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8年,西元1487年,十二月末。
一艘從福建駛來的福船在安平港靠了岸,港口中立馬有人與福船綱首對接。
幾戶背著破布包的可憐百姓帶著三分畏懼七分希冀走下了船舷,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
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福建多的是一貧如洗,生活困頓的窮苦百姓。
在看天收的年景里,一旦遇到天災人禍,百姓們只有兩條路,要麼逃荒去縣城府城,要麼向富戶借貸。逃荒去縣城府城,最後賣兒賣女,幸運的淪為丐戶,不幸的死于荒野,連墳頭都沒有;向富戶借貸,最後子子孫孫淪為地主家的佃奴,和地主家飼養的牛馬沒甚區別。
不同的悲歡離合總在身邊上演,就當百姓以為世間本該如此,忽然有人于黑暗中撒下一束亮光。
去夷州,有飯吃,有衣穿,輕徭賦,把家歡——這樣一則童謠,迅速在民間流傳,似乎給了窮苦百姓第三條路。
正是在能吃飽穿暖的誘惑下,這幾戶背著破布包的可憐百姓幾經周轉,最終登上前往夷州島的福船。
“大家不要慌張,來到夷州,只要踏實肯干,定然能過上好日子。”一穿著對襟短衣,蓄著 發,操著閩語的男子不停重復著這句話。
百姓們緊緊跟在男子身後,目光四處張望,心中的一塊墜石終于落地,還好這夷州並不是傳說中的蠻荒之地。
而另一邊,福船綱首被請到了一間接待室。剛落座,就立即有人看茶,還端來了糖果糕點。
綱首一臉受寵若驚,開門見山的問︰“白科長,這次貨與人,在下都帶來了,您看?”
“好說,我們做事向來講規矩,蒲東主這番不辭辛苦,我們必當會給蒲東主一個優惠價格。”負責接待的干部笑道。
听此,綱首感激道︰“有勞白科長了,在下備了一分薄禮,過會就命下人送來。”
“蒲東主你也不是第一次到這,我們的規矩,你也清楚,我們可不興收錢收禮再辦事那一套。”姓白的干部義正詞嚴道。
“是是是,是在下孟浪了。”綱首趕忙賠笑道。
福船綱首姓蒲名子松,福建漳州人,早年跑漳州至平戶的生意,宋洲開拓台南後,他便于宋洲人搭上了線。
這幾年,宋洲鏡子、宋洲玻璃,還有各種宋洲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在大明達官顯貴中流行,像蒲子松這樣的生意人,自然也想參和進這樣的大買賣中。奈何自己人脈不廣,資本不厚,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實力,蒲子松只能望洋興嘆。
台南軍管會暗中調查蒲子松的情況,覺得此人值得拉攏,于是與蒲子松暗中接觸,向其推薦了台南剛剛發展起的兩項產業——糖與鹽。
這個時代,敢出海跑商的都不是鼠膽之輩。販賣私鹽一旦被官府抓住,那就是殺頭的大罪,可鹽背後的暴利誰都清楚。蒲子松再三思忖,最終應下了這樁生意。
從漳州到安平,來時可以攜帶藥材、茶葉、瓷器、生絲、棉布等,返程的一路又可以運走白糖、食鹽、煙草、鹿皮、酒水、各種金屬制品。兩邊不跑空,而且暗中協助轉移人口,宋洲還會給于可觀的糖鹽進價優惠。
在這種生意往來下,只用了短短一年,蒲子松便發了大財。原先商號只有一艘商船,想裝滿貨,還得求人合股,如今蒲子松坐擁大小商船五艘,所求者都是主動送錢上門。真可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雙方談好一些商業上的瑣碎事,蒲子松起身告辭。
白干部親自將其送至門口,忽然想到了一件要事,急忙跑回辦公室,取來一張宣傳單,遞給蒲子松︰“我宋洲即將在舊港舉辦經濟大會,還望蒲東主能派人參加。”
蒲子松看著宣傳單上的俗體字,有些字明明認識,組合起來就有些讓他犯迷糊。
“這經濟兩字為何解?”蒲子松不解道。
白干部道︰“經濟乃經世濟民之意!商品交易使各地互通有無,百姓安居樂業,此乃經濟之道。”
蒲子松知宋洲重商,不講士農工商那一套,可沒想宋洲會將商人看得如此重要,心中不由得吃驚。
南洋諸國多濕熱,且路途遙遠,蒲子松推脫道︰“既是白科長親自邀請,在下自當要派人參加這經濟大會,只是前往舊港多有不便,著實是……”
白干部笑道︰“蒲東主大可不必多慮,我宋洲有定期商船來往于舊港,明年夏季就能返回,路上安全自有保障。”
對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蒲子松實在抹不開情面,只得不情不願地答應此事。
出了港口的海關樓,蒲子松返回福船,找來在船上管理雜事的佷子,將宣傳單交給了他︰“ 庭,我知你素來喜歡游歷各地山川,今日那白科長邀請我參加在舊港舉行的經濟大會,你便替我走一遭吧。”
年輕人急忙問︰“舊港,難道是永樂年所設的舊港宣慰司?不知伯父讓我參加這勞什子經濟大會,要做些什麼?”
“如今我與宋洲人生意來往密切,總得給他們留一點薄面,你去舊港湊湊熱鬧,捧捧場即可,不用做其他事。”
“如此到簡單,小佷這就去準備。”
“恩,你先在此地呆上幾日,白科長會安排船只送你前往,路上注意安全。”蒲子松向年輕人叮囑了一番,這才放心去了糖廠。
年輕人站在甲板上,拿著宣傳單瞧了又瞧,倒覺得這件事有些意思。
就在年輕人思緒紛飛時,永固棧橋處,蓋17號靠了岸。
“大人,此地就是安平,本國的勞工便是在此地開墾荒田。”松下吉郎向小松原藏介紹。
小松原藏道︰“來了宋洲的地盤,為了不引人耳目,我們分開行動,你為我聯系一下小松直介,我有要事找他。”
“是,我這就去安排!”松下吉郎領命,率先下了船。
眺望遠處的安平堡,古怪的稜堡設計,小松原藏從所未見,望了半天,也沒看出其中門道,最後他只當是宋洲的城堡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