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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
四月的揚子江已滿目春色,只是大江之上並無多少船只經過。
狼山渡口,流民們排隊登船,前往未知的海外。
為了使流民安心出海,指揮部在流民隊伍中挑選了不少能彈會唱的賣藝人,讓他們現場編詞將宋洲正策、本土情況以彈唱的方式表達,遇到有流民詢問了解的,另有專業宣傳隊為其解答。這番安排,確實讓不少百姓放下了戒備。
“走吧走吧,去宋洲,那里病了給看病,餓了給飯吃,冷了給衣穿,有什麼不好?”
“跟著造反就是殺頭的罪,即使死罪免了,朝廷也會把我們遣返,回到原籍,沒地又沒錢,還不是死路一條!”
幾位年長者對碼頭上不肯上船,還哭哭啼啼的一幫婦人勸道。
這時一陣雙條鼓響,有來自鳳陽府的賣藝人,一人擊鼓,一人擊鑼,口唱小調,鼓鑼間敲,悲悲切切的唱道︰“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牛馬,小戶人家賣兒郎,奴家沒有兒郎賣,身背花鼓走四方......”
這一段熟悉的鳳陽花鼓,唱得鳳陽府流民泫然欲泣,一想到回去也是餓死,原本猶豫不決的移民一咬牙一跺腳便登上了搖晃的船舷。
針對流民隊伍中的第二大群體——荊襄流民,賣藝人對癥下藥,唱的是改版的《無向遼東浪死歌》︰“大別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 侵天半,輪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眼下向死而生,已無退路可選,許多流民就此或自願或從眾地離開了明朝,前往了傳說中的宋洲之地。
鎮江府,丹徒縣。
偷偷摸摸入江捕魚的漁民趕巧遇上了宋洲艦船與明朝水師的水上大戰。
老漁民敲了敲不知死活,還伸著脖子瞧熱鬧的小兒子,父子兩人拼命劃船,這才離開了那個死亡之地。
隨著明軍調兵渡江,宋洲與明朝的水上戰斗越來越頻繁。明軍一心想圍堵進攻揚州城的賊寇,聯合艦隊必須得保證海軍陸戰隊的退路安全,雙方圍繞運河與長江的交匯處控制權,展開了反復拉鋸。
自知賊寇船堅炮利,明朝水師選擇入夜渡江。擔心明朝水師使用火船之法,宋洲艦船一般在白天出動炮擊。于是奇怪的一幕就這樣出現︰明軍堵,宋洲破,宋洲破後,明軍再堵。
但總體而言,還是明軍水師的損失較大,以致于打到最後,明軍將士也學聰明了,一見宋洲艦船到來,立刻撤退,不做任何抵抗,等宋洲艦船離開,再重新修建營壘,在運河中布置鐵鏈連環船。
~~
海軍陸戰隊一路進兵至揚州城下,佯裝攻城,實則與明軍周旋拖延。
明軍雖有兵力優勢,但面對海軍陸戰隊的火槍火炮,卻也不知該如何下口,特別是在海軍陸戰隊幾次神出鬼沒的夜襲,更打得明軍官兵夜晚听見“呼嘯”聲就不敢入眠,生怕是飛射來的火箭。
近十萬人打不到一萬的賊寇這般吃力,是明軍將領們從未想到的,彭澤與陸完兩位統兵文官徹夜難眠,面色看上去仿佛蒼老了不少。
大帳中,彭澤一臉疲憊地向眾將領問道︰“此戰已進行了月余,賊寇戰力這番強悍,遠超我等預想,諸位可有破敵良策?”
目光掃過毛銳、仇鉞、許泰、 永、滿弼、神機營監軍張忠等人,竟無一人出聲,彭澤心中有些灰心。
這時,卻听陸完道︰“據我多日觀察,賊寇火槍火炮密集程度已大不如前,想必是受我水師封鎖,火藥物資補給困難,如若不出所料,再交鋒幾次,賊寇因火藥不足必定敗走,那時才是我等出兵決戰的最佳時機。”
“陸大人所言有理,我願領兵佯攻,再耗一耗賊寇的銳氣。”毛銳起身,請纓道。
陸完點頭道︰“有毛總兵領兵,我等無憂,切記不可戀戰,探明賊寇虛實即可!”
彭澤見陸完安排妥當,也不再多言,這個時候破敵要緊,他已不想再與陸完有任何意氣之爭。
毛銳領命,率軍出擊,果真察覺賊寇不像以前那般猖狂,每次還擊都是等其沖到近前才出手,他心中大定,幾次出動都是以騷擾為主,消耗了賊寇不少彈藥。
再看宋洲這邊,海軍陸戰隊確實陷入到了彈藥不足的窘境,而且眼下已到了預定撤退的時間,總指揮姜臻旋即下令分批撤退。
先走的是起義軍人馬,傷員被送上快速艦船,撤退速度亦不慢,海軍陸戰隊負責殿後。
在傷員們被抬上船時,一隊陸戰隊士兵從船上卸下了心愛的五挺打字機。
軍需官再三叮囑︰“你們省著點彈藥,這東西的子彈現在可還不能量產,一共三萬發子彈,都由工廠工人手工定制。”
“知道了,軍需長,只要明軍不糾纏,我保證不把打字機的彈藥打完。”機槍手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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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賊寇準備逃跑,明軍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立刻興奮起來。此時一幫將領哪還有之前的垂頭喪氣,各個瞅準了立功的機會,開始爭功。
作為陸完手下的頭號猛將,許泰擔任了追擊的主力,神機營監軍張忠不甘其後,搶到了支援許泰的重任。
六千精銳騎兵殺氣騰騰地奔出營壘,向南面追擊而去,這幫人很快就與殿後的海軍陸戰隊士兵撞將。
“弟兄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隨我殺敵,回京城受賞!”許泰抽刀大聲吼道。
喊殺聲頓時震天,明軍騎兵一望無前的沖鋒,敵人的首級就是他們封妻蔭子的戰功。
“咚咚咚!”沉悶的打字機槍聲突然響起,子彈略過軀干,帶起一片血霧,明軍騎兵還未弄清是何狀況,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倒下。
許泰緩緩將刀放下,他的眸子里見到的是平生最恐怖的一幕,血水殘肢紛飛,手下的兄弟就像麥子一般被敵人的火器成片收割。
當傷亡達到一個無法承受的峰值,即使沒有主將的命令,士兵們也會自行潰散。
眼前的場景便是這樣,騎兵撞到鐵板吃痛,立即四散逃命,親兵護著還未緩過神的許泰,狼狽地向西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