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兵事已過,次日,風凌青衫白馬,由望津城渡錦香河向秦國前行。渡河後,一人一騎沿林間小道進入橫山。
山中炊煙渺,小徑行人稀。西行路上,風凌渴飲山泉水,餓食樹上梨,偶爾烤山雞。自小山中長大,故路途雖遠,卻不覺有絲毫苦意。一人獨行,不緊不徐。期間修行不輟,清晨迎暉吞朝氣,白日乘騎越山脊。傍晚停坐納霞曦,子夜對星吸華靈。若是有農夫樵民窺見,定疑是神仙現世。
騎行三日後,山勢稍緩,風凌來到秦晉交界處。此地名為子午嶺,方圓數里皆為矮山丘陵,為橫山幾處低矮地勢之一,是進入秦境的一處通道。但山道崎嶇,車馬難行,故不為兵家戰略要地。晉國在子午嶺東側只屯兵千余,而在西側秦軍只有百余。
離通道還有幾百仞的地方,一矮山腳下有一小莊,莊內稀疏開墾有糧地數十畝,木屋十余廂。遠遠望見幾個農夫在地間除草,屋前幾個孩童嬉戲。
風凌來到村莊時快到午後。剛接近農舍,便引來一眾圍觀。只見白馬神俊鞍澄亮,青衫磊落氣軒昂,雖染風塵卻不失俊朗。看得孩童低語指點,少女掩口羞笑,媳婦起身倚欄。
“好俊俏的小哥,來我們這地有什麼需要?”一美婦大膽問道。
“這位大姊,我欲前往秦國,路經此地,想討些水,飲馬解渴。”
“這些個農家人不知禮數,望小哥莫怪,奴家這就帶小哥去打水。”美婦說完前邊引路。
“有勞大姊。”
風凌牽馬跟在其後。不多時來到井邊,美婦想要幫忙,風凌連說不用,自己拿起吊桶丟進井中,然後轉動絞盤把水盤上來,提到井邊倒進飲馬槽中,讓馬先飲。打出第二桶水後再解開馬背行囊,取出水袋盛水,盛滿後喝上幾口再系好。
期間美婦並未走開,看著風凌裝好水,笑著說道︰“小哥,這附近前不搭村後不著店的,看你是趕了一早,想必餓了吧,奴家夫君上山打獵也快回來了,到我家用些飯菜再走吧。”
風凌確實有些餓了,也不推遲,便道︰“如此有勞大姊了。”
“小哥客氣,請隨奴家來。”
一前一後來到美婦家三廂木樓院外,見一粗布衣著的少女在院內持劍獨舞。只見少女抽、帶、提、格、擊、刺,點、崩、攪、壓、劈、截、洗十三式或獨展,或融合。雖不是名家劍技,卻勝在步伐輕盈連貫,招式連綿不絕。美婦推開院門,少女聞聲回顧,見有生人在外,忙收劍回屋。
“這是奴家小姑子,打小央求他兄長教授這舞藝,夫君推脫不過,便傳了她,小哥勿驚勿怪。”
“大姊說笑,是在下驚擾小姐舞劍,還請見罪。”
“不怪不怪,小哥請進。”
風凌進院拴馬,未看到有其他人從中出來,便在院中駐足,並未進屋。
美婦見狀也不強求,自顧進屋忙碌。
風凌正取下行囊佩劍,突見少女持劍出來,徑直走到風凌跟前問道︰“你是何人,來我家作甚?”
“在下風凌,欲往秦國,路過此地,大姊好心邀我進食,故而到此。”
“俺觀你佩有劍器,想來也是舞劍之人,你我比較一番,看孰強孰弱。”
“在下技弱,不比也罷。”
少女見風凌無心較技,以為藐視于她,慍道︰“何來小賊,敢輕視與我,看劍。”說罷舉劍便刺。
風凌微笑後退,輕松避開。
少女換招劈壓,風凌又移步躲過。
兩式無功,也不見風凌拔劍,少女更是氣憤。移形換步,劍尖連閃,攪擊帶洗,一劍四式紛至沓來。
風凌舉未出鞘銅劍提帶點擊,也是一劍四式,出手奇快,後發先至,破去少女劍式。
除去與家兄對藝,少女從未和人交手,劍招被破,頓時大驚。卻又因驕傲不肯退讓,收劍回旋,將欲再擊。
便在此時院外有人高聲道︰“芸兒停手。”
少女聞言撤劍,看到院外之人,跺腳叫到︰“大哥二哥,此小賊欺我。”
風凌見兩獵戶扮相的雄壯男子,一持叉提獐子,一背弓提山雞走進庭院,知道是此間主人狩獵返回。遂柱劍而立道︰“在下冒昧,還請恕罪。”
持叉男子忙道︰“豈敢豈敢,我兄弟二人老遠就看到是舍妹出手在先,冒犯尊駕,還請念其年幼無知,不予計較。”
“小妹你又惹禍了,還不道歉。”背弓男子拍著少女肩頭笑著說道。
“哼!”少女轉身奔回房屋。
“舍妹刁蠻任性,不知禮數,尊駕原諒則個。”持叉男子道︰“尊駕因何到此?”
“路經此地,得夫人熱情相邀,故到貴處。”
“來者是客,進屋再聊。”遂請風凌進屋。
正準備進門,美婦從側屋出來。想是少女告知家兄回來,美婦前來迎接。四人前後進門入正堂。兩男子放下器物,請風凌坐下,美婦倒水與三人後提著獵物去廚房打理。
待坐定,年長男子對風凌道︰“我家姓管,在下名不平,舍弟管不義。觀尊駕儀表非凡,劍技驚人,必是高人子弟,還未請教尊駕姓名。”
“在下風凌,師從王弈,在外游歷,欲去秦國尋師門長兄。”
神師王弈,極少有人知其姓氏,故管氏兄弟只以為是世間奇人,也不甚訝異,再道︰“果然是奇人高徒,內人也算慧眼識珠。我等山間草民,無美酒佳肴待客,些許粗食野味,請不要嫌棄。”
“哪里哪里,得此山珍已是美味。”
三人閑聊一會,飯菜上桌,山雞獐肉黍米糕熱氣騰騰,香氣撲鼻,土酒碗盛,席間少語。管芸兒對風凌怒目而視,管氏兄弟苦笑不已。
飯後請辭,管氏兄弟也不勸留,風凌牽馬離去。
行約三里至崎嶇山徑,突見裨將三騎領約五十晉軍朝村莊氣勢洶洶撲去。風凌駐足眺望,只見村莊大火紛起,哭喊聲陣陣傳來,旋即策馬回奔。
二刻時回到村莊,晉軍正在亂殺民眾,縱火燒屋。風凌見狀從馬上騰躍,空中拔劍殺向行凶晉軍,只見游龍入海破火浪,驚天神芒掃大地。一式跨三仞,誅敵十二人。
為首晉將駭然。忙命兵卒前來阻擋。
風凌步踏天罡,劍走龍蛇,晉軍士卒不是攔腰斬斷,就是穿心陣亡,無人能擋。三式間便殺到晉將跟前。
晉將舉槊便刺,風凌橫劍掃之,槊頭斷離。下一息,風凌欺身近馬,抓住其腳踝急扯摔向地面,晉將從馬上被重重砸陷于地,頓時七竅飆血只呼不吸,眼見難以活命。
余下晉軍驚懼不已,紛紛潰逃離去。
風凌不顧追擊,忙沖入莊內。但見幾個老人和孩童倒在血泊之中,已無聲息。又沖到管氏家處,只見管氏兄妹正護住美婦與十來個村民,與圍困的二十幾個晉軍對敵。三人身上皆有創傷,好在傷無大礙。
風凌持劍疾馳,左右沖殺,配合管氏兄妹二十軍卒力不能敵,片刻後死亡殆盡。
救下眾人後,叫管氏兄妹組織前去滅火,自己轉身去趕晉軍。走出山莊,看到兩騎領十數潰兵正在逃離。風凌幾個騰移趕到馬前一拳一劍撂倒馬匹,抓起兩名晉將丟棄于地。剩余兵卒見狀紛散而去。風凌也不趕盡殺絕,提起兩將奔回山莊。
管氏兄弟找來繩索綁起二將,帶到空地拷問。兩將早已嚇破了膽,急急道出,卻是晉軍籌糧,行邊地劫掠。
“籌糧如此之急,莫非戰事將起?”
“吾等只是奉命行事,其余不得而知。”
管不平不明緣由,沉思不語。
風凌心知,定是晉軍邢陽戰敗,懷恨于秦軍助陳,怕是要對秦用兵,卻也不便說明。當下對眾人道︰“此地已不安全,諸位收拾後另覓他地尋求生計。”
管不平悲嘆不已,道︰“此莊數十年未遭洗劫,經此一難,房屋燒去大半,失去村民二十多人,怕是天下戰亂將起,何處有容身之地?”
風凌見狀也不免悲戚,再三思慮後對管不平道︰“管兄如信吾,帶眾人前去秦國潼城,吾師兄俞知秋在城外有一山莊名飛熊莊,報吾名字,師兄必會安置。”
“潼城離此只有一百二十里路程,我等即刻啟程,明日即可到達,如此多謝風少俠了。”
“不客氣,吾還有事要前往秦都翰陽,待過午陵後就暫且分別。”
約一個時辰後,眾人收拾必要物品,起身奔子午陵而去。
出子午陵後,風凌見管氏兄妹前來送行,風凌致謝而行。行至二里,突想起一事,回馬追上管氏後道︰“管兄舍己護莊民,仁心高義,又有技藝在身,若願護天下民,安頓莊民後請往秦都翰
陽相府謀職,他日必名傳天下。”
“謝風少俠,吾等當前往。”管不平拱手道。
管芸兒目視風凌,欲言又止,幾番傾軋後道︰“謝風少俠,保重。”
風凌微笑︰“諸位保重。”
說罷策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