拉到了一邊。

    “明庶兄,若是有話要與我講,不妨直說,”林隨安道,“扭扭捏捏絕非江湖兒女本色。”

    花一棠震驚看著林隨安,眼角一抽一抽的,不知道又在腦補什麼不得了的劇情。

    明庶咽了口唾沫,“之、之前和黑|鬼臉對戰之時,多虧林娘子仗義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林隨安眼角也抽了︰喂喂喂,大兄弟你不會是想說“唯有以身相許”吧?

    “嗯咳咳咳!”花一棠差點把肺咳出來,“如此說來,林隨安也是花某的救命恩人,俗話說得好,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

    林隨安把花一棠扒拉到另一邊︰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哪涼快哪待著去!

    明庶怔了一下,“林娘子也救過花四郎?”

    林隨安︰“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明庶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那、那花家四郎的謝禮是?”

    “自然是我花氏最寶貴的——”花一棠剛探出腦袋,被林隨安第三次扒拉了回去,

    “之前我和明庶兄有些誤會,不小心傷了你,此次就當扯平了。”林隨安笑道。

    “林娘子果然豪爽。”明庶大喜,整個人松弛不少,“我之前想娘子孤身在外,手頭定不寬裕,準備了一貫錢作為謝禮,雖是俗物,但勝在實在。”

    花一棠︰“……”

    “原本還怕林娘子嫌棄錢少,�砥@藝媸竅漣 耍 幟鎰誘獍愕娜宋錚 鐘謝ㄋ睦燒獍愕吶笥眩 ㄈ皇遣蝗鼻 摹!泵魘 室恍Γ 蚯耙恢福 岸唬 鴿固鎂馱誶懊嫻腦鶴永錚 一褂惺露 雀媧橇恕!br />
    說完,就踏著歡快的步伐跑了。

    林隨安︰“……”

    不是!等一下!你不早說!我缺錢啊!

    “嗯咳咳,”花一棠用扇子遮著半張臉,“明庶這人,挺實在啊。”

    林隨安惡狠狠瞪過去,“花一棠,你欠我一貫錢!”

    “誒?”

    “都賴你!”

    “……”

    花一棠看著林隨安氣呼呼的背影,藏在扇子下的嘴角輕輕勾了起來。

    啊呀,這是個好辦法,我欠她的錢越多,她就越走不了了。

    案牘堂的構造很像現代的圖書館,南側是一排一排的書架,上面堆著各色的軸書,一列矮案臨窗而立,黑暗中的燭光跳躍著,夜風吹起的時候,吊在書帙外的摘要牌簽互相踫撞,噠噠作響,字跡在燈火下忽明忽暗。

    三張矮案上分別坐著三個人,皆身著淺青色官袍,頭戴襆頭,是從九品下書佐的服飾,其中兩人已經睡死在案頭,唯有最靠門的一個人還在認真閱讀卷宗,燭光灼灼映著他的眉眼,娟秀如女子。

    是祁元笙。

    林隨安怔了一下,想起了審問王壕前明庶給凌芝顏的調查匯報。

    祁元笙,年二十三,祖籍河南府高邑縣,家中父母早亡,家貧,獨子,玄奉四年常選明法科及第,名次不高,無背景,入職揚都府衙任司法曹書佐,品級是最低的從九品下,官途一片黑暗,升遷基本無望。

    就如花一棠從案卷中推斷的一般,此人在府衙眾衙吏間的口碑極佳,說他雖然人不善言辭,但面冷心熱,經常幫助同僚,日常生活也甚是簡單,基本就是“家、府衙案牘堂”兩點一線,與幾位被殺的紈褲毫無半點交集。

    頂頭上司李判司評價︰祁書佐能力出眾,艱苦樸素,任勞任怨。

    一言以蔽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  吃得比豬差,干得比牛多。

    典型的古代996社畜,怎一個苦|逼了得。

    此人的經歷猶如一張白紙,實在沒什麼可調查的,再加上東晁和焦尸的出現,凌芝顏便解除了他的嫌疑。他本就是司法曹的書佐,又被凌芝顏抓來干活很正常。

    “我們剛查到祁元笙和兩位判司,王壕和東晁就冒了出來,時間是不是太巧了?”花一棠的聲音不大不小,在這寂靜的案牘堂里卻是異常清晰。

    他是說給祁元笙听的。

    這也是林隨安心中所疑,沒想到又被花一棠先說出來了。

    祁元笙放下手中卷宗,起身撫平衣衫,正色施禮,“見過花家四郎,見過林娘子。”

    花四郎搖著扇子挑眉瞅著他,林隨安待在一邊看熱鬧。

    祁元笙半垂著眼皮道,“若是我沒記錯,凌司直也問過林娘子同樣的話吧?”

    林隨安一怔。

    “流月樓發現無頭尸之時,林娘子和花四郎出現的時機也是恰恰好。”

    花一棠的扇子停了。

    “凌司直剛審過二位,蔣宏文的尸體便出現了。”

    林隨安︰“……”

    祁元笙抬眼,漆黑眼瞳靜若杯水︰“因為無法解釋巧合,所以被當成嫌犯的滋味,想必二位比我更清楚。”

    林隨安︰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莫非此人也與她一般,只是單純的倒霉?

    難道她預感到的“黑色反派光環”只是“霉運光環”?

    花一棠干咳一聲,“祁書佐,凌司直讓我來問問,有何發現?”

    祁元笙指著桌下一堆卷宗道,“目前已經倒查至三年前揚都及其周邊地域重大凶案,暫無發現。”

    花一棠︰“還有多少?”

    祁元笙一指最內側的書架,“那邊皆是。”

    密密麻麻的軸書堆得密不透風,林隨安當即打起了退堂鼓,明庶還是很厚道的,早早提醒她不必來,她果然應該蒙著被子睡大覺的。

    花一棠挑了個距離祁元笙最遠的位置,二人來回搬了五六趟,將書架上的卷宗搬了三分之一過來,分批篩讀。林隨安看了兩列字就頭暈眼花,如坐針氈,佯裝舉著卷宗,目光轉到了花一棠臉上。

    花一棠閱讀速度更快了,隨便掃兩眼就是一卷,不一會兒,閱完的卷宗就在腳邊堆成了小山。

    難道他之前說一個時辰就能看完十年的凶案卷宗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那他豈不是超級人形計算機?

    林隨安正發散腦洞,花一棠突然抬眼,道,“那人很奇怪。”

    林隨安︰“哈?”

    花一棠用目光示意,林隨安順著看過去,正好看到窗邊的祁元笙。

    總不會你也認為他有黑暗角色光環吧?林隨安心道。

    “無論是之前凌六郎的審問,還是今日我的試探,他都應答有度,不卑不亢,”花一棠手指點著軸書,“就像這些卷宗,一板一眼的記錄,不添雜任何情緒。”

    就如同沒有感情的人偶。林隨安心道,口中卻說,“或許只是性格內向罷了。”

    花一棠眯眼,“你也很奇怪。”

    “哈?”

    “明明懷疑他,為何又為他開脫?”

    “直覺上懷疑,理智告訴我沒證據。”

    “為何直覺懷疑?”

    “因為他長得好看。”林隨安脫口而出。

    花一棠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祁元笙猝然抬眼看了過來,不知是不是也听到了,林隨安舉起卷宗遮住了臉。

    果然,這個理由太扯淡了。

    花一棠把手里的卷宗摔得啪啪亂響,似乎有些消極怠工,林隨安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緩解尷尬,勉力又看了兩列,愈發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起架,終于不敵瞌睡蟲的連番轟|炸,枕在卷宗上睡著了。

    花一棠側目看了眼林隨安,不管,繼續讀,少頃,又看了一眼,臉垮了,舉目四望,無被無衾,想了想,展開幾卷卷宗蓋在了林隨安身上,這才滿意,繼續工作。

    林隨安睡得恨不踏實,身體如壓大石,耳邊淅淅索索地響,她仿佛又看見了焦尸的記憶,密密麻麻的字跡一跳一跳撞著眼球,強迫她趕緊醒過來,掙扎幾番,終于迷迷糊糊睜開眼,視線里的卷宗和腦海里的碎片記憶重合了。

    哦豁!

    林隨安倏然清醒,猛地坐直,身後稀里嘩啦響成一片,不知道為啥掉了一堆卷宗。窗外天已大亮,視線比夜里清晰多了,林隨安抓起桌上的卷宗,字還是認不全,意思更是看不懂,但紙張質感、行文排版,字間行距都和她在焦尸記憶中看到的十分相似——難道,那名死者的執念記憶是一卷卷宗?!

    花一棠︰“我那卷已經看過了。”

    林隨安︰“你讀了多少卷?”

    “八百多卷吧,怎麼?”

    “可看到過‘十酷’二字?”

    “哈?”

    林隨安皺眉︰莫不是自己認錯了字?

    “林娘子,你剛剛說什麼?”那邊的祁元笙出聲問道。

    林隨安唰一下看了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那一瞬間,祁元笙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人的感情,好像是……詫異?

    “十酷,你在卷宗里見過嗎?”林隨安問。

    祁元笙靜靜看著林隨安半晌,突然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案牘堂西北角,一堆小木箱從地面堆至屋頂,積滿了灰塵,祁元笙提著長衫,攀著木箱邊緣爬了上去,邊爬邊摩挲木箱邊緣的浮雕編號。

    很快,他找到了一個小木箱抽了出來,木箱堆搖搖欲墜,祁元笙身體一晃,直直栽了下來,手里還緊緊抱著那個小木箱,幸虧林隨安手疾眼快,騰身抄住他的腰,助他平安落地。

    祁元笙連感謝的話都沒有一句,打開箱子,翻出一卷書,裝書的帙已經褪色,書簽也掉了,只剩半截線頭,祁元笙小心抽出里面的東西,不是軸書,而是竹簡。他趴在地上,用手指摸著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

    林隨安湊過去一看,好家伙,竹簡上刻得是小篆,她更不認識了,忙招呼花一棠,可花一棠居然半晌沒動靜,回頭一看,就見花一棠背著光,眯眼瞅著祁元笙,表情忽明忽暗。

    “是這個。”祁元笙抓著竹簡起身,指給二人看。

    花一棠這才將目光從祁元笙移到了竹簡上,低聲讀道,“陰陽刑德有七舍,室、堂、庭、門、巷、術、野,”他頓了一下,“淮南子•天文?”

    祁元笙︰“後面。”

    花一棠跳讀幾列,“十酷刑,震牲畜罪,懾鬼蜮行,一曰斬首,二曰凌遲,三曰車裂,四曰炮烙,五曰斷椎,六曰活埋、七曰烹煮、八曰抽腸,九曰灌鉛、十曰鳩毒……”

    花一棠讀不下去了。

    林隨安腦筋飛速運轉︰“第一個死者,嚴鶴,是斬首,第二具尸體是凌遲,第三名死者,蔣宏文,是車裂,第四具焦尸,是炮烙——凶手是按此書記載的手法殺人?”

    “狗屁不通!”花一棠將竹簡扔到了地上。

    祁元笙沉默著撿起竹簡,用袖口掃了掃上面的土,繼續往下讀,“極撼重刑,可至極淨,十酷之後,便是十淨。”

    林隨安腦中嗡一聲,一把搶過竹簡。

    十淨?

    十淨集?!

    羅石川給的竹簡殘片記載︰【千般妖邪皆可淨之,謂之千淨。】

    千淨的刀譜叫做“十淨集”。

    千淨是“淨門”門主的信物。

    而眼前這張竹簡上又出現了【十酷之後,便是十淨】的記錄。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將這些隱隱聯系了起來——林隨安又想起了她的金手指——看到死者生前的執念記憶。

    難道,將這些聯系起來的“東西”是“死|亡”?

    是了,她這具身體,原本早就死了一次……

    “林隨安!”花一棠的聲音炸響在耳邊,林隨安身體一顫,手里的竹簡被抽走了,風擦著後背吹過,全身冰涼,衣衫竟已被汗水濕透,不禁打了個寒顫。

    花一棠面色發白,扯著林隨安掉頭就走,“馬上回花宅,讓木夏熬兩鍋參湯給你喝,喝完就去睡覺。”

    “不至于不至于。”林隨安忙拽住花一棠。

    “身體不可兒戲!”

    吼出這句話的時候,花一棠的心還在狂跳。剛剛那一瞬間,林隨安突然雙目失神,面無血色,就仿佛、仿佛不是一個活著的人,而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體。

    林隨安有點懵,花一棠的眼眶又紅了,她剛剛真有那麼嚇人?把他都嚇哭了?

    莫名的,她有點心虛。

    花一棠︰“姓祁的,跟凌六郎說一聲,我腰疼腳疼胸口疼,回家養病了。”

    林隨安哭笑不得︰“喂!”

    祁元笙卻看向門外,“有人來了。”

    花一棠大喜,“明庶你來的正好,速速幫我我備車——”

    “花四郎,林娘子,不好了,”明庶跑得滿頭大汗,“王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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