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生拋出一個“何為民”的話題,卻沒有揭曉答案,似乎是想留給唐寅自己找尋結果。
兩人來到招待所,很快辦理好了入住手續。
招待所給唐寅安排的房間面朝海港,環境優雅,站在窗前就能欣賞碧海藍天,風帆如牆的畫面。
趁唐寅欣賞海港景致的間隙,林江生從袖中取出羅列好的台南景點名錄,又仔細過目了一番,確認無誤後,他輕輕將名錄放在了茶幾上。
唐寅眺望了一會,走回藤椅旁,垂頭便看見了茶幾上的名錄。
“濡水兄,這是?”
“這是特意為伯虎賢弟安排的游歷景點與行程。”
“真是有勞濡水兄了!”
“既然將伯虎賢弟邀請至此,我宋洲自要盡地主之誼,伯虎賢弟看看這行程安排如何,是否需要調整?”
听言,唐寅拿起名錄過目。
恰巧,招待所的侍者在這時送來了筆墨紙硯。
唐寅看完,笑道︰“濡水兄這般用心,我自沒有什麼好修改的。”
林江生擺手道︰“都是分內之事,伯虎賢弟不必客氣。”
商定好行程,唐寅動手研磨,準備修書一封。
林江生提醒道︰“伯虎賢弟,切不可在信中言自己身處何地,以免給自己招惹麻煩。”
唐寅點了點頭,只當是宋洲不想節外生枝,如果他知曉宋洲此時在明朝鬧出的動靜,估計會萬分後悔自己不該應下宋洲的邀請。
唐寅寫給好友的書信,十天後,經宋洲安插于明朝的商業網送到了王寵手中,隨信附上的,還有宋洲贈送的一百兩紋銀,
一貫窮困潦倒的唐寅突然給自己寄銀子,這讓王寵大感驚訝。
其後令王寵吃驚之事接二連三,唐寅此番游歷宋洲耗時三年,等他平安返回甦州,整個人的精神頭也為之大變。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歷史的小蝴蝶在這里煽動了一下翅膀,原本正德九年(1514年)秋,唐寅會應寧王朱宸濠之聘,前往江西擔任寧王府幕僚,其後發現寧王造反的野心,唐寅不得不裝瘋賣傻逃出。而本時空,唐寅應宋洲之邀,離開了甦州,自然就沒了這些倒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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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林江生引唐寅前往的第一站便是自己工作的地點——博物典藏館。之所以去博物典藏館,一方面是受館長所托,另一方面是想請其點評一下館中的收藏。
像博物典藏館這種規模的藏館,在明朝或許只有皇家才有。在感嘆典藏館的規模之大,藏品之多時,唐寅還注意到有不少著裝統一的孩童來典藏館游覽。
唐寅指了指一幫懵懂的孩童,問道。“濡水兄,這些孩童為何會來此?”
林江生隨口答道︰“這都是安平城小學里的學生。”
“學生?這般幼小年紀,能看得懂藏品嗎?”唐寅不禁疑惑。
林江生笑道︰“看不懂,後面不是還跟有先生講解嗎,宋洲有句古話,叫少年強則國強,建立博物典藏館的目的,正是為了陶冶少年人的情操,增強他們對漢家文化的認同感。”
唐寅不由得嘆服道︰“好一個少年強則國強,想不到區區海外宋洲,竟比我大明士子想得深遠。”
兩人走至孩童們身後,唐寅听到領隊先生正在給學生們講解一幅字畫︰“此畫名為《滄州趣圖》,是明朝畫家沈周晚年路過滄州時所作。同學們注意看,這幅畫雖畫的是北方山巒,擷取的卻是江南水鄉的景致,其畫面山丘逶迤,水面浩渺,坡岸伸展,雜樹成林,一派南方山川秀麗風光。”
唐寅出聲打斷道︰“家師從未去過滄州,此畫是家師觀董巨山水之妙,即興而作。”
這里的董巨山水之妙,指的是五代時期畫家董源與巨然和尚的畫作精妙。
領隊先生瞧了瞧唐寅,拱手道︰“閣下自稱白石翁為家師,難道是其弟子?”
林江生附聲道︰“這位便是唐寅唐伯虎,正是白石翁的得意門生。”
“原來是唐大才子,久仰久仰!”領隊先生听得唐寅大名,神情肅然。
沈周字啟南,號石田,晚號白石翁,出身于富裕的書香繪畫世家,少時師從陳寬學習詩文,青年時期師從伯父沈貞,還與當時的名士劉玨、杜瓊、趙同魯等學習繪畫。其一生家居讀書,吟詩作畫,優游林泉,追求精神上的自由,從未應科舉征聘,始終過著田園隱居生活。
唐寅年少時就拜沈周為師,由于天分高,很快在繪畫方面取得了名聲,年輕人不免洋洋得意。
關于沈周將唐寅“拉回正道”還有這麼一個故事。某天,沈周在牆上畫了一扇窗,吃飯的時候,讓唐伯虎打開,起初唐伯虎並未發現這扇“窗”有何異樣,起身準備打開時,才發現原來是老師畫的一幅畫,由此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慚愧不已,之後潛心學習,終成繪畫大家。
見先師畫作保留于琉璃中,受後人敬仰,唐寅這個做弟子的也與有榮焉,心情不由得大好。
林江生見此,旋即將唐寅引入館長辦公室,求畫的館長早已等得心焦。
“唐先生請坐!”
館長親自為唐寅與林江生泡了杯茶,隨後搓手,一臉不好意思道︰“先生遠道而來,本不該提這個不情之請,但我一直搜尋先生的美人圖而不得,已經成了一塊心病,還請先生這次能圓我願。”
瞧 發館長滿臉誠懇的模樣,唐寅無奈苦笑道︰“非我不想以畫相贈,自拙妻離世後,我便不再作美人圖了。”唐寅晚年畫美人圖,常以妻子與女兒的相貌為摹本,他這番話說得亦是實情。
館長長嘆一聲,不再強求。
作為贈禮,唐寅臨別前留下了《桃花庵歌》墨寶,算是讓館長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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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下榻的招待所,醫院派來檢查的醫護人員後腳而來。
“小秋,給病患量一下體溫。”醫生吩咐。
“是!”護士石艷秋應了聲,搖了搖水銀溫度計,快步走到唐寅坐著的藤椅前。
這時,她才發現唐大才子正一臉恍惚的盯著自己,少女哪見過這般熾熱的目光,“唰”一下的臉頰緋紅。
說也奇怪,唐寅本對檢查之事十分抗拒,但在石艷秋手中,他如同一個提線布偶,听話得緊。
只是石艷秋沒有察覺,唐寅看她時總會低聲呢喃︰“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