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養心殿。
陽光透過敞開的大門,將半個殿堂照亮。
崇瑞帝端坐在龍椅上,垂眸看向御案上成堆的奏折,冷笑道︰
“還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賈母呈交了一份奏折,四王八公十二侯等開國一脈的老臣也都跟著上奏折。
史老太君想讓她的二兒子賈政襲爵,真真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夏守忠陰陽怪氣地笑道︰
“不愧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只為了賈家的事,開國一脈都群起響應,都上了陳情書來。”
崇瑞帝冷笑道︰“一丘之貉!”
夏守忠陪笑道︰
“史老太君這樣做,其實是因為賈家大老爺賈赦不務正業,量小識短。
但二老爺端方正直,謙恭厚道,膝下又有二子,長子賈珠雖已英年早逝,但考取了功名,且娶了國子監祭酒家的姑娘。
次子賈寶玉更是了不得,據說,他出生之時,屋里雲蒸霞蔚、蘭芷芬香,落草時,嘴里還餃著一枚去災消厄的通靈寶玉。
這二子比這賈赦膝下的賈璉和賈琮,強上百倍。”
崇瑞帝似笑非笑地微微頷首,若有深意地說道︰
“你這老貨,常年深居宮中,竟然對賈家所知甚詳。”
聞听此言,夏守忠臉色微變,急忙解釋道︰
“老奴也是听旁人說,便記住這麼兩句。
據說,榮國府老太君便因此事,偏愛政老爺一房,叫政老爺住了榮禧堂。”
崇瑞帝道︰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表面上看,史老太君是因為你所說的才偏愛賈政,其實是因為賈赦不是史老太君親生的,賈政才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
夏守忠微微一怔,他見崇瑞帝對賈家的事也所知甚詳,就猜到是有人在給崇瑞帝的秘折里提了此事,于是笑道︰
“老奴听說這位赦老爺平時尋歡作樂,躲在屋里玩小老婆,正應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了。”
崇瑞帝冷笑一聲道︰
“賈赦病危,賈家人還不曾趕去金陵奔喪?”
崇瑞帝語氣調侃,心知賈家二房巴不得賈赦早日歸西,好取而代之。
夏守忠匯報道︰
“根據錦衣衛傳來的線報,史老太君已經派人趕往金陵。”
崇瑞帝冷笑道︰“朕掐指一算,賈家人倘若要見賈赦最後一面,確實該盡早出發去金陵才是。”
夏守忠道︰“陛下聖明!”
崇瑞帝搖頭輕嘆,心中暗道︰
都說天家無親情,公侯之家,也不遑多讓。
崇瑞帝只覺賈家的事亂成一團,母不慈、子不孝,眾人紛紛稱贊謙恭厚道的賈家二房,愣是寧肯看著賈赦被活活氣死,也不肯將榮禧堂讓出來。
崇瑞帝潛意識里認為,賈赦就是被賈母和賈政氣病的。
總之,這賈家簡直就是不成體統,只有一個賈琛讓崇瑞帝感到順心順意。
此事里,史老太君和賈赦、賈政間的恩怨牽扯到人倫孝道。
看似只是臣子的家事,但難免又會影射到他與太上皇身上,未免有心人捕風捉影說出些什麼來離間他與太上皇。
思及此處,崇瑞帝命令夏守忠將史老太君的折子並王公大臣替賈政說情的折子一並送給太上皇,懇請太上皇代為決斷。
如此一來,不僅全了孝道,還把此事推了出去。
當太上皇見了這折子,便因賈政一房太過汲汲以求而心生不屑、因賈赦太過心胸狹窄而啼笑皆非。
同時,太上皇料到崇瑞帝是礙著一個孝字不知該如何處置賈母、賈赦間的恩怨又以為他對賈家還留有舊情,為彰顯孝順才懇請他代為決斷,于是投桃報李地回給崇瑞帝道︰
“既能父死子繼,又何必兄終弟及?”
自古以來,皇家正統從來都只有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這種情況,如果不是迫于無奈,就是有人謀朝篡位。
太上皇這幾個字,看似在說賈家的事,又像是在說他們皇家自家的事。
崇瑞帝听了這話,當即感慨萬千,朝太上皇所居宮殿拜了一拜。
崇瑞帝反復比較賈家大房二房,看二房已經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將大房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忍不住想扶大房一把。
主意已定,崇瑞帝拿著朱筆在史老太君的折子上批上幾個字︰“兄終弟及,終是不美。”
雖然沒有明說,但崇瑞帝其實已表明了態度,那就是不同意賈母所請之事。
夏守忠離了崇瑞帝跟前,來來回回思量著,心想人人都以為推舉出個出息的,陛下必會叫那出息的繼承賈家家業重振祖業。
然而,殊不知,陛下哪里會在乎賈家當家人有沒有出息。
估計陛下巴不得賈家落到個浪蕩子手中,盡早敗了才好。
收回思緒,夏守忠親自到榮府,向賈母宣讀了旨意。
賈母听完聖旨,知道陛下否決了她的請求,只好派人一路馬不停蹄,趕往金陵,告訴賈政陛下的旨意。
此時的金陵城的賈家祖宅中,棺材、紙人紙馬等都準備好了,就差賈赦咽下最後那口氣了。
然而,當天夜里,金陵祖宅卻出大事了。
當晚三更時分,老宅前院里忽地有人喊了一聲有賊,隨後前院燈火通明,四處都是叫嚷聲,亂成了一鍋粥。
賈琛不慌不忙穿好衣服,出門查看。
只見賈璉披著衣裳,慌里慌張沖出門,與金彩等一眾奴僕匯合,先去前廳。
隨著鬧鬧嚷嚷的人流趕到前廳,賈琛看到三口棺材已經揭開了蓋子。
賈璉六神無主,驚呆在原地。
賈琛卻是鎮定自若,先叫早先從鋪子、莊子召喚來的男女匯合起來,隨後拉著賈璉去賈赦院中。
見了賈赦,賈璉便急紅了眼道︰
“啟稟老爺,不好了,棺材叫人打開了。前廳並門房上上上下下二十幾個下人全被人用蒙汗藥藥倒了。”
賈赦倒吸一口涼氣,急聲道︰
“棺材里頭的東西呢?”
賈璉面色尷尬,目光慌亂,他也不知道財寶的去向。
見此情形,賈赦喉嚨一甜,噴出一口血水來,跌坐在椅子上,嘶聲罵道︰
“若不是听你的話,何以至此……”
說著,他一口氣上不來,翻著白眼就要暈過去。
賈璉趕緊吩咐道︰“快請郎中!”
說著,他慌忙給賈赦撫著胸口,忙不迭地解釋道︰
“兒子只陪著老爺去前廳一遭,為避嫌便不曾再去過,斷然不是兒子露出的破綻。
再說主意是兒子出的,若出事,兒子頭一個有嫌疑,如此,兒子怎會打那歪腦筋?”
賈琛在一旁打圓場道︰
“璉二哥一向對大伯父恭敬孝順,他絕不會做出此事。”
賈璉感激地看了一眼賈琛,繼續朝賈赦道︰
“退一萬步說,老爺的東西,不遲早是兒子的嗎?兒子若想算計那些東西,早背著老爺從庫房里偷了東西出來,又怎會叫老爺知道?”
“不是你,又是誰?”
一陣急火攻心,頭暈目眩,賈赦咬牙切齒,眼前一片昏昏沉沉,就如房中燭火被人吹熄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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