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7章 休整之于寂夜 (四)
東天騎士團基地西側的餐廳里，孩子們剛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哈斯基就好奇地環顧四周，問道〞咦，丹尼爾哥哥怎麼沒有跟過來汪？〞
〞他有自己的公務要辦，當然不可能一直跟著我們。〞煞星圓滑地糊弄過去。
〞哦---〞哈斯基從煞星叔叔的神色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別提那個了。你們要吃點什麼？這里的草莓蛋糕很美味哦，要不要試一下？〞朱麗葉笑著問。
〞好耶，哈爾要吃草莓蛋糕喵！〞豹人少年也笑著答應道。
〞哈斯基要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超---甜---的那種汪！〞犬人少年也搖著尾巴說。
〞呼呼，好的，等一下哦。〞少女笑著走開，忙著去點菜了。
〞煞星叔叔不吃喵？〞哈爾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看著星輝龍。
〞我不喜歡吃甜食。〞星輝龍正在思索著別的事情，有點心不在焉〞而且我也不像你們兩個小鬼那樣嘴饞。〞
〞嘿嘿，煞星叔叔怕蛀牙吧汪。〞哈斯基惡作劇般笑道〞沒關系啦，只要每天早晚好好刷牙的話，就不會有蛀牙了汪！〞
煞星于是惡作劇般沖哈斯基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齒〞龍的口腔里一般有三百七十二顆牙齒，每顆都像你們一整個人那樣巨大，你說老子該拿什麼來刷牙比較好？〞
〞呃，別拿哈斯基開刷汪！〞犬人少年嘻嘻哈哈地笑著，鑽到哈爾身後佯裝躲起來。
〞放心吧，憑你們那小身板子，就連給老子剔牙都不夠用。〞星輝龍獰笑道。
兩名少年臉色大變〞煞星叔叔好可怕汪（喵）！〞
〞啾！~〞氣球魚波奇從哈爾腰間的鐵筒里跑出來，沖煞星抗議般叫道。
〞哇啊！~~這是氣球魚？！好可愛！！〞朱麗葉帶著孩子們的甜點回來，一看見波奇就尖叫起來。然後她們就一起逗弄起寵物魚來了，把波奇逗樂得圍著大伙快速繞圈圈。
〞所以說我最受不了女人和孩子〞面對小鬼們的嬉鬧，星輝龍只好捂住前額嘀咕道。
哈斯基一邊嬉鬧一邊快速地吃著他的冰淇淋，然後突然捂住肚子從椅子上蹦起來喊道〞嗷！肚子好疼汪！〞
〞小笨蛋，誰叫你吃得那麼急------洗手間出門轉左。〞朱麗葉捂嘴笑道。
〞嗷嗷嗷嗷嗷------〞哈斯基捂住屁股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當然，這一切都是演技而已。犬人少年跑進洗手間繞了一圈就出來了。
趁現在沒有被大人們監視，他仔細嗅了一嗅。
〞丹尼爾哥哥〞犬人少年擔憂地看了一眼遠方，馬上沿著氣味，朝走廊的盡頭奔去。
大概在十分鐘之前，丹尼爾在騎士帕里斯通的帶領下來到了東天騎士團的冷凍休眠實驗室前。
門剛被推開就有一股寒意撲面而來，讓見習騎士少年打了一個冷顫。
在柔和得近乎幽暗的燈光映照之下，冰霧繚繞的實驗室內整齊排列著二十台冷凍休眠倉，其中大約有一半已被志願者佔用。
由于冷凍休眠艙的技術尚處于小規模的臨床實驗階段，使用這種設備的人不算多，而它可能帶來的副作用也尚不明確，使用上有一定的風險。心急如焚的丹尼爾卻完全沒有考慮這些可能存在的風險，只想盡快跳進冷凍艙里睡足一覺，晚上醒來狩獵夢魘，成功的話就能得到騎士團的升格批準，馬上就能調集到資金，為他的母親動手術。
〞你的是七號倉。〞那名騎士不帶感情地說〞把外衣脫下以後就躺進去吧。〞
〞明白了。〞在冷凍艙的玻璃罩子打開之前，丹尼爾就已經麻利地脫去外衣，只剩一條褲衩地準備著。他躺進冷凍艙里，被那冰冷透骨的寒氣刺激得打了一個哆嗦。
〞這是臨床實驗的免責聲明，在這里簽名吧。〞騎士帕里斯通遞過來一份文件。
〞好的。〞丹尼爾連看都沒看就簽了字，同時擔心地問〞這個真的管用嗎？〞
〞有充分的醫學研究證明人在寒冷條件下的深度休眠能夠恢復更多精力。但這僅是精神上的恢復，上的恢復則難以保證。〞
〞那就很足夠了。〞丹尼爾自我安慰地嘀咕了一句，在冷凍艙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
〞那麼，請做個好夢。〞帕里斯通答應道，按下了冷凍艙旁控制面板上的某個按鈕。冷凍艙的玻璃罩子馬上蓋起，把丹尼爾完全困在那個略呈圓柱形的玻璃艙中。冰霧從冷凍艙的四方八面洶涌而來，讓年輕的見習騎士不免有點害怕。但他連掙扎的功夫都沒有，身體就被那迅速蔓延的寒冷所攫住，眼皮更像灌了鉛般猛然扣下，再也抬不起來。他在數秒內就陷入了沉眠。
關于這個冷凍休眠艙的功效，聰明一世的朱麗葉盧斯福卻有了一次誤算。
沒錯，這種冷凍休眠療法確實能夠讓人快速恢復精力，這一點在多次臨床實驗中已經得到了充分驗證。
但那是對于心智正常的成年人而言的。
對于丹尼爾這樣的、心智還未充分發育的少年而言，突如其來的冰冷與強制睡眠，只會帶來不安與恐慌，而入睡前的這份恐慌則會帶來------
噩夢（夢魘）。
沉睡中的丹尼爾開始被夢境所折磨，陷入了一場冰冷與黑暗的幻覺之中。
起初只是憧憬。
父親是騎士，很厲害的騎士。
父親外出巡邏，除暴安良，保家衛國，是一名英雄。
這種想法從小就根植于丹尼爾的心中，因此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向他父親那樣，成為一名騎士，一名英雄。
------直到夢想被殘酷的現實完全摧毀的那一天。
〞爸爸不回來了嗎？〞孩子看著他的母親，好奇地問。
女人放下書信，滿臉憔悴。盡管如此，她還是盡可能地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年僅六歲的孩子溫柔地勸道〞親愛的，你爸爸要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去執行任務，他可能再也沒法回來看望我們了。但是你要記住，你爸爸為這個國家付出了一切，他所做的犧牲都是為了讓潘拖拉肯的人民---也是為了我們---能夠安居樂業。你爸爸是英雄，即使他再也無法回來照顧我們了，你也一定要尊敬他。〞
〞嗯！〞孩子吃力地點了點頭，把母親所說的一切信以為真。
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時間不斷流逝，孩子長成少年，他也理所當然地加入了大不列顛的騎士團。當他問及騎士團里是否有一名叫做楊的騎士時，騎士團里的人們卻沒有一個記得這人。
事實就是，他的父親黑鐵騎士丹楊，只是一名低級的巡邏員。
他在數年前一次巡邏任務中偶然踫見了山賊，在戰斗中喪命。當時的騎士楊甚至只是一名名不見經傳的青銅騎士（見習騎士），年過三十卻碌碌無為，一直無法升格為黑鐵騎士（正規騎士），直至因執行公務而死才被勉為其難地追封為黑鐵騎士。
小人物的下場無比慘淡，即使被追封為正規騎士，騎士楊的家屬得到的撫恤金也僅僅夠為他下葬而已。
事實就是，他父親是一名英雄的說法，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謊言。
事實就是，丹尼爾的父親不僅不是英雄，還是一名廢物，那種被人隨意當作棄子也一點不覺得可惜的庸才。
當初指揮巡邏隊的黑鐵騎士文森特男爵讓丹尼爾的父親沖刺在隊伍的最前方，以吸引山賊大軍的火力。那個蠢貨卻把這當做是一次立功的機會，沖得太前了。結果，他那身笨重而年久失修的裝甲根本擋不住山賊們的長槍，鋒利的長槍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破舊的裝甲貫穿，直接捅進騎士楊的心髒之中，結果了這名庸才的生命。
------至少，在北天騎士團的老舊檔案里，是如此記載的。
騎士丹楊的死毫無榮譽可言，只是一名莽夫不听指令主動去領死。
丹尼爾看完檔案的瞬間就崩潰了，他從小憧憬的父親竟然只是一名小人物。
他的父親根本就不是什麼英雄。
追逐的背影只是個謊言，然而夢想必須繼續。他母親的身體狀況每況越下，而見習騎士少年只能靠十倍于常人的努力來盡可能地得到晉升，讓母親能過上好日子。
然而，這個夢想真的能夠實現嗎？
〞又是那孩子〞負責訓練年輕騎士的導師偶爾會討論紛紛，而躲在城堡某個角落里努力干著雜活的丹尼爾，偶爾會听見導師們的討論。
〞明明已經因為體質的問題而沒法使用魔術了，反應還如此遲鈍，智商一般，體格甚至比同年人還要差。各項體能數據都只是僅僅達標而已。〞
〞真頭疼啊。這種家伙真的能成材嗎？〞
------這種家伙，真的能夠成材嗎？
一遍又一遍，那是他一直以來不斷听見的質疑。那種似有若無的質疑，刺痛他的神經，毒害他的心智，不斷摧毀著他的自信心。同期的見習騎士們也在不斷地疏遠他，認為丹尼爾已是一名無可救藥的廢材。
然而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即使付出常人十倍以上的努力仍然毫無收效，即使前途一片黯淡，但為了讓他病重的母親能夠過上好日子，他硬著頭皮也得撐下去。
結果，就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躺在這個冰冷黑暗的玻璃艙中，為了對抗命運，作最後一次掙扎。
無形的重壓在噩夢中把他掐得喘不過氣來。
救命------
沉眠中的他發出無聲的呼喊，這種呼喊卻沒有人能夠听見。
誰來，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