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在呵斥聲落下的同時, 那位康奈特子爵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偷襲者的影子。
“該死的,為什麼會有老鼠跟到這里來?”他憤憤咬牙, 抬手就將某個球狀物體拋向了上空——
“砰!砰砰!”
在那圓球被拋擲出去的瞬間, 道具的封印被解除,而巨大的力量也在半空轟然炸開。那爆炸的余波所覆蓋的範圍之廣,只要剛才那制造了動靜的家伙還在這附近,就絕對不可能安然無恙。
和爆裂魔法一起被刻畫在道具里面的, 還有另一種威力強大的閃光魔法。這是康奈特子爵經常用來進行偷襲和反擊的道具, 雖然在它那十分便捷的功能之外, 還有著與之相配的昂貴造價, 但絲毫不影響他在身邊常備這些東西。
幾乎要將人眼閃瞎的劇烈閃光, 瞬間將周圍映照成白茫茫一片, 同時也將來人的樣子映照在了康奈特子爵的眼前。
片刻的靜默後,錯愕的聲音響起——
“是你?!”
康奈特子爵、不,現在或許應該叫他杜魯克神官。他看到出現在這里的少年之後,表情中先是閃過一絲意料之外的驚訝,但很快,這種表情就很快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起來——
“哈, 竟然是你!”他又重復了一遍。
他怎麼也沒想到, 摸到這里來救人的“勇士”竟然是這個家伙!
貧賤如雜草的灰色頭發與眼楮,平平無奇的長相,再加上那明明出身平民、卻像是與別人絕對平等、始終冷淡注視別人的眼神——
絕對是那家伙沒錯!
那個害他淪落到如此境況的罪魁禍首、也是杜魯克神官絕對不可能忘記的人。
“斯科特!”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念出了這個名字。
——
如果說在那之前杜魯克還只是覺得這是一個討厭的、讓人想要拍蒼蠅一般順手拍死的家伙, 自從三年前他栽的那場大跟頭開始, 杜魯克第一次這樣深刻地記住了這個平民的名字。
神殿下方的密室被摧毀、戰場前線的亡靈情報被守衛軍拿到, 再加上密室中那不翼而飛的寶物••••••
幾乎在一夜之間, 整個東厄城的形勢就徹徹底底地發生了改變。
杜魯克還沒來得及為丟失的水珠焦頭爛額, 就迅速地收到了來自東厄城城主那邊的問責——作為以高位神官降任至此的他, 毫無疑問會是東厄城怒火傾瀉的對象。
如果是別的方面說不定還有可以喘息的機會,但在東厄城一切涉及到黑暗亡靈的東西,都會迎來無比劇烈的反撲——杜魯克深刻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守衛軍的步步緊逼、教廷那方的沉默不語,無論是密室還是黑暗亡靈,只有杜魯克和相關的神官知道,很多東西都是不能對外承認的秘密。
但正是因為知道,才會對教廷那邊的沉默感到心驚——杜魯克差一點就成為了被放棄的那枚棄子了。
如果不是••••••他的養父兼老師成功地從神明的試煉中出關、並且實力比先前更進一步的話。
誰都沒想到注定完蛋了的杜魯克能夠逃過一劫,就像是誰也沒想到杜魯克的那位老師竟然真的能活著出現。
教廷的態度改變的無比迅速,以堪稱放棄整個東厄城神殿管轄權的優厚條款作為退讓,將整個事件的核心人物杜魯克召回到了中心城里進行處置——說是進行處置,但也只不過是象征性地派他去訓練那些新生而已。
就像是因為失勢被排擠到邊緣城鎮的時候一樣,在得到支援以後,杜魯克迅速地回歸到了教廷之中。
但與之相對的,是就連老師也沒辦法替他洗刷掉的敗績——只要東厄城的神殿還弱勢一天,就像是一天將杜魯克曾經的敗績釘在恥辱柱上;而只要這敗績還存在一日,杜魯克就一日無法真正地回到權利的中心。
斯科特,東厄城。
在其他神官暗含著嘲諷的眼神之下,杜魯克一次又一次將這兩個名字記在了心里。
遲早有一天,他會把這兩個礙眼的東西一起解決!——杜魯克一邊加大了對新生們的訓練藥量,一邊咬牙切齒地發誓。
他後來才發現,在那批新生之中,有著一個跟那家伙的眼神一樣令人厭惡的存在;而在三年之後,杜魯克正是借著那個怪物和他姐姐的勢頭,悄無聲息地潛入到了東厄城里!
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就連他在發愁該以怎樣的身份潛入的時候,都恰到好處的出現了一個死亡的空缺——康奈特子爵,一個和東厄城城主的妻子有著密切關系的人物!一個毫無建樹、背景除了奢侈查不出任何缺陷的貴族!
這就意味著,他能以一個一點也不落魄的姿態合理潛入到城主府里的同時,還不會有任何被發現的風險。
因為不管是來歷還是死亡,這個叫康奈特的人都完全在教廷一方的掌控之下!
——杜魯克才不管聖徒和聖徒之間截殺與被截殺的小手段,在他要下這個身份之後,連勢頭頗大的奧莉薇亞都沒有多余的意見。
蠢貨!
杜魯克輕蔑地哼笑一聲。這個女人總是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到頭來卻是被人騙的團團轉。怕不知道被誰引導說那個破峽谷里有什麼東西、這才顯得這樣心急?
殊不知,真正的寶物根本沒有在那種偏僻的地方,而是在一個誰也沒想到的人物手里——
杜魯克在宴會上面和那位“佷女”打招呼的時候差點沒忍住貪婪的目光,在那之後的大半場宴會之上,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對方頸間的項鏈一眼。
是啊,寶物••••••還有什麼會比能冠以“神”這一名字的寶物更珍貴的存在呢?
杜魯克身居高位的時候曾見過那張隱蔽流傳的卷軸,對它的了解也比其他人更深刻幾分——他的兒子只知道將神骨獻上能夠實現了不得的願望,而杜魯克本人卻明白,它所代表的含義可能遠不止這些!
杜魯克原本的計劃在見到神骨的那一瞬間就消散無蹤,所有的新計劃都圍繞著取得神骨這一目的而展開——這也是“康奈特子爵”這麼長時間以來沒有異動的主要原因。
他一邊唾棄東厄城人的無知,竟將這樣珍貴的寶物掛在一個孩童的脖頸之上;一邊卻又感謝他們的大意,這才有了讓他好好謀劃的機會。
可誰知,就在他將瑪麗安成功誘騙出門、並且成功經過對方的認可獲得了那“遺物”之後,卻發現到手的竟是一個廉價的、什麼用途也沒有的懷表?!
被愚弄的怒火一下子涌上了杜魯克的心頭,可正當他準備進行逼供、找到神骨真正的下落時,他的行動再一次受到了旁人的干擾。
而這個旁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以來都深刻妨礙著他的,也是害他無法回到權利中心、被迫以別人的身份混進東厄城的該死的家伙!
“這可、真巧啊。”杜魯克注視著斯科特所在的方向,眼神變得更加惡毒。
——
幸好趕上了。
斯科特半分眼神也沒有分給杜魯克,而是率先在瑪麗安的身上打量了一圈。
當奧蘭多透露了那位康奈特子爵真正的身份後,斯科特腦海中的那根神經就已經變得緊繃起來——
作為被對方針對過數次的人,斯科特可以說是非常了解杜魯克這個人——傲慢、惡毒、睚眥必報。這樣的人失勢時或許還會稍微收斂幾分,到了真正得勢的時候,行事就會立刻變得肆無忌憚。
而根據奧蘭多的說辭,曾經要親自去邊緣城鎮進行任務的杜魯克神官,好像在這幾年的境遇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就連奧莉薇亞都要對他忍讓幾分。
那麼,作為曾經讓他吃過大虧的東厄城城主的女兒,瑪麗安落在對方手里絕對會比想象中更加危險!
而事實也和斯科特所想的一樣,當他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杜魯克拎著瑪麗安的衣領、滿臉猙獰的樣子。
“咳!咳咳咳!”因為斯科特的及時到來,瑪麗安終于被杜魯克松了開來。
她臉色蒼白地劇烈咳嗽著,衣服已經變得皺皺巴巴,上面還有著跌倒後留下的灰塵,眼角也變得紅腫。
這種狼狽的姿態和往常那活蹦亂跳的小女孩截然相反,更是讓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沉悶的壓抑感——
斯科特終于將視線轉向了康奈特、也就是杜魯克所在的方向。
“放開她——康奈特子爵,你這是打算和整個東厄城為敵嗎?”
“哈哈,東厄城?”對方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沒想到我們東厄城新出爐的冠軍選手,竟然那麼喜歡多管閑事。”
“不過,從以前開始你就很喜歡多管閑事。”
“你這是什麼意思?”少年的聲音響起,灰色的眼楮似乎在警覺地打量著他。
“你難道••••••就不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麼?”
這位矮胖的貴族慢條斯理地說道。他的話音剛落,那張臉上的五官就如魔術一般發生了移位。
這本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場景——人的臉怎麼能像橡皮泥那樣隨意挪動五官呢?就算是魔法的效果也讓人聞所未聞!
對方顯然也很是為這種情景而感到自得。
只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扭曲的五官在這種微笑下逐漸向著另一張面孔變幻,
就像是隱藏已久的謎題終于被出題人當面揭曉了答案——
“好久不見,你說對•••••”吧?
杜魯克得意地看向眼前的斯科特,正準備欣賞對方錯愕的神情時,他自己那張扭曲了的面孔卻僵硬在了變幻的中途,成了真正意義上嚇人的模樣。
只見剛剛還在前方的少年,現在竟已經失去了蹤影!
人呢?
就在杜魯克驚愕不已的時候,他的背後忽然有尖銳的風聲響起,伴隨著旁邊小孩子緊張的抽氣聲——
他意識到了什麼,于是猛地轉身,余光卻只來得及看清那劍氣留下的殘影。
刷!
杜魯克只覺得左手一空,似乎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跟著那劍氣一起,斬落在了他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