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未落，驚變就已然發生。
裊裊煙氣蒸騰，像是攢夠了份量，滿足了條件，縱然昊天道主果斷出手，也已經晚了。
這一刻，整個人間諸世，都蕩漾著莫名的芬芳香味，夢幻迷離。
且，在那時光的源頭，這片世間可以觀測歷史的起點，再往前，本是最深沉的黑暗，橫斷與阻隔，卻在剎那間生出了變化，變得透明，有怎樣斑駁的光芒照射進來！
又或許，是反過來，是這人世間獨特的光芒，透過無聲無息間變得透明的時光源點，映照出去，為無法歸家的游子指明方向與道路！
諸世中，但凡立在道之極、路之盡的生靈都震撼了，只因為他們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斑駁的光芒照耀，竟源自一片海，浩瀚無邊，卻是……血海！
像是曾經有無數的強者在這里戰斗過，負傷、隕落，他們流出的血，染紅了無盡的汪洋，哪怕這片海的存在驚天動地、震古爍今！
海中的每一朵浪花，便是一個超凡源頭，自然演化出超凡的世界，不可思議，無法想象……可就是這樣的汪洋，卻化作了戰場，戰者的鮮血遍布了每一處！
盡管只是如管中窺豹一般，但諸強隱約能看見汪洋深處的一角，存在有無上的古城，不朽不滅，鎮壓永恆；亦有無邊的洲陸，永世長存，亙古不墜。
天災在喧囂，沸騰的大道之力，在化作毀滅一切的災劫風雨，摧枯拉朽的破滅萬物；但在風雨中，卻有英靈的軍隊出征，堅定決絕……
忽然，這樣的畫面模糊了，顯現出奇特場景的一角……那是無數龐大的身影組成的生靈海，有幾尊存在于其中奮力沖殺，來來回回，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這幾尊存在很強，非常強，剎那回首，一縷眸光便可讓仙帝寂滅；舉手投足，便可將當年一往無前殺進高原的花粉天帝鎮壓！
但是，當他們陷入了生靈海後，卻無比艱難，縱然擊殺了對手，但很快那些被擊殺的存在就復活了，再現了，仿佛有一種奇特的輪回規則在主導，所謂的生死概念都不過是掌中玩物。
就如昔日詭異族群高端戰力的標配，仙帝是不死的，始祖是不滅的，除非以無上偉力去磨滅。
可在這片戰場上，那生靈海中的許多個體，比仙帝更恐怖，比始祖更強大，難以滅殺，似乎在其背後站著他們強大的靠山，有一顆怎樣非凡的道果在賦予 們超越常理的本質。
于是，這里便成了噩夢的戰場，是地獄的難度，有最可怕的折磨與煎熬，無法解脫。
能進入這樣的戰場，真不知是造了多少億萬年的孽，引來了何等人物的“小小”任性。
或許，是有人曾經大殺一朵朵相似的花，夢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都在三世銅棺處……因為一張臉，便取死有道，磨刀霍霍，制造各種意外，以天意鎮殺之！
借此以磨刀，成就無上殺道！
並且一點也沒有浪費，沒有一刻為那些相似的花的凋零而傷感，緊接著趕到現場的是名為“葬主”的生靈，美滋滋的將尸骸收容，上下其手，提煉最根本的相似特質！
一個管殺，一個管埋，在某尊存在抑郁的時候，他們自然是無往不利。
可，當那尊存在的病情稍微好轉，能夠自我控制時……太歲頭上動土的報應來了！
——盯著我這張臉殺，各種針對，我看你們兩個的膽子挺肥啊！
不止如此。
或許，還涉及一朵觀賞花，牽扯到其的一生坎坷。
花的主人抑郁到極點，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那時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一朵無比喜愛的小花花。
然而，當之清醒，情況就不一樣了！
觀賞花之于那人，如同女兒之于父親，如同手辦之于死宅……這是能隨便蹂躪的？！
若是小花花是被親戚家的熊孩子——始祖，一頓爆錘，那也就算了，無奈，無言，只要不太過分，勉勉強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小花花也的確缺了一點打磨，此花尚缺磨練。
但某些強盜、竊賊……就要好好“招待招待”了！
談不上直接出手針對、碾壓，可是為他們的人生難度上億點點強度，卻是不難的！
于是，無盡的苦難開啟，“意外”被放逐、墜入一段本已無法追溯的歲月中，尋不到離去的方向，只有無窮的血戰。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
在這里，連時間都無法計算，難以定量，剎那如永恆。
直到某一刻，一種觸動，在其中一道身影的心靈深處回響，像是在一片漆黑而空曠的汪洋中，有燈塔在遙遠的地方閃耀，射來一束火光。
那光很微渺，但卻是劃破黑暗的曙光！
“我看到了……回家的路！”
那道身影回首，顯出古代霸主的面容，是……有 ！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嗎……”
他輕語著，身形消瘦，皮包骨頭……漫漫時光的鏖戰，讓他精血都流盡了！
“我的所有物，我的牛馬，我的工具……他們終究沒有讓我失望，輝煌而鼎盛，能夠為我這上蒼最大的股東創造足夠的價值！”
有 呢喃道。
“你留下了後手嗎？這麼自信？”
一旁手握一柄斷刀的屠夫咳著血，渾身上下血肉模糊，但是一身殺氣無與倫比，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無盡歲月的殺戮，固然讓他身負重傷，但對于他這樣一尊以殺成道的人物而言，同樣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磨練。
畢竟，人世間去哪里找這樣生靈海一般的強橫又眾多的敵人，讓他放手去廝殺？！
要麼是虐菜，沒有半點經驗收獲。
要麼是被虐菜，一巴掌下去拼都拼不回來。
剩下的可堪一戰的對手，又對他太了解了，知根知底，根本不會給他刷經驗的機會！
“不是我多麼自信，也不是我多麼相信這些，曾經在上蒼天地中生存、為我掌控的生靈的智慧才情……”
有 低語，“而是我在相信那幾位，沒有陪我們一起在這里同甘共苦的……好隊友啊！”
說著說著，他咬牙切齒起來，引發共鳴，同仇敵愾。
只要一想到他們在這里吃苦，而曾經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好隊友”卻能從容寧靜的享福，就讓他們感覺渾身上下有螞蟻在爬。
“他們不在此地，不陪我們……早晚是能回到諸世中的！”
“我相信他們整活的能力，就如同相信我自己的本事……”
“那絕對是能玩多大，就玩多大，只為成就自己的道……”
“這樣的過程中，我的那些玩具們，靠著做試驗品，多少也是能成才的……盡管這樣的成才，最後可能都是喂了他們的肚子，被吞吃殆盡。”
“同樣，他們也有能力，在漫漫歲月中找到我留下的後手，摧毀、破滅……”
他們太了解彼此了！
一方無力他顧，一方有心針對，早晚能瓦解所有的後手。
有 幽幽道，“可不要忘記了，在此前的戰斗中，我們這些霸主可沒有佔到什麼便宜，隱隱間是失敗者的一方。”
“所以，注定了那諸世中有更加龐大的力量，讓我們的那幾個‘好隊友’忌憚，沒有把握……”
“于是，即使發現了我的後手，也會故意置之不理，甚至視對手的強大程度，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
“讓我回去擋槍！”
有 冷冷開口，沒有因為看到了脫離這噩夢一般戰場的機會而欣喜若狂。
他不吝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自己後手發動的原因。
不出意外的話，多半是出了意外，偷跑回去的霸主覺得自己搞不定某些問題，于是終于想起了當年一起並肩走的“好隊友”！
隊友嘛！
不就是用來賣的嗎？！
“那，回去不回去？”
屠夫笑著，咽下了嘴中的血液，“走出這龍潭，去闖入那虎穴？”
“回！為什麼不回！”
另一尊霸主笑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故鄉，不想死在這邪門的地方……”
這是葬主。
說罷，他看向身旁，“長恆，你呢？”
“是該回去的……”
長恆悠悠道，他眸子深處閃動著奇異的光芒，輕語著，“去驗證一些事情……”
他的話音渺渺，像是超然了世間，絲絲縷縷的光芒，覆蓋了身軀，讓其他三尊霸主都皺眉，鄭重與忌憚。
他們看著這個“好隊友”，這些年來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若非這里的難度過于地獄，讓他們這樣背刺、捅刀一氣呵成的小能手都不得不放下矛盾，團結合作……早就聯手，好好的痛擊一番了！
——不能走了長恆，讓這家伙當著我們的面超脫了！
“你的狀態很不對勁，要我砍你一刀嗎？”
屠夫熱心的提議，刀雖已斷，但只要長恆點頭，他絕對不介意奮力一擊斬下。
“那倒不用。”
長恆失笑，“只是看著這片戰場，心中有許多觸動……”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他感嘆道，“我大概知道了，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
“一顆種子，一顆人性的種子，本是落在每一個生靈的心中，隨其誕生，從無到有的演化，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果實的養分，散在天地中，回響，蕩漾，滋養著下一代的種子……而已有的人性之樹，若承受不住時光的考驗，終究會枯萎，凋零，塵歸塵，土歸土。”
“奈何，有人出手打斷了這樣的過程，為之強行續命，留下了不該留下的病樹……”
長恆的話音不算多麼響亮，但卻在這片戰場中引發了大波瀾，組成生靈海殺來的敵潮，這一刻竟短暫的凝滯了！
“那人，擊破了天，超脫于外，影響了平衡；又橫斷了人，崩塌于內，擾亂了循環……”
“天人失諧，以至于萬古成空……”
他語氣幽幽，但他身旁的三尊霸主臉色卻白了白。
——瞎說什麼大實話？你不要命啦？！
“走走走，趕緊走！”
有 奮力出手，既是以無上偉力貫穿永恆，也是在將長恆的話音淹沒，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听到。
不听不听，王八念經！
何止是他呢？
這一刻，屠夫、葬主，都使出了有生以來最大的干勁，只恨不能一步躥到人間諸世，遠離長恆！
轟！
光芒耀世，超世之力洶涌，所見即所得，所聞即所觸……縱然那人間諸世映照而來的光芒，近乎渺渺不可尋，可在三尊古代霸主的攜手之下，依舊被貫通了！
同一時刻！
“轟！”
無邊慘烈的氣息，自虛無中流淌，淹沒了人間諸世，讓祖庭諸帝每一塊血肉都在痙攣，要癱軟在地上！
那是經歷了連天戰斗熬煉的結果，在無盡的敵人浪潮中硬是不死，血戰至今！
“錚！”
劍光閃耀，昊天道主正色了，他能感覺得到，那是他都沒有體驗過的經歷……哪怕他曾經一度被三尊始祖群毆。
但是，除卻一開始的艱難，後來他發育起來，真正戰力凌駕在三尊始祖上，就開啟了放水模式，打起了假賽，免得刺激對手，從高原厄土的深處再蹦出三、五個始祖來。
血戰了，但沒有完全血戰，殺到最瘋狂。
當然，他還參與過高端局，打出自己的風采，有了同樣非凡的經歷。
“你們回來了……”
大乘山王佛輕笑。
“是的，我們回來了！”
無上道音，震懾了萬古長空，無邊陰影在這一刻席卷了人間諸世，那是四道血淋淋身影的並肩而立，聯袂而行！
他們宛如厲鬼，帶著恐怖滔天的殺氣、血氣、死氣，讓整個世間在此刻陷入了死寂，眾生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他們降臨，他們俯視，他們于剎那間洞悉了種種前因後果，“原來如此！”
長恆笑了起來，轉身，注視著怨念如海的花粉天帝，“你想見我？很好，我也想見你，向道友借一件事物，一顆……花粉路的祖種！”
“你……你……你！”
花粉天帝愣了，隨後勃然大怒，七竅生煙。
這人怎能如此無恥！
借？
這樣子，恐怕是明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