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監稽查人員堅持原則,讓老張無計可施,他想留賈工一行吃午飯,對方不僅婉言謝絕,還當即宣布了對方圓科技公司的處罰決定︰罰款一百萬元,查封仿制藥生產線,直到問題解決以後,才能重啟生產。
    說實話,方圓公司真不在乎一百萬元罰款,但查封仿制藥生產線的處罰,讓老張和公司的其他幾位領導難以接受,現在正是這款仿制藥的銷售高峰時段,每停產一天,都將給公司在經濟上造成極大損失。
    一位副總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經領導班子成員一致同意,公司決定拿出一筆公關經費,托人找到南源市主管工業經濟的副市長,請求其出面干預,讓藥監局收回停產整頓的處罰。
    這位市領導有些為難,“對于行業監管部門的處罰決定,政府不好過多干預啊!”
    “方圓公司只是借用了外地企業的包裝和商標,既沒有給對方造成多大損失,也沒有引起市場混亂,罰點款我們可以接受,無限期停產整頓,處罰太重了!我們是南源市本地企業,為本地財政和就業做貢獻,藥監局胳膊往外擰,實在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想的。”
    “也是啊,公司畢竟是咱們當地企業,罰兩個錢就算了,停產整頓是有點重。好吧,我跟他們說說,就是不知道監管部門給不給我面子。”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藥監局稽查科的賈工接到局里一把手打來的電話,讓他更改對方圓公司的處罰決定。
    “頭,我們依據親眼所見的事實和相應法規做出的處罰決定,有理有據,怎麼能隨便更改呢?作為監管機構,如果朝令夕改,監管的嚴肅性和公信力將受到損害,以後的工作還怎麼開展?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將成為同行業的丑聞啊!”
    “我干監管這一行年頭也不少了,你說這些危害我能不知道嗎?但市里的領導給我打電話,說方圓公司是咱們本地企業,為當地財政和就業做貢獻,讓我高抬貴手,放他們一馬,你說我該怎麼辦?”
    “這不就是明目張膽的地方保護嗎?”賈工無奈地說。
    “就算是地方保護,市領導已經發話了,如果咱們硬扛下去,你覺得會有什麼後果?”
    “你的意思,方圓公司這件事,藥監部門可以不聞不問,任其胡作非為?領導,可你別忘了,咱們監管的是人命關天的藥品,而不是肥皂洗衣粉!”賈工沒好氣地說。
    “胡說八道!我說不管了嗎?”因為被下屬誤解,局長在電話里咆哮道。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重,賈工趕忙把話收回來,“領導,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對于方圓公司的問題,究竟應該怎麼處理?”
    “罰款照舊,撤銷停產整頓的處罰!”說完,對方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接到藥監局稽查科免于停產整頓的電話通知時,方圓公司副總老張臉上露出輕蔑的一笑,“知道啦,謝謝。”
    又過了十來天,就在老張等人以為紅星制藥廠引發的風波已經完全平息,一切又歸于風平浪靜之時,廠辦工作人員給他送來一封特快專遞,“張總,廖總讓你處理這件事。”
    接過信封,從里面取出一封郵件,老張一看,是雙菱市人民法院的傳票,他頓時有點傻眼,方圓公司跟雙菱市分屬不同的省份,兩地相隔七八百公里,哪來的法律糾紛呢?等他看清其中的內容,才知道是紅星制藥廠把方圓科技公司告上法庭了,法院已經受理此案,要求方圓公司做好準備,在規定時間到庭應訴。
    雖然公司一把手讓老張全權處理此事,但這畢竟事關重大,他認為應該得到廖總的親自授權。
    老張來到廠長辦公室,把傳票放在桌子上,“廖總,你看這件事應該怎麼應對?”
    “不是讓你全權處理嘛,工作人員沒跟你說嗎?”
    “說了,但......”老張欲言又止。
    “哦,你是說授權吧?既然全權委托給你,為了辦好這件事,有關應訴的所有事宜,都由你決定。”
    得到一把手廖總的親自授權後,老張決定聘請一名律師,這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方圓公司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應對法律訴訟,誰也沒有經驗,他連基本程序都不明白,只能向律師咨詢。
    經朋友的引薦,老張跟一名姓沈的律師見面了,他簡要介紹了事情的原委,“沈律師,對方把我們公司起訴到當地法院,昨天已經收到傳票,請你給我們出出主意。”
    “張總,不知你介紹的情況是否準確?律師分析案情,就像醫生為患者診斷病情,需要對案件的來龍去脈有準確詳細的了解,即使某些情節對被告不利,也要毫無保留地說出來,才有利于律師對案情做出判斷,並提出應對方法。”這位律師很有經驗,他擔心老張隱瞞真相,導致他做出錯誤判斷。
    實際上,沈律師的擔心並非多余,老張跟大多數當事人一樣,向他介紹的全是應付工商和藥監稽查的那套說辭,在他的一再要求下,老張不僅向他坦誠了盜用紅星制藥廠同款藥品的包裝和商標的詳細經過,還如實告訴他,方圓公司的仿制藥生產技術,也是私下從紅星制藥廠購買的。
    根據老張的陳述,沈律師做了一番分析,他認為這個官司事實清楚,目的明確,方圓公司基本沒有翻盤的可能。
    “照你這麼說,我們方圓公司就不必應訴了,反正都是輸,對方法院想怎麼判就怎麼判吧?”老張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也可以不應訴,那法院就會缺席審判,只不過同樣是輸官司,積極應訴和缺席審判,其判決結果有可能大不一樣啊!”沈律師覺得有必要把利害關系向老張講清楚。
    “哦,判決結果會不一樣嗎?”
    “當然。如果缺席審判,由于被告方自動放棄為自己辯護的機會,法庭只能听到原告及其律師的陳述,主審法官也就只好根據原告方陳述的事實進行判決。要是積極應訴,即使被告方有過錯,也可以在法庭上充分陳述發生過錯的理由,還可以在認罪態度上爭取法官的同情,主審法官在裁量時,一般都會考慮這些因素,最終的判決結果肯定要比缺席審判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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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總當場決定把官司委托給沈律師代理,雙方簽訂委托協議後,他就把這一棘手事件推出去了。
    雖然不再為官司的事傷腦筋,但老張覺得這件事有點窩囊,因為紅星制藥廠技術中心常務副主任郭鵬,相當于方圓公司的臥底,事先竟沒有透露一點消息,這讓他難以理解。
    當天晚飯後,老張撥通了郭鵬家的電話,他想問問郭鵬是否知道最近發生這些事,“郭主任,我是方圓公司老張,你最近忙什麼呢?”
    一听是老張打來的電話,郭鵬正好有一肚子苦水想給他倒,“哎喲,我現在被架空了,還能忙什麼呀!”
    “被架空了,什麼意思?”
    郭鵬向對方訴說了自己的境遇,“別看我仍然是技術中心常務副主任,但我什麼事也不管了,整天無所事事。”
    “哦......”老張感到有些意外,“你知不知道最近發生的事?”
    “最近發生了什麼事?”
    “紅星制藥廠不僅向我們當地工商和藥監部門舉報方圓公司制售假藥,還在你們本地法院把我們告上了法庭!這些事你難道一點也沒听說?”
    郭鵬心里咯 一下,當初老張提出這個開拓銷路的辦法,他就覺得風險太大,如今果然出現麻煩了,怪不得這段時間去廠部機關開會,幾個以前關系不錯的同事,也跟自己故意保持距離。不過,郭鵬也很納悶,廠里鬧出那麼大的動靜,自己竟然毫不知情,看來,不僅方翰民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而且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否則,不可能沒有一點風聲。
    真讓郭鵬猜著了,那次研究對策時,一共只有五個人,除了廠辦主任老趙和供銷處長許昕,他跟其余三人曾經都做過同事,尤其跟技術科長萬程和勞動紀律督查辦公室主任焦鐵輝,還曾做過多年的搭檔,但那次會上方翰民有言在先,不許參會人員往外走漏任何消息,目的就是防止郭鵬給方圓公司通風報信。
    另外,除了方翰民和焦鐵輝,另外三人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後,都對郭鵬的行為感到震驚和不齒,即使萬程跟郭鵬的私人關系非常不錯,自那以後,也主動跟他保持距離。
    近幾個月來,郭鵬不僅無事可干,還感到空前孤立,好像周圍的每個人都在提防他,郭鵬本想跟方翰民面對面交流,但方翰民已經徹底失去了對他的信任,踫了幾次軟釘子之後,更覺得心灰意冷,他對自己在紅星制藥廠的未來不抱任何希望了。
    通過一番考慮,郭鵬打算辭職,但他需要跟方圓科技公司的領導溝通,只有在得到對方保證接納他的情況下,他才敢提交辭職申請。
    這幾天郭鵬正想給老李打電話訴苦,並征求他的意見,沒想到老李打來的電話,把郭鵬嚇了一跳,難怪周圍氣氛不正常,原來是方翰民采取行動了。
    郭鵬很關心方圓公司的處境,“張總,紅星制藥廠的舉報對公司有什麼影響?仿制藥生產線還在正常運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