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呵呵一笑才繼續說道︰“不過嘛!這世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李守山就是因為沒在綹子里,嘯山開裂的時候,他才躲過了一劫。不然,他也得跟嘯山匪一起消失。”
我頓時坐直了身子——瞎子接下來的話,才是嘯山之秘的關鍵。
瞎子把酒杯往桌上一扣,酒漿順著木紋爬成一條水線。他伸手蘸了酒,在桌面畫出一座倒懸的山形;“第二次災異,發生在鎮岳軍變嘯山匪後的第六十二年的秋天,那年沒有佛雲,只有‘血霜’。”
“而且,連著發生了七天的異象。”
那年的九月初七,夜空出現“月痕”。
那天晚上的月亮不止亮得嚇人,而且,月亮上面帶著塊紅斑,看上去像是人臉,也像是凝固了的血痂子。
那形狀就像是百年前佛雲的輪廓,只是祥雲換成了血影。
當時,山寨里的人全都看見了。
不少人,甚至爬到房子頂上,去看月亮。
寨子里看月亮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很快就發現,並不是他們在看月亮,而是月亮在看嘯山寨。
每個人都覺得,像是被什麼人在九天之上盯住了,對方的目光就是在挑自己身上的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跳出來,把他們的身子活生生的撕下來一塊。
有些小孩,被當場嚇得哭出了聲來。
原來,還沒注意到月痕的幾個首領,也從屋里跑了出來。
嘯山寨的大當家杜伏虎,只是往天上看了一眼,就厲聲喊道︰“女人,孩子,全都回屋里,把守門的靈符全都貼上。”
“剩下的人準備弓箭,把看寨子的狗全都放出來。”
杜伏虎親自提著刀上了房頂,帶著四大梁,各自守住了一個方向。
幾個高手一直守到了半夜的時候,整座嘯山忽然發出嬰兒啼哭。
那聲音像是從石縫里擠出的一樣,先是一聲,接著千萬聲重疊,響遍了整個山頭。
寨里養的七十多條山犬,同一時間對著寨子發瘋似的嚎叫,那聲音就像是把嗓子給撕破了一樣,啞的刺耳。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狗說話了!”
嘯山寨的人才听出來,那山犬的叫聲,隱隱約約的就像是人在喊。
好像喊的是︰“佛餓了。”
杜伏虎馬上轉身喊道︰“殺狗。快,把狗全殺了!”
這些狗,可是嘯山寨的人從小養大的,就跟嘯山寨的成員一樣,現在讓他們全都殺了,寨子里的人多少有點舍不得。
杜伏虎卻發了狠,拿起弓箭,拉滿了弓弦,一箭射死了犬王。
杜伏虎那一箭明明是從犬王的腦袋上穿了過去,犬王卻沒倒下,不僅頂著一根顫巍巍的長箭蹲在原地,還發出了一串嘿嘿冷笑。
這下,寨子里的人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趕緊抽刀沖向了犬群。
可是他們還沒沖到地方,犬吠聲便戛然而止。
沖在前面的人這才看清,那些狗的嘴竟然一下子全部脫了臼,下頜像扇門一樣掛在胸前,一闔一開的往下滴著血沫子。
沖在前面的幾個人,只是那麼一愣神的工夫,全寨子里的狗,一起倒地斃命。
寨子里一瞬間,變得寂靜如死。
天上的月亮,也變得黯淡無光。
杜伏虎啞著嗓子喊道︰“布置三才陣輪班值夜,有什麼發現馬上告訴我。”
三才陣守夜,其實就是三人一組,守在寨子的各個要害關口。
一人拿著長刀盾牌,一人持長槍,一人持弩箭,三個人互相配合,可以遠攻也可以近戰,正常情況下,三才陣里其實還應該配一條狗,用來提醒哨兵。
現在,嘯山寨的狗全都死光了,三才陣自然大打折扣。
杜伏虎卻不管那些,直接安排了人手守夜。
那一晚,山寨里確實是平安無事,等到第二天早上,他們才發現,守夜的人丟了一組。
山寨的人都知道,三才陣的核心,其實不是防御而是示警。
按照他們安排好的陣型,很難有人在同一時間干掉三個人。只要,其中有一個人不死,就能發出示警。
況且,一個寨子里有三十六組這樣的人馬,就算是頂尖高手,也很難不被發現。
可是,人就這麼丟了整整一組,寨子里的人嘴上不說,心卻已經慌了。
有人去問杜伏虎的時候,他只是說了一句“七天!七天之後,就見分曉了。”
“通知,寨子里的兄弟,白天好好休息,晚上才是要命的時候。”
寨子里的精兵,按照杜伏虎的安排在第二日傍晚集合的時候,寨門附近的三支旗桿子竟然無火自燃。
所有人抬頭往旗桿上看的時候,卻看見旗桿上面憑空的燒出三具人形的火團。
那火里裹著的,就是昨晚失蹤的三個人,原來這三個人,全都被人掛在了旗桿子上,只是全寨子的人誰都沒看穿懸在自己頭上的障眼法。
三個人雖然被燒成了火團,卻全都沒死。人在烈焰里瘋了一樣抽身後的繩子,沒一會兒,三個人就一起掉了下來。
三具尸體落地的瞬間,身上的烈火也同時熄滅,被燒沒了衣服的尸身雖然保持完好,背後卻多了一張用石頭刻出來的小小佛臉。
那顆佛臉足有人的巴掌大小,正好卡在脊梁骨的中間,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硬生生把三個人的後背連肉帶著骨頭,挖掉了一塊,又把那塊石頭給塞進了肉里。
有人用槍尖在石頭上踫了一下,那佛臉就像是水里的皮球,順著槍尖發力的方向轉了一圈,把臉上沾滿了鮮血之後,才轉了回來,滿臉是血的對著人發笑。
寨主杜伏虎當場拔刀劈碎佛臉,碎石迸濺了一地。
佛臉是碎了,寨子里的人心,也碎了。
連著兩天的怪事,誰都害怕,只是杜伏虎在,他們沒人敢出聲罷了。
其實,杜伏虎也知道,再控制不住恐慌,軍心就亂了,但是他也沒別的辦法,只是下令死守。
到了第三日早上,就有人听見倉庫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爆了一樣,等他們趕過去一看。
放在倉庫里,所有戰鼓的鼓面自行繃緊,繃到極限的時候,“ ”地一聲同時爆裂,倉庫里就像是放了一串炮仗,震得人耳朵發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