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蘿

第33章 貪嗔痴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遺珠 本章︰第33章 貪嗔痴

    阿蘿一訝, 不禁眺往窗外、查看天色。

    目之所及處,月光沉濃,星輝晦淡, 顯然時辰已晚。

    她回眸, 正要拒絕,卻對上魏一雙鳳眸——幽沉、深邃,漆如鴉羽,蒙著難言的不快。

    “好吧。”她只道。

    盡管突然, 但魏心情不暢。若教她越語,能助他提振精神,她也願意幫忙。更何況,他說過, 她要討他歡心, 換取對蒙蚩的優待。

    阿蘿正身, 面朝魏,合抱兩臂, 置于案上。

    她道︰“你說吧。”

    魏見狀, 眉關微松。他不語, 只掀目,凝她片刻,才道︰【阿蘿。】

    在越語里,這兩字不算難。

    阿蘿點頭,彎起杏眸, 依樣道︰【阿蘿。】

    她一頓,又道︰【我叫阿蘿, 你叫魏, 對不對?】

    魏淡淡嗯了一聲, 忽然,神情一震,萬分錯愕。

    很快,他斂容,恢復尋常沉穩,道︰“何時學的?”

    阿蘿托腮,道︰“前日。”

    她記得,魏教她越語,曾忽略韻書、直奔名諱。那時,她雖然不依,但也記住此事,想魏是越人,受越語稱謂,再正常不過。

    于是,她向聶若山請教,學習王府諸人的名諱,包括魏、川連、杜松等。

    她只是不願這樣喚魏。除非,他先教她說她的名字。

    魏眯目,環臂,靠往椅背,盯住阿蘿。

    阿蘿發現,他的眸烏黑、深沉,好似無垠瀚海,令人捉摸不透。她自覺沒做錯事,便也不懼,迎上他視線,杏眸閃爍,等他開口。

    可魏凝視她,始終不吐一字。

    阿蘿不解,不知他為何總是如此,像往身上裹了一層布,掩住所有心緒。

    她忽然想起周文成的話——生存的威脅不在外界,只在身邊。

    他是為保護自己,才會變成如今這樣嗎?她不明白,也未得定論,卻隱約感覺,冷傲的獅子成了刺蝟,畢露鋒芒,包藏柔軟。

    可相較于她,魏更像威脅。分明是他,掌握著蒙蚩的命,還有她的自由。

    阿蘿困惑,苦思無果,不知如何開口。

    二人陷入沉默,唯見燈燭搖曳。

    終于,魏轉眸,眼風掃往幾案,漫不經心。

    他道︰“再教一句。”

    阿蘿微怔,以為他方才沉默、是在思考越語,便放下疑惑,道︰“好。你說,我學。”

    魏仍未瞧她,氣息愈淡,幾乎融入夜里。

    半晌,他道︰【我傾慕你。】

    四字如火,燙得魏口唇一閉。不過轉瞬,他又開口,道︰“不難。跟著學。”

    ——聲音平穩,毫無破綻。

    阿蘿眨眸,看他,良久不語。

    魏目光不移,鎖向幾案,宛如粘連。

    配殿內,空氣靜默,落針可聞。片刻過去,才听阿蘿道——

    【我不討厭你。】

    魏的背脊僵了一剎。

    他抬目,望向阿蘿,只見少女凝眸看他,杏眸泛光,好似清泉兩泓,盈有半室燭火。

    阿蘿道︰“你說的那句,我之前學過了。”

    她本就通識越文,學習越語,只需將音節與文字對應,不必重學意思。

    在竹屋時,她讀過不少言情故事,盡管似懂非懂,但也知道傾慕二字的含義——在她看來,唯有男女兩情相悅,方可互道傾慕。

    “我如今尚未傾慕于你,不能騙人。”

    魏沉默須臾,神情漸冷,正要開口,卻听面前人又道——

    “你希望我傾慕你嗎?”

    阿蘿眨眸,食指點唇,認真道︰“若你希望我傾慕你,那你應當……”

    話音滯在半空,惹得誰人屏息凝神。

    可最後,阿蘿搖頭,只道︰“我也不知你應當怎樣。”

    縱有書本,她仍不通男女之事,自然說不出名堂。況且,她記得,陳家丞說過,魏不會娶她為妻。有這層顧慮在,她更不會深入細想。

    魏冷笑一聲,眸里燃起薄火。

    他氣阿蘿,更氣自己——方才,不知不覺間,他竟全神貫注,等她給出明確的指引。這未免太不像他,他明明從不低頭。

    阿蘿見狀,愣住,不知魏為何又變了臉色。

    她道︰“你生氣了嗎?”

    這陣子,她很少再看見魏動怒,只有剛才,但也並非因她而起。而此刻,她捉住他眼中一簇火,又想起蒙蚩還在他手中,立時亂了陣腳。

    “你、你別生氣。你若不希望我傾慕你,我也可以不傾慕你。”

    “我照你說的做,你別傷害我阿吉,好不好?”

    ——蒙蚩。又是蒙蚩。

    魏目光涼透,怒極反笑,道︰“好啊。”

    “你最好此生都別對本王動半點心,換你阿吉平安無虞、康健無憂。”

    言罷,他起身,拂袖離去。

    阿蘿被留在原處,望著大開大合的殿門,不知所措。

    ……

    魏出殿,投身春夜之中。

    殿外,燈火燦明,好似星河墜落,卻莫名透出冷意。

    川連候于廊下,听見足音,當即迎上。

    他揖禮,正要稟報,卻見貴主面露慍色,未出的話語立時一頓。

    魏並未看他,道︰“說。”

    川連沉默,斟酌措辭,道︰“殿下是否要尋太醫?”

    這兩日,凡是肅王近臣,無人不曉,肅王為縫補一只織金香囊,常受針尖刺傷,惱火至極。此時此刻,川連還當魏是因此而動怒。

    魏听出川連誤解,也不解釋,只道︰“不必。”

    最初,他確實是被針扎得不耐,才來尋阿蘿,檢查她是否留了傷痕。但現在,他動怒的原因關乎其尊嚴與驕傲,他自然不願與人多談此事。

    川連不知內情,只嘆息,道︰“殿下不妨交予鄭三娘子,由其代勞。”

    他記得,前日,魏專程請來鄭雁聲,探問女工技法。鄭雁聲大驚,對魏好一通笑話,最終主動請纓、替魏縫補,卻被魏回絕。

    “殿下尊貴,如欲修補香囊,無需親自而為。”

    魏步伐不停,只道︰“阿蘿遲早要走。”

    “既然這是她贈予本王的禮物,那本王補好它,用以與她訣別……”

    他一頓,又道︰“也無可厚非。”

    川連聞言,不禁收聲,不知如何回話。

    他始終認為,魏不該耽于女色,應與阿蘿劃清界限。而在此刻,听魏口稱訣別,他卻毫無快意,只覺長夜亙古、寂寥橫生。

    可寂寥之余,他又覺幸運——幸好,他沒看錯人。魏脅迫阿蘿,系沖動所致,不會當真強人所難,否則,此事與抱負沖突,只會令追隨者心寒。

    正思量間,忽听魏道︰“蒙蚩一事,進展如何?”

    川連回神,道︰“稟殿下,宿衛已與辛朗踫面,傳回更多訊息。”

    “據辛朗所言,蒙蚩乃阿蘿生父,于阿蘿降生之初,獲悉孽力征兆,又不忍殺害骨肉,便攜阿蘿隱居于巫疆邊陲,安度五年。”

    “期間,邊陲村寨常有異聞,道是有人居住林中,王室才發現了二人的蹤跡。”

    “自那之後,阿蘿受王室監管,蒙蚩則奉命遠行、隱姓埋名、與阿蘿保持距離。蒙蚩不列族譜、音訊全無,是因王室特意壓下。”

    聞及此,魏眉關一擰,隱覺怪異。

    乍一听,辛朗所言天衣無縫,卻並未提及二人的村寨出身,甚至完全忽略了阿蘿的生母。可他手中線索不多,僅以此看,暫且尋不到破綻。

    便道︰“他可知,蒙蚩如今身在何方?”

    川連道︰“辛朗不知。”

    “依巫王敕令,蒙蚩的蹤跡不應讓人知曉,哪怕是巫疆少主。但是,據辛朗稱,蒙蚩常寄書信予他。宿衛已索要書信,正在回京途中。”

    此間書信,本該是巫疆密辛。誰知,辛朗一听阿蘿積郁成疾,竟悉數交了出來。

    魏挑眉,譏道︰“他救阿蘿,比救本王要爽快得多。”

    川連听出他話里酸意,不敢回應。

    魏又道︰“東西呢?”

    川連會意,道︰“工正所正在打造,約于明日清晨完成。”

    魏頷首,道︰“你好好教她。”

    川連稱是。

    二人再度無話,逐漸接近謹德殿。

    面前,燈影如絲,朱門威儀。有典軍侍立在旁,見二人前來,收鉞推門。

    魏並未立刻入殿。他駐足門前,負手身後,不知在想些什麼。

    川連道︰“殿下。”

    魏頭也未回,只道︰“說。”

    川連面露不忍,道︰“殿下所為所想,為何不與阿蘿娘子明說?”

    魏不答,低笑一聲,道︰“本王不敢。”

    此話並非自嘲,而是真心。

    經周文成一通叱罵,他思索良久,終于做出決定,要放阿蘿離開。可與她共處的每一刻,他都能清晰地覺察,他正深深受她吸引。

    ——並且,越發難以自控。

    與她對峙陳府時,他明知她不存半分情意,仍要編撰謊話,強行留她。

    被她撫上喉頭時,他期待更多親昵,索求她的觸踫與凝視。

    知她善待杜松時,他妒意橫生,埋怨她的偏心,記恨她的純澈。

    今夜,他更是情不自禁,想要獲得她的喜歡,听她表露傾慕、展現情意,哪怕只是哄騙之下的虛妄、只有短短的兩字與一瞬。

    他是高高在上的肅王,卻在與阿蘿相遇後,深受她牽制,渴望她垂憐。

    這一切,無不與他的驕傲相悖——曾經,他強大、殘忍、冷酷、堅不可摧,不曾向任何一位女子低頭,只屹立于旁人眼中。

    魏不敢賭。

    他知道自己不該強求。可再多一點、再看一眼,他就克制不住了。

    魏截斷心緒,眉宇寒霜又現,只道︰“多說無益。”

    川連見狀,也收聲,不再多言。

    魏拾級而上,行至殿前,卻又停下腳步。

    川連道︰“殿下還有吩咐?”

    魏嗯了一聲,又道︰“今年台山宴,本王與阿蘿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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