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喚她小靈兒。
她叫他花隱哥哥。
“花隱哥哥。”她很客氣,雙手撐著浴桶邊,笑意淺淺︰“我很好看麼?”
蒼蕪洞只有無月能進,被他們稱之為禁地,而現在,單黎夜是唯一知道出口入口的人,那蒼蕪洞的地圖,被她藏在寒魄冰床下,從未帶出來過。
傅花隱聳肩︰“我的小靈兒最好看,我要多欣賞。”
欣賞你個頭!
蝶谷冰洞,有個名字,叫蒼蕪洞。
傅花隱喜歡看她打架。
每次出去,傅花隱總是無意有意的惹起一些黑道中人,等到那些人怒不可揭想要與他干架的時候,傅花隱會先把她推出去,看著她與那群人打架。
若她打不過,他便指點迷津,讓她慢慢去找到對方的死穴,甚至他還讓她去學對方的武功。
在那個時間段,黑道中人尤其怕見到這兩個人,甚至黑道里有個傳說,把兩個人說成了一對白衣情侶,專喜歡打抱不平。
後來,傅花隱對這種低手段玩膩了,開始挑戰更大的難度,黑道中能與她匹配的末流高手,都被他一一看中,挑給她做對手。
每一場都是生與死,因為黑道中人不會給人留活口,她若輸了,必死,傅花隱從沒有幫過她的忙,甚至看著她快要被殺死,他眼皮也不動一下。
他似乎很肯定,她不會死。
每次的戰斗,對她都是一種磨練。
雖然敗過很多人,但單黎夜還未親手殺過人,那些人,只是重傷。
傅花隱覺得她仁慈,即便對手是殺人不眨眼的魔教,她竟還能留對方活口,真不怕下次遇到對方會毫不留情砍死她。
不過,這一次的對手有點特別,叫仇姬,魔教頂流殺手。
這不是傅花隱挑的,也不是她挑的,畢竟這個頂流級別的人,她根本打不過,不在傅花隱的考慮範圍之內,傅花隱總歸還要她當少主,不可能自己主動作死,讓她這麼快死翹翹。
這是對手主動找上門。
原因是她打敗魔教中那麼多人,似乎得罪了魔教。
仇姬听聞兩人蹤跡,主動來相見。
單黎夜吞了吞口沫,看向帶著帽紗的傅花隱。
是不是先跑為上呢?
讓她跟這個叫仇姬的女人打,這不是找死嗎?
要知道這個穿紅衣服,有紅唇紅眼線,手持鼎鼎有名的紅眉劍的妖媚女人,對人最是狠辣,跟魔教護法落秋憐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盡管這個叫仇姬的女人,年歲十九。
嗯,與傅花隱年紀相仿。
不過很慶幸的是,紅衣女人看不起她,沒打算與她打,抬起的手,那把紅眉劍的劍尖,指的是傅花隱。
這幾個月來的歷練,黑道中人只看到她單黎夜出手而不見傅花隱不出手,自然認為傅花隱比她厲害,而紅衣女子就是打算把傅花隱拿下,好令這對情侶不再那麼張狂。
客棧里,能跑的人都跑了。
傅花隱捏了捏酒杯,沒打算出手,只對單黎夜道︰“你且與她比試一番,若她連你都打不過,也不配與我動手。”
單黎夜很鎮定的領命,但心里沒底,她承認自己這兩年武功精進很快,但與仇姬去比,顯然稍遜了一籌。
“小姑娘,你可要想好,輸在我手下,可不只是輸命這麼簡單。”
單黎夜抬起劍︰“話不能說太早,即使我打不過你,還有我師父。”
“你師父?他?原來你們竟是師徒。”仇姬望了一眼她身側的白衣男子,帶著帽紗,瞧不見真容︰“好,那我先抓了你這個小的,再敗你師父!”
話音落,紅眉劍破峰而至。
單黎夜閃閃後退抵擋。
傅花隱很愜意的欣賞這場大戰,他似乎知道仇姬出手的每一個破綻,甚至提點一二,單黎夜依照他的提點反攻,仇姬果然不敵。
“找死!仇姬狠狠掃了那白衣男子一眼,使出了最絕的拿手功夫。
單黎夜最終是真敵不過,被仇姬打得連連退敗,紅眉劍峰快要傷到她時,傅花隱把她從劍底下救走,然後丟在一旁。
紅眉劍對上傅花隱。
單黎夜在一邊嗑瓜,這高手間的決戰,熱火連天,看得她太興奮,難怪傅花隱這麼喜歡看她打架。
只是,單黎夜沒安穩太久。
後面陰風一陣掃過,單黎夜看去,卻是上次被她打敗的兩個魔教中人,咽不下被敗的這口氣,听人說她在這里出現,趁她不備,想給她一劍。
單黎夜當然不會輕易被人偷襲,手中之劍迅速與那兩人糾纏起來,卻不料這兩人背後還有個把幫手,見久攻不下,放了毒粉。
單黎夜暗罵一句︰“果然卑鄙!”
他們是黑道,用這種伎倆不奇怪。
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魔教人串通好的,一個仇姬對付傅花隱,其他的小嘍嘍對付她,見打不過她,便用毒粉這樣卑鄙的伎倆。
可偏偏,她太輕敵中了招。
即便有帽紗遮掩,毒粉還是被她吸入不少,單黎夜怕自己一個不小心真會倒下去,手中的劍越發利落凌狠了起來。
那邊,不知為何,傅花隱落了下風,帽紗被仇姬的紅眉劍挑成兩半,兩邊碎開。
仇姬見到傅花隱的真容,驚了驚,甚至連身體都有微微的僵硬。
“你、你是他……”
仇姬認識傅花隱。
魔教頂流殺手認識傅花隱?
單黎夜來不及想太多,她自己這邊已是明顯不敵之勢,帽紗被人挑開,好在她里面還有一層面紗,讓人瞧不見真容,但對方又是一把毒粉撒過來,粉煙繚繞,她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
忽然砍過來一刀,一道刀傷在她執劍的右手臂上綻開,如血色花朵。
單黎夜容不得自己再留情,不是人亡便是她死!
她絕對不要這麼輕易死去。
第二道刀傷在她後背上割去,白衣染血,而還給那個人的,是她猝不及防致命的一劍。
沒有任何遲疑猶豫,僅僅只是她反身轉手的一剎,劍已深入那人骨髓。
單黎夜看著自己的手,順著手看著劍,劍端,那人的心髒冒著血,那人睜著眼珠,似是不信,會死在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姑娘手上!
連她也不信,她終于殺了人。
抽出劍,鮮血噴射,單黎夜光潔的臉上,淺白的衣衫上,沾染了那人不少的血跡。
腥味,太刺鼻。
單黎夜看著這個人緩緩倒在她眼下,不知為何,她愣了一下,保持著抽出劍後的姿勢,甚至不知,她身後有個敵人。
那人手中執的刀穩妥又毫不留情朝她的腦袋削來,她回過神來時,差點忘了怎麼去擋。
刀劍削薄,砍進肩甲。
傅花隱,擋在她身前。
單黎夜驚詫,花隱哥哥!
仇姬見傅花隱受傷,微征了一瞬,閃過一抹驚色。
傅花隱眼色冷冷,看著對面砍他的人,用盡了力氣,震出渾厚的內力,將傷他的那人震飛,周圍人也被這股勁氣破防,紛紛後退。
傅花隱緊咬了咬牙,一手帶著她飛離這糟亂的客棧。
仇姬面目清冷,見方才傷傅花隱的人再度站起,竟還沒死,紅袖一掃,那人再次震到牆壁,口吐血沫。
“混賬,誰讓你傷他的!”
單黎夜中了毒粉,早已支撐不住,昏睡過去,再次醒來,是在一個房間。
單黎夜閃了閃沉重的眼皮,她是趴著睡的,衣衫松散,背上有刀傷,右手臂纏了紗布。
而她的身旁,是昏睡的傅花隱。
他把她帶到了這個房間,替她處理了傷口後,來不及給她穿好衣衫,他便暈了過去,他首先竟連自己都不顧!
單黎夜看向他的傷口,肩甲往下一點,一道三寸長的刀口子,他已做簡單的止血處理,撒了許多藥粉,只是還沒纏上紗布。
這點傷,應該不至于讓他昏迷。
難道,是什麼內傷?
單黎夜想到那種封穴之術。
她所學內功心法,他不僅能一字不漏背出,還能給她分析講解,他教完了影月那些劍招之後,早已教無可教,便讓她去蒼蕪洞學更多更上乘的劍法。
她並不避諱與他共享那些劍譜劍招,若無他指點一二,她無法這麼快速成長,所以當他第一次提及無月的封穴之術時,她並未想太多,在蒼蕪洞找到了那本秘籍,封穴之術有好幾個級別,她只能從最簡單的學起。
他覺得她進展很慢,想讓她再往上進階,可他都說她資質平平純靠後天努力,她哪能學得這麼快,以至于她留了點心眼。
第六階,她同他討教的時候,故意說了反話……
難道是她造成的……
他拼命替她擋刀,毫無保留的教他,她卻跟他玩心眼,她做錯了嗎?
把他的衣衫微撇,拿起旁邊的紗布,將他沒做完的事繼續,纏好他肩上的傷口,弄完後,單黎夜無意撇見他胸膛處隱隱的刺青,她再次深入掀開他衣衫許多,瞧見那刺青的全部。
是一朵花。
她不認識。
花隱,花隱,興許是他名字的意思吧。
她已經不是年幼無知的十歲小孩,蒼蕪洞秘籍數百,她腦子里對武功內力已經有了一個很大的概念,分得清輕重。
這封穴之術,不該教得這麼早。
十二歲,傅花隱開始帶她走出去。
在傅花隱眼中看來,她年紀小,要樣貌沒樣貌,要身材沒身材,真的勾不起他的興趣,還不如上春挽樓消遣。
而且,他對小孩兒也不感興趣。
如若她長大後,有身材有樣貌,還敢這般不避諱,或許,他真的會忍不住做點什麼……
想到什麼,傅花隱忽然止住這種不可能的齷齪思想,取完藥,走了出去。
十一歲半時,傅花隱忽然開始教她封穴手法,單黎夜學著學著,悟出了一點不對勁,留了個心眼。
盡管兩人每日親密無間的打架,互點穴位,甚至還相互順意調戲,但卻沒有半點什麼情意。
單黎夜拿水潑了潑他,狠狠兩個字︰“色狼!”
她與他皆是一身白衣,頭上小帽連紗,遮住了兩人的身姿容顏,總歸,不會讓任何人看得出來。
遠遠看去,一高一矮,白衣飄然,像是兄妹,像是師徒。
論輕功,她能輕輕松松毫不費力追上傅花隱,論打架,他只用單手,她能與他對上五十多招,但這還遠遠不夠。
傅花隱認為,這不夠。
十一歲時,單黎夜與蒼蕪洞幾乎是相依為命,每日每夜一有空,都恨不得往那里鑽,蒼蕪洞里不僅有諸多武功秘籍,還有寒魄冰床可增強功力。
對于內功,傅花隱讓她穩打穩扎,學會自己凝聚,但千萬別太拼命修習,無月傳給她的內功,一個不小心控制不好,怕會走火入魔。
單黎夜被他揍得傷痕累累,在藥閣泡上藥澡,疏松疏松自己的筋骨,他卻好死不死的闖了進來,研究他的破藥。
單黎夜忍無可忍了,他竟然一直這麼盯著她看,似乎想要研究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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