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巫毒斷魂散!”
隨著識貨的人一聲驚呼,眾看客瞬間往後大退幾步並捂上口鼻。
那可是沾在皮膚上就必死的劇毒!
褚凌月冷眼凝視著定在原地不動的彪爺,指尖輕輕扣動圍欄。
幾秒後停頓,那廝的皮膚里就滲出黑乎乎的液體。
再次扣動手指,嘩的一聲!黑液破體而出將那廝吞裹,瞬息之間液體落地,在眾人屏息凝神的關注里,黑液快速褪色成透明之態,最終消失在地面。
剛才還活生生的人,死的毫無痕跡,連一粒灰都沒留下,這便是斷魂散的恐怖之處。
用慣了蠱蟲下手的褚凌月嘴角微微上揚,她忽然覺得,偶爾換個口味還是很不錯的。
醉香樓內眾人並沒有因為彪爺的死有所消停,他們為搶奪那廝留下來的貨,瘋了一樣往上撲,期間更是大打出手,還有不少人想去搶了那三個買家的錢,致使場面一度更加混亂。
面見眾人盡顯的貪婪之態,褚凌月眼中惡寒深深,“惡心。”
就在她要離開這個地方時,一個顯得與黑市格格不入的男人出現,整個醉香樓一霎陷入死寂。
銀白色的面具與他的清瘦的身段配在一起,在這詭色滿滿的環境里,多了幾分冷色。
也就是他出現的那一刻起,褚凌月感應到蠱王頻現異端。
這是為什麼?她蹙眉。
那男人駐足,薄唇輕啟,只吐出一字︰“殺。”
話出口,四個黑影從四樓一躍而下,其中一個更是從褚凌月身後出現!
總算知道四樓沒什麼人的原因,褚凌月察覺不妙火速開溜,期間那四人拔出腰間雙刀在人群中已經開始了一場屠殺。
僅僅十秒,底下還活著的只剩不到二十個!
這時候要是跑路的話更容易引起懷疑,想到這點,她不得不停在三樓靜靜觀察。
“參、參見閣主,恭迎閣主歸來!”那些人俯身行禮,結巴地話都說不利索。
見閣主在和四個殺手說什麼,褚凌月抓緊時機快速轉移,但還沒下了二樓的樓梯,那人就已經在拐角處等著她了。
“閣主好。”她故作鎮定道。
“你也好啊,小巫娘。”
姬北野忽的笑說出這句話,讓褚凌月有些反應不及。
“希望剛才所發生的的一切不會影響到你的初次體驗。有空常來玩,扶靈,護送小巫娘安全離開。”
“多謝閣主。”褚凌月抱著狐疑說。
在經過姬北野時,她再一次感應到蠱王的異常。
再回頭,所有異常又平息,姬北野也不知所蹤。
能干擾到蠱王的只有天元蠱,是天元蠱太泛濫?上到統管沽鶴集上下的閣主,下到被人追擊四處逃竄的小少年,出現幾率竟這麼高?
還是說,這位閣主和少年是同一人?
既是如此,為何感應不清晰?
帶著滿滿的困惑,褚凌月離開黑市時,絲毫沒發現不遠處守著的百里封陵以及他的同伴。
“她怎麼會和姬北野手下四大殺手之首扶靈在一處?”
“莫非刺殺九省總督的凶手和姬北野有關系?”
沉默片刻,百里封陵只道︰“暫且不要將今日之事透露出去。重新搜查沽鶴集,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線索。”
……
出了沽鶴集一路繞到安南王府後門,褚凌月才拋去初四月的身份。
周青沒讓她多等,通報的人進去沒一會兒就帶她進門了。
支走院內所有丫鬟,周青倪了眼褚凌月便往假山處去,“看不出來,你還挺忙的。”
“不忙也沒臉來找你。”
哼笑著,周青按下假山一處, 兩聲過後,原本堵死的那條路突然打開一道石門,里面的壁燈也在這時候亮起來。
第六感告訴褚凌月,這條路上藏著不少危險。
“你害我得不到一點好處。”她說。
聞言周青冷笑,抬手又按下一塊石頭,路面的石板立刻抽走一塊,底下是一條又深又長的台階。
“想不到你竟是個比你娘還狡猾的人,你們娘倆一樣令人討厭。”罵著,她扯上身邊人下去。
狹窄又長的小道里氧氣很稀薄,其中夾雜著的土腥味兒讓嗅覺靈敏的褚凌月十分不適。
直到遠處亮起一團光。
越接近那邊,空氣就越新鮮。
不久後,出現在褚凌月眼前的,是一個挑高做得十分自然的空間,這里不僅寬闊,頂部中間還有一個天井,供空氣流通使光照進來。
牆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器具,在褚凌月看來,那些東西再眼熟不過。
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用來培育蠱蟲的。
幾個書架被塞得滿滿當當,桌案上還放置著各類古怪玩意兒,這個地方對于很久沒有擁有過“實驗室”的褚凌月來說,那是致命吸引。
見她被勾起豐厚的興趣,周青輕蔑一笑,站在原地不肯動彈,半晌才開口︰
“這里所有的東西,都是鈺吟那個賤人留下來的。什麼奇珍藥材,絕世蠱蟲,這些書上都有記載,你要是感興趣就趁早將這些拿走,省得我整日提心吊膽害怕身份暴露。”
听出她口是心非,褚凌月只笑不語,展腿來到操作台前隨便看了看,她立馬就被一項尚未完成的蠱蟲培育實驗吸引了。
為挽尊,周青連忙解釋︰“那是你阿娘開啟的培育,我不過是無聊所以替她做一做,但我身份在這里擺著,總不能日日來此,所以這東西就被我一直留在這兒了。”
“嗯嗯。”褚凌月敷衍應答。
身後那女人口嫌體正直,嘴上恨不得撕碎鈺吟,實際上還巴巴地幫她收著她的研究成果,足以見得周青傲嬌得很呢。
拿起小棍子撥了撥器皿里還是一坨蛋的玩意兒,見它沒什麼反應,褚凌月干脆去研究一邊的記錄。
只是這記錄一看就叫她心緒難收。
察覺她面色不對勁,周青立即詢問︰“發現什麼了?”
“母親在培育天元蠱。”褚凌月凝眉。
她的回答讓周青錯愕。
天元蠱能起到淨化一切毒物的作用,在與宿主共生的同時,還能強化宿主的身體,並且它因擁有淨化的特制,很排斥同類,對同類有著很強的壓制效果,也是所有蠱蟲中唯一一個能真正算作良性的種類。
它的特殊,注定了它與蠱師背道而馳,世上沒有任何一個蠱師,會願意因為養這個用處不大的玩意,而壞了自己的根基。
所以天元蠱的數量極為稀少,就連褚凌月本人,她寧願制作副作用極大但效果差不多的那塊小黑膏,也不願意去培育這東西。
但這樣的東西,鈺吟卻在培養。
“莫非母親是想借天元蠱來淨化你們體內的蠱母,讓你們在順利清除蠱母的同時,能去掉蠱術成為普通人來保命?”
褚凌月輕聲自語。
這是她目前所能推測到的唯一一種可能。
誰知周青听了這話之後情緒大崩,扯著嗓子大叫一聲,最後捂著腦袋痛斥道︰
“鈺吟自私自利狂妄偏執又自大!她根本不配做我們的師父!她哪里會那麼好心?她那一身天下無人能敵的蠱術可是她賴以生存的東西!她怎麼可能舍得為了我們這些棄子放手一搏!”
咆哮著,她沖過來抓住褚凌月的雙肩,雙眼猩紅︰
“我警告你最好別把你阿娘想得那麼美好!她為抓一人,虐殺全村連襁褓里的孩子都不放過的畫面我還歷歷在目!如此喪心病狂的瘋子,絕對不可能是好人!”
周青的癲狂讓褚凌月更加理智冷靜。
眼前這位體內的蠱母和毒素可是被徹底清除了的,她還能這樣發瘋,說明她和鈺吟之間的矛盾,並不是自己這個站在上帝視角的人能完全分析出誰對誰錯的。
褚凌月不得不承認,自己從來都有著很重的慕強心理。
正因如此,她在此刻才意識到自己不能公平看待十年前的舊事。
沉思片刻,她將周青抱在懷中,輕拍過她後背,等她鎮定了些才開口︰“暫且不論過去,先培育出天元蠱是正經。”
懷中人先是一僵,接著快速抽出身,挽著自己的一身傲然悠悠道︰
“你當天元蠱是什麼便宜貨,哪能那麼容易培育出來?我知道你有能耐,但你比起鈺吟確實差遠了,真有那麼簡單,她不是早成功了?我也不至于吃十年的苦。”
褚凌月輕笑,勾勾手指放出血蠱在器皿之中,用它們來滋養那坨軟蛋的同時,她提筆將鈺吟的記錄打了個大馬叉,隨即放出蠱王將吸收完養料的天元蠱幼體帶進體內。
等它在蠱王的保護下,受過自己體內上萬種毒的攻擊,再被放出來時,它已然變化成一只鮮活又可愛的小蟲子。
親眼看著天元蠱就這樣被催化成熟,周青恍覺如夢。
“你……你是怎麼……”她失語。
褚凌月只笑不語。
她不是養不了天元蠱,是覺得風險太大沒必要,不過有了鈺吟培育出來的蛋,她只需要催熟就好。
忽然記起什麼來,她扭頭便問︰“當年一同前往廢太子府的舞姬和樂師,現在還有幾人在世?有沒有她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