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月彥先生也對鬼的事感興趣嗎?”悠真好奇地問道, “月彥先生見過鬼嗎?”
“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月彥看上去不想多回答,他淡淡地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眼睫在蒼白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暗影。
悠真頓時了然對方的遭遇, 大概是有親近的人被鬼殺害了。
自責自己的失言, 悠真再次道歉︰“對不起, 我不該這麼多話的,引起月彥先生你傷心了。”
他明白了之前在月彥先生身上感到的那一絲殺意是怎麼回事了, 恐怕是月彥先生對于鬼的憤恨吧。
既然是對自己有恩的人,悠真盡量說出自己知道的信息。
“以我目前查閱到的資料來看,是這樣的情況, ”悠真簡略地總結了幾點, 但緊接著搖了搖頭,“但說實話,我還並未遇到過一只,不知道是否符合我的推測。”
“如果從未遇到, 悠真又為什麼想要獵殺鬼呢?”月彥輕輕問道。
“大概是幫助普通人,順便賺錢?”悠真剛脫口而出,就為自己的理由感到羞恥, 不自在地撓了撓臉頰, 喏喏地補充了一句,“我現在比較需要錢。”
這樣的話, 在如月彥這樣因鬼而慘遇不幸的人听來,會不會太膚淺了?
月彥似乎被這個答案驚了一下, 但隨即淡笑道︰“對啊,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多麼天真的理由, 恐怕不用多久, 這種想法就消散殆盡了吧。
無慘深邃的瞳孔映照著這個脆弱到不抵他一擊的少年。
他是有幾分驚訝, 這個白發紫眸的少年有著再正統不過的神官外貌,清冷美麗中還有一種不屈的韌性,沒想到行事卻和神官家族如此不同。
在這一千多年里,他見過無數的鬼殺隊成員,最初抱著這樣想法的獵鬼人不在少數。但幾乎毫無例外的,在第一次對上不可戰勝的鬼時,這幫為財的人畏縮了,或是跪地求饒,或是落荒而逃。
眼前這個愛財的神官少年,無需多久,在面對真實的他時,在擁有絕對壓制性的力量面前,就會露出惹人憐愛的表情,可憐地哭求他,渴望轉化成鬼吧。
甚至或許隨便一只下弦,便能讓這個少年徹底改變想法。
人類永遠比不上鬼。
無慘冷漠地想著。
“說起來,我覺得鬼這種生物和西方的血族很像。”悠真沒有注意到月彥的不對勁,順口說道,“月彥先生覺得呢?”
他見月彥穿著一身精致昂貴的西服,每一寸都十分貼身,與市面上不同,應該是專門定制的款式,而且他行為舉止優雅,看得出來家境優渥,受過良好的教育。
應該對血族有所了解吧?
“血族?是你先前所說的吸血鬼嗎?”月彥血紅的眼眸中升起濃厚的興趣。
“月彥先生不知道嗎?”悠真有些詫異。
月彥搖了搖頭,解釋道︰“我這樣穿著是因為經營一家貿易公司,雖然與外國人有交易,但只限于藥材與一些藝術品,對國外的其它書籍並不了解。”
而且還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鬼嗎?
無慘漠然地注視眼前的少年。
只是悠真的話讓他不免好奇,西方也有和他一樣的存在?他們又是怎麼生存的,克服陽光了嗎?
“血族,如果是文學作品的話,流傳很廣的一種說法是他們是不死者,害怕陽光,只能在夜間出沒,並且需要吸食人血。”悠真努力回憶自己看過的內容。
似乎和鬼差不多。
無慘沉思。
“但是,雖然傷口愈合很快,但應該和鬼不同,他們沒有斷肢重生的能力,”悠真說到這里,頓了頓,“純血族大部分都容貌過人,因為對血液的講究,很喜歡迷惑處女,吸取她們的血液。”
無慘心下輕蔑。
無法再生,無法掌控部下,不僅陽光,就連普通的銀器都是致命弱點。
完全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不再去關注那些比他弱的存在,月彥輕笑,有意無意地詢問悠真的來歷︰“悠真的觀念很新穎,知識也十分淵博。”
“可能是接觸到的雜書比較多。”對于月彥的夸贊,悠真不好意思地說道。
“悠真不是東京府人吧?”月彥眯了眯眼。
初到這里的情形悠真清楚,以他當時的服飾沒有被當做奇怪的人就不錯了。悠真沒有特意避開,心里醞釀一下,解釋自己從意大利游學回來,沒想到等他回家後發現破產了,留下的產業被瓜分,那套衣服是僅剩的遺留下來的東西之一。
這樣的理由明顯經不起推敲,但月彥貼心地表示如果需要隨時可以來找他。
不知不覺間,兩人在書店聊到了很晚,直到書店老板要關門回家,悠真才發覺,連連跟老板道歉耽誤了他時間。
眼看夜幕深沉,今天來書店本就比較遲,所以早就跨過晚餐到了夜宵的時候,悠真想了想,邀請月彥一起用餐,感謝他的幫助。
只是不知道月彥有沒有時間。
望著少年眼中的期盼,月彥溫文有禮地扶住帽檐,頷首答應,“自然可以。”
悠真鮮少在這附近閑逛,糾結一陣後,在月彥的推薦下,他們去了一家居酒屋。
這里的客人很少,但味道意外地不錯,听店家介紹他們是代代相傳的,只是時常苦惱于為什麼明明口碑不錯,就是沒有什麼回頭客。
隨意地點了一杯清酒,悠真小小地抿了一口。
“月彥先生,”悠真的眼楮放光,“這酒真的很好喝。”
雖然比不上被某人珍藏的。
悠真的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句話。
嗯…是被誰珍藏的?
恍惚間,熟悉的疼痛襲來,悠真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向一邊倒去。
“悠真,你怎麼了?”月彥關切地一把攬住他的身體,“是喝醉了嗎?”
“沒有,”這次沒再和記憶較勁,悠真很快回神地從月彥的懷里坐起來,扶住腦袋,“抱歉啊月彥先生,失禮了。”
“怎麼對我道歉這麼多次?”月彥失笑,他冰涼的手摸上悠真的額頭,“是高燒後的後遺癥嗎?”
冰冷的手背抵在他的額頭,這樣親密的姿勢令悠真下意識地擋開他的手。
“對不起悠真,”月彥似是一驚地收回手,面露愧疚,“如果我當時不是因為有要事在身,沒能空出多余的時間來看你,或許你就不會這樣了。”
悠真定了定神,發覺自己的動作讓月彥誤會了,連忙握住月彥的手,解釋道︰“沒有,一切與月彥先生無關。”
“其實,我對月彥先生說謊了,我丟失了一些記憶。”悠真抿了抿唇角,他抬眸打量月彥的臉色,見他沒有因此而生氣,松了口氣。
“有時那些記憶會被觸發,是我應激了。”悠真躊躇了片刻,“之前所說的草藥知識,也應該是丟失記憶的那段時間學習到的。”
無慘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
柔軟帶有溫度的人類的手,他稍微用力便能夠輕易地折斷碾碎。
有這麼強的求生欲,一定可以變成鬼吧。
只要幻想對方會低泣著祈求自己,在變成鬼後被自己完全掌控,自此以後所有的一切都听從他的命令,無慘蒼白到透明的手青筋泛起,深藍色逐漸自指甲延伸,但幾瞬間,無慘看了眼毫無防備的悠真,還是壓抑住了的暴虐。
抽回手,月彥裝作不在意地說道︰“或許我能夠為你提供一些思路,你的服飾看上去很像神官祭祀時所穿的。”
“神官?”
“是的,”月彥繼續說道,“你可以試著去尋找神官家族,對此我很樂意提供幫助。”
雖然清楚自己與這個時代的神官應該沒有多少關聯,但也是一條線索,悠真開心地答應下來。
然後他才得知為什麼月彥很關注這方面,因為月彥的公司專注于藥材的研發,特別是對于快滅絕的草藥,他們的公司都會進行采集與保護。
月彥希望悠真恢復記憶後,幫他尋找一些草藥。
對此,悠真信誓旦旦地表示,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會幫月彥先生注意的。
可在結賬時,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悠真迷糊地忘記跟書店老板要這次的結賬工資了。
為什麼他總是忘記帶錢包。
悠真懊惱不已。
還是月彥最先看出了他的窘迫,在悠真呆愣地站在櫃台前時,主動替他付了的賬單。
走出店門,帶著涼意的晚風吹過,微醺的悠真體內洋溢著釋放不完的熱情,欣賞月彥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好看的側臉,不由地感嘆。
月彥先生真是個好人啊,不僅人長得俊美,性格也很好。
愉快地與月彥揮手道別,但兩人分開沒多久後,悠真突然想起,他竟然忘記告訴月彥自己的書信地址了。
還好沒離開很遠,悠真小跑回去,在經過一道狹窄陰暗的巷口時,悠真瞥見了月彥那身顯眼的西裝,他站得筆直背對著他。悠真正高興地想讓月彥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就看到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向月彥走去。
悠真的瞳孔一縮。
那或許根本就不是人。
他迎著燈光走來,嘴角的血跡未干,臉上有著奇怪的青綠色紋路,在他灰藍色的瞳孔中,一邊的眼珠赫然刻著“下六”的字樣,冒出尖銳利爪的手還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是鬼。
悠真無比的確定。
眼見鬼臉上的青筋凸起,難掩興奮地向月彥靠近,悠真不再猶豫,瞬間摘下耳環,寶石在火炎中閃爍,耳環延伸變化成了刀劍,鋒利的刀刃被火炎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紫色。
“小心!”悠真焦急地大喊,他一口氣跑到月彥的身邊,伸手一攔將月彥保護在身後,像是在安慰月彥,也像是在說給自己听,“別怕。”
“月彥先生,有我在。”悠真不敢大意地回頭,直直緊盯眼前的鬼,輕喘著對身後的月彥說道。
這是悠真第一次面對鬼,還是剛吃完人的鬼,他極力不去注意那面目淒慘的人頭,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顫抖。
他不可以退縮,身後是需要他保護的月彥先生。
只是,悠真想著,果然鱗瀧老師說的話果然很對,沒有殺鬼的覺悟,即使有再高超的劍術,都有致命的弱點。
被縴瘦的少年保護,目視他因害怕而緊繃的身影,月彥訝異了一瞬,他反常地沒有被弱者保護的憤怒,他在鬼驚恐萬分的眼神中,無視了對方的求助,血色的瞳孔豎起,冷冷地看著對方。
【閉嘴。】
簡單的來自腦海的命令,便令釜 驚恐到無法自如行動。他被無形的詛咒束縛住,深知自己無論如何都活不下去,此時卻連卑微的哀聲求饒都害怕到說不出口,他的眼中透露出心灰意冷,孤注一擲地向眼前的劍士沖去。
為什麼,明明他已經按照大人的命令,將那個名叫麗的女人的丈夫殺死,為什麼依舊放棄他。
悠真的劍身裹上一層淡淡的紫色火炎,這火炎如同夜色一般,幽然又透著一絲危險。
他氣勢一凝,橫起長劍,便沖上前去與鬼對上。
被來自細胞血液的催眠所控,血鬼術被徹底封印,手腳無力地撞上劍刃,伴隨著釜 最後淒慘的尖叫,來自于脖子的致命一擊直接利落地將他斬殺。
腦袋遠遠地滾落在地,他的瞳孔絕望茫然地看著站立的人影,他張了張口,可頃刻間,殘破的身軀化為灰燼。
悠真怔忪半晌,舉起手中的劍。
難道他的死氣之炎對鬼也起效嗎?原本悠真是抱著持久戰的想法,拖到天明的。
第一次面對鬼,居然如此順利地斬去對方,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是這個鬼比較弱嗎?悠真回想起在鬼的眼中看到的數字,可能這個“下”代表的就是最低級?
甩掉腦海中的其它想法,等回去後問問鱗瀧先生就可以了。
念及身後的人,悠真暫且放下心中的困惑,回頭擔憂地看著臉色好像更加蒼白的月彥︰“月彥先生,今晚我送你回去吧。”
月彥的臉藏在帽子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悠真想再多勸說幾句,讓月彥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似乎被鬼盯上了,夜晚是很危險的,還是我陪你回去吧?”
悠真很不放心這個時候任由月彥一人回去。
“月彥先生…”見月彥不為所動,悠真低下身歪了歪頭,想看月彥的臉色。
月彥先生是被剛才的場景嚇到了嗎?
對上悠真擔憂的眼眸,月彥扶住帽檐,平息自己因見血而沸騰的暴戾,輕聲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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