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白銀城地下居然還有一座宮殿？”
在下落了不知道多少米後，一座宏偉的建築映入眼簾，透特從信息洪流變為人形，落在了古樸而厚重的石階上。
“父親耍了個空間把戲，這座宮殿並非直接在地下修築，而是修好後從地上搬過來的。”
阿蒙也變回了人形，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我記得 放牧的靈魂里有一只‘學徒’途徑的不死鳥。”
這座建築留給人的宏偉印象與其說是來自設計本身，倒不如說是來自于尺寸——先不說透特面前由兩座石雕人像躬身形成的拱門有多高大，光是 腳下的台階，一級都要有 小半個膝蓋高了。
顯而易見，這是一座巨人的宮殿，或許是因為藏身地下，大災變的種種災禍並未殃及到它，它看上去很是完好。
的聲音自拱門內的黑暗中傳來，幾條藤蔓和幾顆蘑菇不安分地探出頭來，手持天平，駕馭黑馬的騎士在透特的召喚下從歷史長河走出，在“饑荒”的壓迫下，藤蔓開始萎縮，蘑菇變得干癟，黑馬踩過它們的尸體，從容不迫地踏入殿堂。
殿堂內很空蕩，沒有與之相配的臣民和禮器，殿堂內也很擁擠，一株株藤蔓，一顆顆灌木，一朵朵蘑菇，一顆顆麥穗生長其中，構成了一個與荒蕪的地上世界截然不同的豐饒之國，但這點豐饒很快被馬蹄踏碎了，黑馬走過的地方，翠綠變成黃褐，肥美變成干癟，植物和作物們即便沒有腦子，卻本能地感到恐懼，它們臣服，它們退避，露出它們一直以來擁戴的王——
一具枯骨坐在石椅上。
透特能看出它生前是一名巨人，它的血肉早已剝落，只剩下幾縷干枯的頭發和白森森的骨頭，他或她早已死透了，卻仍不斷有麥穗和蘑菇，藤蔓和花朵從它的骨骼間長出，而在葉片和枝條的掩映下，透特看到了一點光芒閃爍，而下一秒，阿蒙將那點光芒偷了出來。
“這應該就是‘大地的恩賜’了。”
“大地的恩賜”的外形是一根枝條——它的末端是枯槁的黃褐色，尖端長著黃綠色的嫩芽，中間那段就像是從“衰老”到“新生”的漸變，給人一種枯榮一體，生死輪回的奇妙感受。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透特沉吟道，“我也研究過不少封印物，它們的負面效果很大程度上是跟所對應途徑的特質掛鉤的。”
“比如‘門’的封印物經常會讓使用者迷路，‘惡魔’的封印物用久了容易失去正常的情感，‘偷盜者’的封印物會讓使用者隨機丟失某樣東西……總之都很有本途徑的特色，但為什麼這件‘耕種者’途徑的封印物的負面效果是讓人變成惡靈？這听上去更像死神途徑啊。”
“確實是這個道理，所以你想……？”
“解析一下殘留其中的精神烙印，有時候原主人的意志也能左右封印物的負面效果。”
透特變成信息洪流，伸出幾條由信息構成的細長“觸角”，慎重地踫上了“大地的恩賜”，在經過片刻的適應後， 將觸角猛地一刺——
光影和囈語如潮水般涌來。
感覺自己的視角一下子被拉得極高， 看見巨人在黃昏的霞光中行軍，看見鮮紅如血的葡萄酒被傾倒在地，看見麥穗在腳下綿延千里萬里，仿佛金色的海洋。
听見巨龍震懾心靈的咆哮，听見它們的尸體從天穹墜落時發出的震天巨響，听見巨人行軍時雄壯的口號，听見一個個被捏成肉醬的人類的哀嚎。
盡管這些影像和聲音碎的跟掉渣餅的渣一樣，但透特還是拼湊出了一些原主人的身份信息，比如她是一位女性，還比如身份不低，可還沒等 形成更多聯想，下一個殘片就牢牢抓住了 的目光。
月亮。
一輪未被猩紅污染的銀白之月懸掛在夜空中，下面是一潭靜水，旁邊站著兩位無比眼熟的存在，一位籠罩在夜霧之中， 的裙擺宛如暗河之水，另一位背後有一圈明澈的光輪，腳下卻是渾濁得連窺秘之眼都看不透的陰影，這讓 看上去很矛盾——就像 無與倫比的威勢和慈愛悲憫的眼神一樣。
潭水蕩起波瀾，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
那是一名女性，透特在一瞬間將她，不， 錯認為了奧爾尼婭，但 比奧爾尼婭更嫵媚，更妖嬈，也更有威懾力——“大地的恩賜”的原主人在因恐懼而顫抖，透特听見這個女巨人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念出一個名字。
“莉莉絲……”
遠古太陽神和黑夜女神各伸出一只手，將赤身裸體，宛如新生嬰兒的莉莉絲攙扶上岸，血族始祖露出一個帶著嗜血意味的微笑。
“好久不見，歐彌貝拉。”
透特心中一驚，險些抽出與精神烙印相接的信息觸角。
歐彌貝拉的回憶仍在繼續，但接下來的場景相較于之前更清晰，更連貫，更流暢。
這是另一段記憶。
“哧啦——”
在惡魔的利爪劃破 的胸膛時，巨人也將它頭角崢嶸的首級斬于劍下，無數殘缺的尸體和非凡特性在 身邊堆積成山，血液在 的腳下淌成河流，硫磺火球連續不斷的轟炸讓 的黎明鎧甲在各處出現了破損，而在後心的漏洞修復之前，一根深褐色的木杖刺了進去，它瘋狂地汲取著巨人的生命和靈性，巨人發出困獸般的痛吼，最終巍峨的身形如山崩般潰敗。
至于那個偷襲的家伙，透特認得 的臉，也認得 那身盔甲，就是那副貪婪而喜悅的神情有點陌生。
在透特的印象里，巴德海爾一直都是一種不可一世的模樣，一副“我拳頭大我說話”的德行。
不過 也確實有理由喜形于色。透特心想，“黃昏”途徑的唯一性和序列一特性正被 握在手中，神座已成為 的囊中之物。
與此同時，囈語變得更加嘈雜，幾乎讓透特有種破壞自己听覺的沖動。
歐彌貝拉在謾罵，在詛咒， 痛斥兒子弒父的卑劣行徑， 說恨不得在巴德海爾出生時就將 掐死，扔到麥田里當肥料，一切極盡惡毒的語言被 以歇斯底里的方式吼出——可 能做到的也僅僅是謾罵而已，巴德海爾根本看不到 ，來來往往的巨人也看不到 ，無論是在王庭還是曠野，宴席還是戰場，就仿佛 是被關在另一個世界的孤魂野鬼。
但沒有人因為豐收女神的失蹤感到惶恐或蹊蹺，因為 的位置早已被頂替。
“母親”也好，“王後殿下”也好，“豐收女神”也好……這些原本屬于 的稱呼落到了另一位存在頭上， 含著笑，接納一切朝拜和贊美，眸中閃過一線血光，一絲戲謔。
“找到了……對抗封印物負面效果的方法。”
現實世界中，透特收回信息的觸角，紫色的眼眸中靈數和符號急速流轉，一道謎題的答案漸漸成形。
“可你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成就感。”阿蒙沒有錯過 緊緊抿住的唇角，“這個答案不夠讓你滿意？”
“女性，巨人，豐饒。”透特沒有回答 的問題，仰頭注視著這副高大的枯骨，“我們都該知道 是誰了。”
“是啊。”阿蒙悠悠地說，“難怪大地母神教會這麼喜歡吸收吸血鬼……也難怪那群心比天高的吸血鬼改信得那麼心甘情願。”
“血脈在呼喚他們。”透特輕聲說，“這可比單純的懷柔政策有效多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知道怎麼抑制白銀城居民死後的惡靈化了？”
“弒親。如果這個人是被父母，兄弟，姊妹了結的，那麼他將不會變成惡靈。”
“……什麼？”
“在歐彌貝拉的記憶里，巴德海爾之所以能坐上戰神之位，是因為趁奧爾米爾戰斗分心時背刺了 ，靈性直覺告訴我，這段隱秘就是切入點。”透特低聲說，“ 非常憤怒……卻無可奈何。”
阿蒙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所以 想要白銀城的人把 經歷的不幸也體會一遍，這樣才會得到一點慰藉，是這個意思吧？”
“我們那個時代有句話。”透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正是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要把別人的傘撕爛。”
“你在生氣？”阿蒙敏銳地察覺到了 的情緒變化。
“死掉的東西就該安分點，別搞那麼多ど蛾子。”
透特冷哼了一聲，心想我好歹也是個有舊日隱秘傍身的神秘學家，旁邊還有個專門鑽空子的bug在，豈有搞不定你一根小樹枝的道理？
就當 準備在知識堆里挑挑揀揀時，手臂上的肉瘤又熱了起來。
“喂，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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