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山脈一萬八千,多數為東西走向,而橫山卻是南北走向。此山脈南起錦香河,北終于渭水河,延綿數千里,東西橫跨數百里,山勢雄渾,多是懸崖絕壁,如一道巨牆橫斷秦晉。
風凌與眾人分開後沿山西側向北行去。此行遵從師尊囑咐,由肴函進入秦境,再到翰陽與師兄相會。
行路披荊斬棘,日夜修行不斷。這一日傍晚越過一座險峻山岡後,遇到一條溪流。風凌稍作休息,打水飲馬後逐流而上。不多時來到一山澗前,溪水從兩山之間流出,兩側山高馬匹難越,前行不見有路。風凌正欲返回另尋它路,突見水中有衣物隨流沉浮,秸稈散落水中。
由此可知,上游定有人家居住。風凌見流水不深,便牽馬入水走進山澗,前行二三里才得以出。只見前方周山環繞,地勢開闊。溪水緩緩流淌,兩岸桃杏成片。再前行,又見田地縱橫,交通阡陌,棗樹成蔭,樓房林立,好一個世外莊園。只是田間黍米枯黃,雜草叢生,莊內炊煙稀缺,雞犬不鳴。
牽馬上岸沿田間小徑向莊園內行去,待走近人家,不見人員出走,家家關門閉戶。風凌甚是不知原理,沿途挨個敲門問路。過了幾戶,才見一年逾半百的老人顫顫巍巍,半開房門探頭回應。
“老丈行好,我路經此地,不見出路,想在莊園歇息過夜,待明早尋得路徑後便離去,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小哥你還是趕緊走吧,這里不安全。”說罷立即關閉房門。
風凌見主人家不肯留宿,也不計較,牽馬離開走到房邊棗樹下,拴好馬後席地盤坐,拿出些干糧果腹,準備就在此處過夜。
約過了二刻,老人打開房門,看到風凌未走,躊躇再三後走過來對風凌說道︰“年輕人怎的不知好歹,勸你離去你卻不听,待到那怪物尋來,你就有性命之禍了。”
自游歷以來,還未遇到這等怪事,風凌聞言起身問道︰“是何怪物?請老丈與我說來。”
“老朽未曾看清面目,只看到此怪物身長二仞有余,渾身黃毛覆體,能噴出腥臭毒霧迷倒人畜,更是力大無窮,常趁夜前來抓人食其精血,害人無數。”
看到此地的荒涼景像,知道定是老人所說的精怪造成的,風凌繼續問道︰“竟有如此精怪。現在村莊還有多少人住?”
“村莊本來有幾百號人,這幾個月死的死,逃的逃,就剩十幾個像我這樣的老家伙年老體弱,無力逃跑,徒留莊園等死,年輕人你趕緊逃吧。”
“老丈莫慌,那怪物是否每夜都來?”
“時而三日,時而五日,但並不是每夜都來”
“那何時來過?”
“昨夜來過。”
“即使如此,想必今夜不會再來。”
“可能是吧。”
風凌見老人家依然慌張無度,便取下佩劍,拔出揮向棗樹,只見寒光一閃,碗口大的樹枝頓時斷落。收劍入鞘後對老人說道︰“老丈,你看此劍如何?”
老人看到劍身並未觸及樹枝,卻斷落下來,目瞪口呆,驚詫不已。許久才下跪拜道︰“真仙人矣,鄙民眼拙,仙人恕罪。”
風凌忙扶起,道︰“我非仙人,只是練有些許劍氣。”
老人還要再拜,顯是不信人能有此技藝。
風凌無奈只得扶住,待其不再不拜後道︰“老丈你領我去召集所有人,我有話說。”
听風凌吩咐,老人家慌忙帶路。一前一後敲了七家房門,說是有神仙來救,眾人才開門而出。
不多時,老人家召集到剩下五男八女的十二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共十三人陸陸續續來到村莊井邊空地處。
風凌連忙讓大伙坐下。隨即對眾老說道︰“諸位老人家莫怕,我得師傳奇門遁甲奇術,上有降妖陣法秘術,諸位從今夜起在此地結廬而居,待我擺下陣勢降服精怪。”
此處空地呈四邊形,兩畝有余。風凌在井邊搭建一草廬,讓眾人圍井結廬坐下,然後取來四塊方石按四象方位擺放,再從行囊中取出四塊玉符放于石上,隨後雙手結印,凌空虛畫。只見東邊巨木翻滾,南邊火光沖天,西邊劍器縱橫、北邊水浪濤濤。隨著風凌不斷印畫,木、火、水、劍變換輪轉不停,玄妙異常。一刻多時,風凌才收印停畫,剎時方石和玉符隱去,陣勢方成。
見此神跡,眾人爭相傳道︰“仙人!仙人啊!”
風凌施術完畢,揮袖抹去頭上汗水,盤坐在廬外吐納回氣,靜靜等候。
等待總是十分漫長,但莊子里的人苦精怪久矣,在井旁不敢入睡,也不敢言語。
時間來到子夜時分,月清星明的夜空無端風起。清風拂面,風凌突然拔劍出鞘迎風面向南方,只見月光下一道白影如電飛馳,沖向南方離火陣而來。剛沖進陣中,頓時虛空生火,道道赤火圍住那白影焚燒起來。
遭赤火圍困,只見那白影周遭光華突起,形成圓球狀護住其身。又見白影隨手一揮,勁風襲來,赤火立被拂滅。
離火陣瞬間被破,風凌駭然,急忙右手拔劍,左手結印轉動陣勢,離火陣變換成巨木陣,剎那間巨木滾滾,壓向白影。
白影凌空虛立不動,腰間錦帶飛起,如神綾般擊向巨木,頓時木斷屑飛,化為清氣不見。
巨木陣被破,風凌再度手印翻飛,玄水陣再起,層層巨浪沖向白影。
白影依然不動,並指成劍指天畫地,巨浪被劃分兩邊,不能近前。
懸劍胸前,風凌手印變幻,庚金劍陣續上,寶劍一劍變十二劍,劍光耀眼,上下紛飛。待浪盡,手勢揮指白影,十二道劍光即時朝那白影飛射。
劍光刺道白影身前,被白影護身光華所阻,如釘入精金,刺之不穿。
風凌手仍懸指,不肯停歇。
但見白影身上光華收縮,又突然暴漲,十一柄光劍立刻光華湮滅,剩余一劍震飛出去,掉落在地。
庚金劍陣無功,不到一刻四陣皆破,風凌剎時單膝跪地,面如白紙,口噴鮮血,已無力再戰,事已不可為,只得默默起身站立。風凌此刻心中懊悔不已,暗怪自己信心膨脹,仗技托大,害的莊子的眾人枉丟性命,實在是百死莫恕。
白影亦緩緩落地,不作任何動作。雙方隔空對視,氣氛異常凝結。僵持片刻,白影散去光華,唯見一道曼妙身姿立于眾人面前。
月光下,錦帶 凌如輕雲之蔽月,白裙履地若流風之回雪。面頰如無暇白璧,青絲如幽幽墨玉。唇點櫻桃,眉若新月,肩若削成,腰如約素,驚鴻一瞥,恍若天外神女臨世間。風凌見來者不似老人家描述的精怪,心中大定,拱手剛想言語,忽血氣上涌,體內精元亂竄,昏倒在地。
次日,風凌緩緩醒轉,看到自身躺在木房竹席上,半百老丈坐在床前。
想要起身下地,頓覺內腑刺痛無比,四肢麻木無力。老丈見狀急忙扶其躺好,端水送服後道︰“少俠莫動,你用功過度,傷了肺腑,那位仙子已讓我給你服藥,說過兩日你才能下地走動。”
“哪位仙子?”
“就是昨晚和你比斗的仙子。”
“她是什麼人,現在哪里?”
“仙子只是叫我服侍你食藥,其他沒有再說,隨後便不見蹤影。”
“昨夜精怪是否來過?”
“不曾來過。”
風凌躺過半晌,叫老人扶其盤膝坐在床上,見行囊佩劍放在枕邊,便打開行囊取出一瓶丹藥,倒出一粒口服。再緩緩調動體內精元化開藥力,半晌才收功停運。
見風凌停功,老人忙送上早已熬好的黍米粥。風凌也不客氣,接過慢慢食盡。
約莫到了午時,身上已恢復些許力氣,便起身下地。老人想要勸阻,風凌擺手道︰“無妨,我已無大礙。”說罷推開房門走出屋去。
來到井邊空地,眾老人大部分在草廬內,另幾個打水做飯。
見風凌過來,紛紛叫道︰“恩人好!少俠好!”想必是見風凌如常人般受傷,故不再認為其是仙人。
風凌點頭致意,隨後環顧此地,心中一陣唏噓。昨夜斗法失利,現下身傷無戰力,四陣又皆盡毀去,若是精怪前來,如何才能抵御。
正思慮間,忽聞廬內老人起身叫道︰“仙子!仙子!”
風凌即轉身,看到昨夜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站在昨晚對戰的位置,無聲無息的看著他。雖是再見,風凌依然驚艷異常。靜默半晌,風凌開口道︰“在下失禮,昨夜冒犯姑娘虎威,還請恕罪。”
女子听言,依然靜立,不動也不搭話。
風凌繼續道︰“昨夜形勢緊急,錯把姑娘當成,當成了那精怪,才大大出手。好在姑娘手段通玄,略施手段便化解在下的微末技藝。未有損傷貴體,在下實感欣慰,倘若傷著,實是萬死莫贖。”
“我像精怪嗎?”
“不像不像。”
女子又不再言語。
風凌知其不願多說,也不再言語。
好一會,女子忽對風凌說道︰“我,鐘離霽。”說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