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臉色都青了,後背直接便是被冷汗打濕,竟是半句話說不出來。
劉太沖揮了揮手,顯然也不想太為難這個跟了他十多年的老管家。
他只不過是情緒有點把控不住罷了。
“就這樣吧,里面的會你代我主持,城主府的夜宴,這次一定不能出亂子。”
管家站起,連連點頭。
“是是。”
“家主!”
突兀而起的一道女聲,將劉太沖的腳步挽留住。
管家臉都綠了,瞅向跪在地上的女子,目光像是可以噬人。
看不出來家主的狀態已經不對了嗎?
這種情況,你還敢開口?
就不能多等些時間?
魚迎天卻是完全等不了了,看著腳步停滯後再度想要離去的劉太沖,她再次出聲挽留。
“家主!”
管家後撤了一步,面色蒼白如紙,他怕血濺自身。
劉太沖終于留步,瞥向了地上的黑裙女子,眸色冰冷,聲音有著嘲弄。
“強兒一死,你便是想要脫離奴籍?”這番話一出,殿內其他待伺的奴婢直接顫抖著身子齊齊跪倒了。
天知道,自劉勇強的死訊傳來,整個劉家過得那叫一個煎熬。
家主雖然沒說,但是一切和“死”,和“強”有關的東西,誰要是敢提到,那就是命都會沒的。
而今,這個離開了家族長達七年的奴婢竟然在劉勇強死後,便是直接提出了想要脫離奴籍的想法。
這不是找死,這是什麼?!
在場眾人一個個心頭發涼。
想死,也不能用這般令人驚懼的做法啊!
你要真的活累了,自個兒去找根繩子不就可以,為何要過來為難我們這群人?
眾人視線的焦點中,魚迎天的身子同樣顫抖。
她不敢抬頭。
面對任何人都可以從容自若,但獨獨面對身前的這個男人,魚迎天依舊會不自覺的身子戰栗。
劉太沖,劉家家主,一個真正從萬千枯骨中走出來的男人。
以一己之力,用了數年時間,便生生帶領著劉家發展到渝州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
這些……
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來自靈魂深處的卑賤,不容許魚迎天可以抬頭看著主人說話。
哪怕她已成內院二十四惡賊,已臻宗師!
“和劉少的事情無關,這是我個人之事,僅……”
“我?”劉太沖聲音一高。
魚迎天被打斷,卻是不敢有任何動作,
她聞言身子更低了。
“這是奴婢個人之事,哪怕是沒有劉少這等事情……奴婢,也會提!”
她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了這番話。
時隔七年的夢想,以及時隔七年的屈辱。
這些,都應該翻篇了!
自己已成宗師,明明去到任何一個家族,都是可以被封為座上賓的存在,為何……
“呵!”
劉太沖一聲冷哼,殿內若有驚雷。
他抬起了左臂,扭動著手腕,語氣平靜了下來。
“如此說來,你的這般想法,是在強兒還沒死之前,便已經有了
管家看著劉太沖那熟悉的扭手動作,整個人都要癱了。
這話听起來似乎是情緒穩定了,可你這動作,是又想殺人了啊!
魚迎天自然也明白這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索性完全放開,頭一抬,聲音凝重道:“不錯,這個想法,劉少也知道。”
所有人都懵了,你是真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真就找死是吧!
果不其然,劉太沖的面色驟然一沉,他手一揮,魚迎天的身軀便是直接被凌空扇飛。
轟一聲響,大殿內的柱子炸裂,人影重重砸落,鮮血直噴。
“噗!”
“他支持我。”魚迎天按伏在地,俏臉蒼白,美眸中卻完全不曾屈服。
劉太沖怒了。
他左臂抬起,渾厚靈元涌現。
這下子管家坐不住了,他掙扎著爬起來。
“家主,使不得啊,這個時候,不宜見血啊!
“見血?”
劉太沖語氣一跳,一指魚迎天身下血跡森然道:“你不都看見了嗎!”
咚!
管家再次軟倒,他盡力了。
劉太沖手上的靈元匯聚成凝縮的一顆渾濁珠子,體積是小了,但是壓縮後的能量可謂極盡狂暴。
他看著魚迎天。
魚迎天是鐵了心要脫離奴籍了,竟然是毫不畏懼的直直盯著他。
“可笑!”
劉太沖冷然一笑,屈指一彈。
咻!
靈元珠飛過,瞬間洞穿了虛空,轉瞬臨至。
魚迎天甚至沒有出手防御,面對劉家家主的攻擊,別說自己初入博士境七重了。
哪怕是博士境巔峰,也決計不可能招架半分。
今日之事,她本就打定了主意。
不成功,變成仁!
所有人觸目驚心,劉少死了之後,府邸之中甚至沒人敢動葷腥,完全不敢讓劉太沖見血。
沒想到今日,這個壓抑了許久的劉家之主,反倒是親自爆發了。
嗡……
出乎眾人意料,靈元珠飛越虛空之後,竟然是穩穩貼在魚迎天的額前停住。
氣勁飛打而過,黑裙簌簌,青絲狂舞。狂暴的能量被完全約束在球體之內,這份臻至完美的力量把握,簡直妙到毫巔。
即便如此,單單那靈元的余波,便是將魚迎天的額前擦出了血花。
魚迎天依舊不動。
似乎哪怕這一枚珠子洞穿了她的頭顱,也不會退怯半分。
所有人驚住了。
有對這決絕女子的驚嘆,但大家更在意的,是劉太沖收手了。
面對一個屢提禁口,大逆不道的奴婢,劉太沖竟然真的收手?
這一收,豈不是代表著,魚迎天的提議……被答應了?
匍匐在地的一種奴婢不由心生艷羨嫉恨之色。
說實話,要不是劉勇強將魚迎天帶去了書院,眼前的這個黑裙女子,定然也不會有這般機遇成長至此。
說不得,在座匍著的,便是要再多一個。
“你很勇敢。”
劉太沖收回左臂,重新藏在袍子之中,眸低閃過一絲悲慟。
他終究不想在強兒大忌這段時間內,出太重的手。
魚迎天同樣眸底一喜,就要說話,卻見額前的靈元珠猛地震顫起來。
眾人:
“轟隆!!”
一聲轟鳴炸響,直接將大殿擊成粉碎,一時間人影倒飛,哀嚎滿地。
管家整個人一顫,不由向金鱗首座收了收身子。
他就知道,哪怕家主不想殺人,但該必要的發泄,總歸是有的。
這般轟鳴之下,要是真有人被炸死了……
那就不是家主大人出的手,而是天命了。
“噗!”
魚迎天噴血,繼而狼狽地從牆板之上脫落,重重砸在地面,身子龜裂,血流不止。
萬幸,還有一口氣在。
但身周的一些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那些個連博士境都不是的奴僕,臨得近的幾乎全部當場泯滅,怕是連神魂都不曾留下。
遠的一些,尸身是保住了,但是,也就只剩個尸身了。
苟延殘喘的幸運兒自然是有,但一個個也都是,只剩身殘志堅了。
魚迎天攥緊了拳頭,拭去了紅唇血跡,眸中有著隱晦的恨意。
對于那些昔日情同手足的姐妹,她不曾有半分憐憫。
她恨的是這個視人命如同草芥的家族,她恨這規矩,更恨制定了這規矩之人——劉太沖!
魚迎天身子顫抖,再恨,一想到這個男人,黑暗便是可以籠罩全世界。
煙塵消彌,她的眸底再度化作苦痛,重新跪倒再地。
良久。
朦朧之中,躺坐回首座的那個男人似乎坐累了,像是聊家常一般,隨口一問:“那個殺了強兒之人,叫什麼名字?”
“唐白虎。”魚迎天連忙答道。
“唐白虎……”
劉太沖閉上了雙目,手腕一扭,輕嘆一聲︰“真是個好名字啊……”
他回過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魚迎天。”
“哦……魚字輩的嗎?’
“是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