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江橋把門鎖好，關上窗簾，防止被人發現。
他倒是不在意別人發現魔法什麼的，畢竟有誰會相信這玩意？他在意的是被人當成精神病被抓去住院，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
江橋把描繪魔法陣的東西都搬到了自己家的小後院。
後院用鋁鋼板整個罩著，外人看不見里面的情況。
一瓶純淨水、毛筆、一個碗，加上那瓶藥粉，就是江橋所有的工具。
先在碗里倒入適量的藥粉，再一點點加水攪拌，直到藥粉變成細膩無顆粒的勻漿，才算處理好了第一步。
雖然這並沒有什麼技術含量，但江橋仍然十分謹慎，只放了整瓶藥粉十分之一的量，大約夠描繪兩次魔法陣。
拿起毛筆，然後沾上足夠的勻漿，再按照希爾薇所給的圖紙，就能繪制出有真實效用的圖案。
那張圖紙上大概有五到六個魔法陣，都是一些主系元素的基礎魔法。
像是引火術、火球術、凝水術、電弧魔法等等。
江橋首先要實驗的就是引火術。
魔法陣的外形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外圍是兩個中心重疊、半徑不一的圓，里面是和圓內接的六芒星。
六芒星的其中一對角畫著代表太陽和月亮的圖案。
這個圖案大概有江橋半個身子那麼大，工程量不能小覷。
江橋先用馬克筆和尺子在地上畫好魔法陣的基礎模樣，然後再用沾上勻漿的毛筆在上面復刻一遍。
這樣，誤差就不會太大。
最後，在法陣的中央點綴上三朵小火苗，大功告成。
江橋看著自己的作品，頗為滿意。藥粉制成的勻漿似乎有熒光效果，整體呈藍色的六芒星陣在夜色里微微發亮。
希爾薇說過，魔法陣其實是祭壇一樣的東西，藥粉則是祭品。
用祭品和自然界中的元素精靈做交換，換取自己所想達到的魔法效果。
要做交換，那麼，就得先和精靈們溝通……
江橋仔細回想著希爾薇說過的話，他從懷里掏出一本筆記，找到了他在上面記著的一連串拼音。
那是希爾薇交給他的咒語，也是沒有經過翻譯的古精靈語。大意類似于:精靈們，叔叔這有好吃的喲，吃完就幫叔叔幫叔叔一個忙吧。
好像有點猥瑣……
江橋把那些工具都放到一邊，在心里默讀了幾遍之後，終于把這句話的發音背了下來。
然後，就是第一次嘗試。
夜色如墨，路燈下下的世界安靜而光潔，除了幾聲狗吠，便再也听不見其他聲音。
但是，如果有人靠近江橋家的後院仔細傾听，還是能听到一連串古怪的音符，像是有人在唱著不明所以的歌。
這段咒語不長，念出來大概也只需要五秒不到的時間。
忽然間，魔法陣亮起閃耀的光。
同時，江橋感覺這狹小空間內的溫度緩慢上升，就像從秋天突然回到了四十度的盛夏。
空氣中，好像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注視著他。
要來了，江橋懷著激動的內心看著這一切。
“需要在哪里釋放引火術？”心靈感應般地，莫名的聲音在他心里響起。
他集中注意力，目光朝向牆邊的一堆樹葉上，默念“引火”。
“嘩！”
樹葉堆上忽地升起幾十厘米高的火焰，劇烈地燃燒著。
那一刻，江橋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
另一邊。帕里斯蒂亞迎來了又一個普通的清晨。
“希爾薇殿下，起床用餐了。”女僕麥莉推著餐車在希爾薇的房間前停下。
沒有人回應，奇怪，殿下往常可是起得很早的……麥莉按耐住疑惑，輕輕敲響房門:
“希爾薇殿下，該用餐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果醬和煙燻火腿腸。”
“知道了，麥莉，你放在門口吧，我……等會兒就吃。”
軟弱朦朧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看起來還沒睡醒。
殿下還真是……麥莉無奈地將銀質餐盤放在門口，推著餐車離去。
過了不知道多久，希爾薇掀開身上蓋著的鵝絨被，頂著黑眼圈打開門，把早餐拿進房間。
昨天晚上，在江橋離開之後，光門就有了迅速關上的跡象，她則將那瓶藥粉和圖紙及時推了出去。
光門消失後，化學課本果然也恢復到了希爾薇看不懂的樣子。
但這並不會妨礙她內心的熊熊火焰半分。
希爾薇決定把在那本書上牢牢記住的知識點編寫成論文，繼而發表在魔法年刊上。
經過一晚上的不懈努力，希爾薇終于完成了字數高達……五百字的論文，然後偷偷溜出王宮，將論文投遞在了魔法議會在浮光城的秘密駐地。
即使王國表面上禁止魔法並在民間極力宣傳這種思想，但一些用于生活的魔法物品並不能被禁止。
所以，他們對魔法議會設立駐地的事情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再溜回王城，已經是後半夜。所以，才有了今天疲憊不堪的希爾薇。
畢竟只有短短幾句話，硬是讓她水出幾百字，屬實太難為人了。還好，魔法年刊沒有規定字數。
希望那篇五百字的作……哦不論文能夠通過魔法議會的審查。
希爾薇一口咬下煙燻火腿三明治的半邊，濃濃的芝士、酸甜的西紅柿和咸香的火腿一並在她的味蕾爆炸。
“那一定會是震驚整個帕里斯蒂亞的新聞。”希爾薇嚼動著三明治，一如咀嚼果子的松鼠，“就像這個三明治一樣。”
……
塞西爾早早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作為站在大陸頂尖的水元素大魔導師，同時也是魔法年刊的審稿人之一，他總是這樣勤勤懇懇。
塞西爾已經站在這個位置上太久，同時也太久沒有嘗到進步的滋味，在水元素魔法領域，他感受到了一種可怕的凝滯感。
所以，他擔任了魔法年刊的審稿人，就是想從這些論文中找到能讓他悸動的感覺。
可是多年來，除了一些小小的驚喜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
他照例從抽屜里取出用于傳遞信件的魔法水晶球，大手在水晶球上一揮，漫天的信件就如同雪花一邊飄下，落在桌上。
“空間系魔法還真是神奇。”等待信件傳遞完全的過程中，塞西爾感慨道。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水晶球，來自大陸每個角落的信件就都能傳遞到這間屋子里，再也不需要郵差跋山涉水。
而這項技術問世才僅僅十年不到。
塞西爾曾親眼見證這種技術的誕生，它的理論來自于一篇魔法年刊上的論文。
他回憶起那時的經歷，即便到現在也清楚地記得這篇論文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很難相信，那篇名叫“論空間直角坐標系”的論文竟然是出自一位年齡不到二十的法師學徒之手......
他名噪一時，受到了幾乎每個國王的接見，同時，他因為這篇論文而在魔法工業界賺取的錢財堪比一個小國每年征收的稅額。
然後，這位年輕的魔法師先生就因為太過驕傲，被一位窮凶極惡的高階魔法師綁架並殺害了。
而他也僅僅只留下了這麼一篇論文。
真是可惜，還以為見證了又一位傳奇的誕生......塞西爾的思維回到現實，他要處理的信件已經全部傳送了過來。
他袖袍一揮，那堆如山的信件便自動打開，排得整整齊齊。
接著，他拿起一封信件慢慢看起來。
......
假期後的第一天，江橋馱著重重的書包，擠過一趟又一趟地鐵，終于趕到了學校。
學校位于另一個區，距離他家有大概二十分鐘的地鐵。
學校門口人流如織，除了學生老師家長，還有賣著各種早餐的攤販們。
他們一邊招呼學生，一邊四處看看，以防城管們突然襲擊。
“老板，來份雞蛋灌餅，加腸。”江橋走到其中一個攤位，說道。
“好 ，七塊錢。”
江橋眉頭一皺，比之前貴了一塊，但還是從兜里掏出七塊錢遞了上去。
就在他接過做好的雞蛋灌餅時，一雙胖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頭。
江橋回頭一看，一個留著圓寸、戴眼鏡的小胖子正帶著猥瑣的笑意看他:
“我超，好巧啊大哥......我超，大哥你的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江橋昨晚足足做了十多次魔法實驗，直接將那瓶藥粉用了個大半。
十多次實驗中，有近一半都是失敗的。也許是元素條件達不到，也許是那些精靈壓根沒搭理他。
做完實驗，他到了半夜兩點才睡覺，所以今天才頂了個黑眼圈來上學。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已經有施展引火術和補水潤膚術的能力。
至于火球術和電弧術，連著試了兩次都沒能成功。
……
二人並肩走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江橋一邊大口吃著雞蛋灌餅，一邊听著旁邊的小胖子滔滔不絕。
“唉！大哥，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我已經看破世事，遁入空門，從此不再問紅塵。”小胖子憂傷的眼神像是剛剛結束了一段戀情。
江橋疑惑道:“這听著，你是失戀了？不對啊，你不是沒談過戀愛嗎？”
小胖子急了︰“怎麼，暗戀就不算戀愛了嗎？”
江橋差點沒噎著。
“唉！大哥……”小胖子又想開口。
江橋無語道:“說了多少次，別叫我大哥，你擱這當混混呢。”
“好吧，老大……”
“好家伙，這是升級成了黑社會?”
“那……領袖?”
“滾……血別濺我身上。”
……
兩人邊走邊說，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教學樓下。
他們的教室在二樓，二人習慣性抬頭看看，走廊上正站著一堆背書的同學，還有個二十七八歲模樣的女人笑眯眯地朝下面望︰
“江橋，周城......你們真是來得好早呢。”
小胖子周城渾身打了個顫，看看手表又看看老師，勉強擠出笑容︰“嘿嘿......老師，這不還有一分鐘才早讀嘛。”
黎晚的臉瞬間由晴轉陰︰“你還知道！還不趕緊上來，遲到一秒鐘罰你跑操場一圈！”
周城聞言，嚇得夠嗆，趕緊連滾帶爬跑了上去。
江橋還想說些什麼，只見黎晚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他也只好一路小跑到二樓。
黎晚雙手叉腰，正在教室門口等著他們。
周城先到，黎晚揮了揮手，示意他進教室。
江橋本想跟著進去，卻被黎晚攔了下來。
“江橋，你先等等。”
“呃，怎麼了，老師？”
“江橋同學，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啊？”黎晚又笑眯眯的看他。
說實話，江橋最害怕這種一臉溫柔卻藏著一肚子火氣的女人，你知不道什麼時候就掉進了她們的陷阱。
江橋想了一會兒︰“老師，我真不知道，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黎晚翻了個白眼︰“江橋啊江橋，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昨天早上叮囑你的事情，你就這麼忘了？”
“哦——”江橋恍然，“老師是說讓我帶課本的事吧？”
他把書包取下來，拿出里面的一套化學課本。
“老師叮囑我的事情，我哪敢忘。”
“算你小子守信。”黎晚接過課本，“行了，你回去吧，有事我在叫你過來。”
“啊？還有事啊？”江橋的臉瞬間垮掉。
……
“論水元素魔法在未來的應用構想……角度不錯，但有點不實際”
“關于水火元素反應的探討……無聊的課題。”
“論水元素精靈的嗜好……?這都是什麼奇葩的論文?”
唉，魔法年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塞西爾放下手中的論文，揉了揉眼楮。
魔法的道路要走到盡頭了嗎……他擔憂地想，最近幾年的論文質量都不太行。
年輕的魔法師們普遍在向權力和金錢靠攏……不對，不是年輕人，而是整個社會都是這樣。
這樣下去，說不定魔法會消失殆盡的。
他望向窗外，進步之城的繁華景象在他面前一覽無余，魔法的科技結晶在這里盡數呈現。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景一定光明。他試著安慰了自己兩句，繼續審查起論文。
接連看了兩三篇他都不滿意，正要休息一陣時，他眼楮的余光看到了桌邊的一份論文︰
“論水元素的基本粒子組成。”
“作者︰小熊愛吃軟糖。”
“最後修訂時間……”
昨天才寫好的論文，就敢取這麼宏達的標題?
看來又是一篇水文了，塞西爾感覺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第一行。
但就是這第一行卻讓他喃喃自語好久。
“元素並非自然界最小的單位，在它之下還有更小的粒子，我們不妨稱它為，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