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洲以商立國,並不代表商人的地位就比其他階層更高,只是廢除了士農工商的等級劃分。
相比明朝,在宋洲掙錢,絕不輕松。
有沒有人產生過這樣的好奇,為啥明朝做官的、經商的最後都通通變為地主老財?
這個問題單從收益率上分析,你就很好理解。
拿明代畝產量最高,經濟最發達的江南地區舉例。明末文人顧炎武曾嘆息說,甦州、松江地區的農民,百分之九十都是佃農,有地者只有百分之十。而這“百分之十”里,絕大多數都是大地主。租種他們土地的佃農,一畝收成一兩石,地租竟要交到一石三斗,可憐許多佃農交完地租就兩手空空,甚至“今日完租,明日乞貸者”。
地主除了收租子,還經營著放債,九出十三歸是常規操作,大地主放債時,更把“大斗進,小斗出”套路用得熟練︰放債時用“發秤”做量器,一石糧食只有90 ,收債時卻用“租秤”,一石糧食有220 ,單這一進一出,就賺足了130 的差價。
僅憑收租與放債收益率就完爆經商,還啥都不用操心,只需躺在佃農身上吸血就成,所以明朝做官的、經商的才對當地主如蠅逐臭。
而在宋洲,官府卡死了家庭田畝上限100畝,也沒人願意當佃戶,這直接斷了所有人當地主的念想。
至于放債,抱歉,官府不承認私人放債合法,銀行又把利息壓得很低,走這一條路決然行不通。
同樣相比明朝,在宋洲掙錢,卻是多種多樣的。
官府極力引導資本向工商及海外殖民發展,為此,不惜向民間讓利。
如今宋洲隱隱形成了兩大資本投資圈,一個是舊港,一個是寧海城。
為了壯大寧海城工商業的實力,官方主導的對印加貿易,拉上了宋洲萌芽的商人階層。先知先覺的商人已經成了合伙人,後知後覺的也在承包東面各島開發、給海上運輸做配套服務、創辦海運公司等,同樣分上了一杯羹。
正是在官方的引導下,宋洲的商人階層才沒有變得如明朝那般畸形。
說回正題。
胖乎乎富賈眼楮直勾勾看著陶江手里的黑珍珠,壓低聲音問道︰“陶兄弟,官府可知大溪地出產黑珍珠?”
珍珠在這個時代也是稀缺品,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後金的起家資金,東海珠佔了重要一部分。
陶江苦笑道︰“官府眼楮雪亮著,這珍珠還是官府之人低價賣給我的!”
听到此言,四人皆是微微嘆了口氣。
長須商人捻須道︰“如此說來,承包費決計不會是個小數,光憑咱們五人的資金的確吃不下大溪地,還得多拉幾個人才行!”
酒糟鼻商賈笑道︰“我倒有幾個人選,想必諸位也都認識!”
“你快說說有誰,大家一起參謀參謀!”名叫‘子明’的商人迫不及待道。
酒糟鼻商賈隨即報出幾個名字,眾人听後,或搖頭或點頭,分歧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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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越近,莊護衛只覺自己的腳步愈發輕快。
莊護衛原是明朝湖州某大戶人家的家丁,自幼跟著闖江湖的師傅學過十來年拳腳,因與主家丫鬟有了私情,最後兩人私奔去了甦州。
甦州鬧饑荒時,莊護衛一家五口人差點餓死,幸虧遇到了宋洲拉人頭出海,才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來到宋洲本土,莊護衛不是個莊稼把式,便沒有去安置村分地,而是留在寧海城靠賣力氣掙錢。
寧海城成為對印加貿易的起航點後,莊護衛一身的功夫又有了用武之地,時常作為臨時保鏢跟隨商人去東面各島,護送其考察時的安全。
干回老本行,收入也有大幅度提升,家里的日子更好過了一些。來宋洲五年,妻子又給莊家添了兩個大胖小子,莊護衛肩頭的擔子更重了。
路過巷子口,一家鹵肉店剛鹵好的牛肉正出鍋,莊護衛老遠就聞到了一陣肉香。
“客官要買點什麼,本店有鹵雞鹵鴨鹵豬鹵羊鹵牛,連袋鼠肉也有!”店主熱情招呼道。
宋洲近些年流行的菜肴出處主要來自兩個地方,一個是企事業單位的食堂,另一個是軍隊。民以食為天,各種新式菜肴的做法被百姓學去後,瞬間發揚光大,百花齊放,讓穿越眾不得不嘆服。
“給我切兩斤醬牛肉,再來一斤鹵豬頭!”莊護衛有些奢侈道。
“好 ,稍等片刻!”店主麻利地切肉,稱好重量,隨後用紙包好,“一共兩角三錢!”
這個價錢說貴也不貴,正好是百姓偶爾改善伙食的水平,每個月能吃上一頓肉,這在過去根本不敢想。在明朝,輪到過年時,全家才能吃上一點油腥。
摸了摸全身,除了陶東家賞的一張金券,身上湊起來只有兩角,莊護衛無奈,只能遞出金券。
店主見到金券,訕笑道︰“客官,你這錢太大,實在找不開,我要是把零錢都找給你,生意就沒法做了!”
金券是新世界20年由果家銀行發行的紙幣,標的是黃金幣。按照官方的兌換比,一張金券等于五銀元,確實屬“大錢”。
果家銀行號稱每張金券都能在銀行兌換出黃金幣,可如果有人拿著金券去銀行兌換,就會發現只有每個月的17號前往迎日城總行才能兌換,兌換時,你還得寫清楚兌換原因。
“不好意思,我身上的零錢不夠,你看能否方便一二!”莊護衛如實道。
“你身上有多少?”
“只有兩角!”
“客官,你是住在這條巷子的嗎?”
“是的!”
“那行,我先收你兩角,余下的三錢,你改天送來就成!”店主爽快說完,接過莊護衛手里的一把銅幣,數了數,確定無誤後,將包好的鹵肉遞了過來。
莊護衛再三謝過,拿好紙包,快步往小巷走。
一個穿著“環衛”馬甲的老頭見莊護衛回來,停下手里的掃帚,熟絡地向他打招呼。
莊護衛停下腳步,與老頭拉了會家常。
這時,巷子里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幾個十來歲的小孩追著一個騎兩圓 轆小車的少年人嬉鬧。
少年人臉上滿是得意,其他小孩卻是一臉羨慕的表情。
“該我了!該我了!讓我也騎一會!”追逐中嚷得最大聲的小子,正是家中的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