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來吧。”
晚照回了神接過碧霄手中的藥碗,碧霄站在那等著她喂完藥,隨即抬手接過空藥碗,遲疑了下還是開了口。
溫葉口中呼喊著什麼,聲音不大晚照卻听得清楚,她知道主子這是又做夢了。晚照起身將懷中的絹帕放入盆中潤濕,細心地為溫葉擦拭臉上的汗水。絹帕的清涼讓溫葉滾燙的臉頰瞬間涼爽許多,皺著的眉頭也舒展了些。
“好燙,主子發燒了!”
“晚照,小姐怎麼樣?”
碧霄端著晴空在後院親自煎的藥,輕叩了兩下推門而入,晚照一動不動也不回話,只是靜靜地盯著床榻上的溫葉看。碧霄將房門關好走到床前,慢慢吹著碗中微燙的湯藥,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她覺得晚照蒼白的臉色更像是個病人。
溫葉昏睡了一夜,晚照大一早去敲門也不見回應,她推門而入見床上躺著的溫葉仍在熟睡,上前為溫葉蓋好被子,抬眼見她臉頰泛紅,脖頸處出了好多汗,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剛一觸踫就慌亂地收回了手。
“我昏睡了多久?”
晚照接過水碗轉身放在桌上,拿了床被子墊在溫葉身後,盡量讓她躺得舒服一些。
“主子睡了兩天兩夜,剛才還一直喊著墨小侯爺的名字。”
溫葉苦澀一笑,墨彥還真是她的毒,讓她舍不得又放不下,心甘情願被他這樣熬著,這一生怕是再難有人走進她的心里了。
“主子你嚇死我了,若是昨夜還不退熱......”
晚照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捂住嘴淚流滿面,這兩天強撐著的堅強瞬間瓦解。溫葉試圖坐起身子,卻發現頭暈得要命讓她起不來身,她許久沒有生病臥床了,眼下的無力感還真是讓她不太適應。
“晚照,你過來。”
晚照哭得淚眼婆娑,听她喚自己,連忙止住淚水,俯身湊了過去。
“主子,我在。”
溫葉費力抬起手臂為她拂去眼淚,晚照心疼地將她冰涼的雙手抓住捧在手心里暖著,溫葉淡然一笑緩緩說道。
“人活著就是如此,沒什麼大不了。沮喪也好,長嘆也罷,就是不要悲傷哭泣。”
晚照沉默不語,別過臉將淚水盡數拂去,主子在她面前還要硬撐,生著病還要反過來寬慰她,大概這世上只有那個人能給她帶來一絲慰籍吧。
“有件墨小侯爺的事,碧霄姐一直不讓我跟你說,但現在你這樣自苦,我現在就跟你說了。”
“別賣關子,快說!”
溫葉聞言激動不已,若不是大病初愈身子還很虛弱,她簡直要從床上跳起來了。晚照知道溫葉著急也不再賣關子了,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主子別著急,躺下听我慢慢說。我之前說墨小侯爺對您有情是有原因的,不光是因為他不說破京城那些關于你們之間的傳聞,最主要的原因是三年前他為您做的一切……”
四年前,三公主在徑山半山亭與墨小侯爺相遇,她對墨彥一見鐘情求父皇賜婚,而墨彥是個不近女色的高嶺之花,對賜婚一事很是反感一直拖著,一年後就是那場血雨腥風的皇室內亂。
那晚皇宮內火光沖天死傷無數,與三公主交好的溫家三小姐自知命不久矣,毅然從城樓上跳下替三公子身死。墨彥那時在徑山墨家的別院小住,他察覺到宮中異樣連夜從城外趕回,可惜還是為時已晚,眼見“三公主”死在他的面前。
兩日之後各州郡的郡守接到密令本迅速派兵增援,然而最先到達京城的卻是遠在涼州邊陲的墨侯爺的兵馬,顯然是墨彥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到了墨侯爺的手中。內亂平息後,墨彥以駙馬的身份親自為三公主入殮,她的喪葬事宜不假他人之手,此事後他不再習文練武,日日與紈褲子弟們混日子,漸漸成了京城第一紈褲。
溫葉听完既歡喜又氣惱,原來碧霄早就查過墨彥,知道他為三公主所做的所有事情,竟然瞞了她將近三年。
“你們怎麼瞞了我這麼久,別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們!”
晚照心里有愧,若是此事早些讓溫葉知道,也許這三年奔波勞累的日子不會那麼難熬。
“主子,你心里怎麼想的?”
溫葉會心一笑,嫁她為妻一直是她心中所想,她這心思在晚照面前,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的。
“他竟對我這般用心,叫我如何不心動!”
“主子!”
晚照見她神采飛揚,說話不害臊的樣子嗔笑不已,床榻上躺著的哪里是什麼病美人,就是個看到美味紅蘿卜的紅眼小白兔。
一行人又歇了一晚,確定溫葉不再高燒,這才收拾行李動身回京。溫葉坐在馬車里心情極好,她盤算著用什麼法子去打動墨彥,她的真實身份暫時不能讓他知道,賜婚這事她是不會考慮了,畢竟感情之事還是要真心換真心。
“小姐,暗衛來報,京郊外入城方向有大批人馬埋伏,依我看是沖著我們來的,我先去會一會他們。”
碧霄行事一向爽朗,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做為“半山亭”的首領遇事她會沖在最前面,晴空和晚照會保護溫葉走在後面。
“是秦家的人嗎?”
溫葉的聲音從馬車里傳出,晚照將她臉上的金蝶面具換成紅色面紗,她活動活動身子,馬車換成駿馬,準備兵分兩路入京。
“出了幽州他們不敢的,應該是將我們的行蹤走漏出去的。”
碧霄吹響脖間掛著的特殊暗哨,一陣低鳴聲之後,“半山亭”的暗衛們從四面八方現身聚集在隊伍周圍,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就來了將近百人,他們站定後紛紛向溫葉和碧霄躬身行禮。
“任憑亭主與首領差遣!”
溫葉跨上馬背微微點頭,這結果她是預料到的,“半山亭”這兩年多為衍帝秘密辦事,黑白兩道都得罪不少人,名聲越大越容易樹敵,伺機尋仇報復在江湖上也是常有的事。
“你們小心點,不要戀戰。”
“這幫人來得正好,這幾天我不爽得很,一會兒誰都別跟我搶!”
碧霄嘴角勾起一臉壞笑,揚鞭策馬而去,他們在幽州城為了聖上交代的事謹慎小心,故意隱蔽了“半山亭”兄弟們的實力,眼下倒是能暢快對決一番,想想就特別興奮和痛快!
碧霄帶著一隊人馬正殺得痛快,誰料他們身後又來了一批人馬,看裝束應該混江湖的游俠。
“你們誰是向家人?留下命來!”
听這話語似乎與向家有些恩怨,看起來難纏得緊,溫葉暗暗感嘆,秦家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下三濫,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看來這回京的路實在不好走。
“晚照,前面是哪里?”
晚照迅速分辨了方位,回首答道。
“回主子,前面是徑山。”
“進山,去萬壽寺。”
眾人得了指令立馬往徑山方向趕去,後面的游俠們仍是不依不饒緊緊追趕。晚照沒有辦法,只好和護衛們先護著溫葉上了徑山,晴空和茗護衛留下來斷後。
“茗,放箭!”
茗護衛拉滿弓一下射出三支利箭,晴空跳上前去連斬數人,游俠們均傷得不輕一時慌了身,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擊。兩人也不戀戰轉身就往徑山方向追去,與溫葉他們再次匯合時已近夕落。
“你是同意告訴她了?”
碧霄點頭徑直往後院走去,不論是三年前的三公主還是現在的溫家三小姐,她一直是個情深義重的人。碧霄不想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影響溫葉的行事判斷,所以墨彥的事她一直沒有對溫葉提,既然兩人再次相遇她也不好再隱瞞了。
一縷晨光射進屋內,溫葉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她試著動了動微僵的身子,打量著身處的環境。
晚照急忙做出噤聲的手勢,起身將溫葉的被子掖好,兩人徑直走到屋外。碧霄剛才想說什麼,晚照心里十分清楚,向家確實對她有大恩,在她心里晴空也不再只是少主這麼簡單。
不過在晚照心里最重要的還是三公主,她不能丟下眼前的一切與晴空回涼州向家,三年前救下溫葉的那天起,她就決定不會輕易離她而去,任何事任何人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心。
“向家的大恩我沒有忘記,但我現在只想陪著她,護著她,幫她復仇,看她嫁人......”
碧霄對兩人之間的情誼再清楚不過了,這次確實是她做得欠考慮,有些操之過急了。
“會的,總有一天她會找到從前的自己。你若是想幫她,就將墨小侯爺三年前為她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講給她听吧。”
“晚照,昨夜的事......”
“你休息下,我來喂她吃藥。”
“主子,你終于醒了。”
晚照見她醒來欣喜不已,連忙倒了碗水端了過去。溫葉還真是口渴得緊,一口氣將那碗水喝得一滴不剩。
听了大夫的話,晚照眉頭緊鎖,主子的心結她最清楚卻倍感無力,此時的她,真希望自己能為主子做些什麼。晚照吩咐茗護衛打些水,她準備為溫葉擦拭身子降溫,大夫已經開好藥方交于晴空抓藥,不一會兒茗護衛端來從後院打來的一盆井水。
“晚照姐,你要的清水。”
晚照起身喚來茗護衛去請大夫,不一會晴空找來了驛站大夫過來,兩人退到一旁讓大夫為溫葉看診。晴空猶豫了下,伸手拍了拍晚照的肩膀,安撫著她急躁的情緒。
“依脈象來看,這位小姐是急火攻心,若是兩日之內能退熱就無大礙。我開個退熱方子務必讓她服下,只是這心結難解,還需日後慢慢疏導才是。”
晚照點點頭算是回答,滿眼憐惜地看向床榻上的病美人,通紅的臉頰,微皺的眉毛,緊閉的嘴唇,那痛苦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茗護衛放下水盆悄悄退了出去,關好房門守在外面。
“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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