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大人,難道您不認為應該稱其為陛下嗎?”安布魯的語氣始終是那麼的溫和,但這句話卻是那麼的擲地有聲︰“他繼承了德科瓦陛下的血脈,在神殿舉行了加冕儀式,王國的每一個人都已經承認了他是這拉斯亞維城的主人。”
侯爵只好偷偷苦笑︰“你依然是那麼的頑固……那男人不過是個鄉下領主的兒子。好像追究起來的話,把那男人認作是偉大的國王後裔的人,原本不就是您嗎?”
安布魯沉默著。
侯爵像是有什麼話欲言又止般搖了搖頭,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那個時候……以先王的妹妹艾拉大人為首,包括我,沒有一人相信那回事。誠然這王城內部是由大人您宮內府管轄的,內府發生了什麼事,或者說繼承陛下血脈的王子有幾人誕生,大人您若是緘口不言的話,消息就絕不會落入我們的耳朵里面吧!”
“果真是這樣嗎?”安布魯緩緩地反問道︰“侯爵大人,內殿哪怕是一根針落到地上,想必也瞞不過大人您的耳朵吧!”
卡特洛侯爵面對對方的嘲諷,不得不暗自苦笑。
不過這句絕對是實話,以侯爵的情切基本上都逃脫不過他的耳目。只是,真正能夠作到事無巨細這種程度,也不過是近幾年的事,所以他辯解道︰“遺憾的是,不管我用多少耳目,也不可能知道二十四難免令人深感痛惜。但如果一切都很明了的話,去年也就不會和大人您辯得口干舌燥,互相爭論不休了。”
“這……”安布魯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心想那件事不是早已經有了定論,怎麼現在又搬出來翻案了。
侯爵像是在回想當時的情景一般,又添加了幾句︰“那個時候……南德斯伯爵說他的兒子實際上是德科瓦陛下的血脈,乃是二十年前在這內殿由陛下親手托付的。這般可笑的事情又有誰會相信呢?退一步說,即使真的是陛下的血脈,那麼為什麼在這王城內誕生,又要特意送出城外呢?有這個必要嗎?再說了,如果是陛下和心女子愛情的結晶的話,陛下又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怎麼會舍得自己的孩子丟棄在山野一樣的地方呢?如果是陛下之子,陛下自是會早早地贈予其王室名分,讓全國上下得知這一喜訊。正因為我們考虎到這一點,所以當時我們才一起表示反對,並以偽詐王室的罪名把南德斯伯爵和他那個兒子打人大牢。這見件事大人應該還有印象吧!”
“陛下當年這麼做,自然有陛下自己的想法。”安布魯緩緩地伸了個懶腰,回答道︰“我們不過是陛下的臣子,妄自猜度主君想法的行為豈不是非常不敬,希望侯爵大人對此謹慎一些來得好。我們只需要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在陛下過世前,曾經把一封用艾斯卡特亞王家徽章封印起來的書簡交付給我,並且給我留下了非常奇怪的一句遺言,還要我對誰都許泄露出去,要牢牢地藏在心里。”
說到這里,安布魯神色看上去頗為恐慌,說話聲也不由地放低了下來︰“陛下的遺言非常奇怪。陛下讓我不準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封書簡的存在,而由我一個人負全部責任予以管理,不在某一場合絕對不允許開封。如果陛下的預計與現實出現了偏差的話,就當作機密秘密地予以銷毀。”
從主君那里接受了這般奇怪至極的遺言後,安布魯果真沒有告訴給第三者,也沒有擅自打開過書簡,稱得上是人臣楷模。
“那特殊場合……說實在的,雖然我接受了陛下這個命令,但當時心里也不清楚究竟是指怎麼一回事……只是我一切都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了。也許陛下是這麼想的,一旦自己過世後,繼承者發生了什麼三長兩短,或者在處理繼承者問題時,斯夏的南德斯伯爵帶著兒子來到王宮的話,在最高會議的席位上,作為陛下的遺命予以公布。”
卡特洛侯爵的嘴邊再次浮現出淡淡的苦笑︰“艾拉大人可真是可憐,在這種場合居然倒下去了……”
每個人都持有這樣的想法。其實那時大家心中都巴不得倒下去是手持書筒的安布魯本人。當時,不論是大司教還是秘書官都拼命質疑書簡的真實性,但筆跡看上去的的確確是德科瓦王親筆所書,同時在書簡上面清晰地蓋有旁人連踫都踫不得。所‘以最終大家都不再吭聲了,因為這書簡的真偽都擺在那里了。
內容在這里就沒有必要再噦嗦一遍了。
斯夏的南德斯伯爵家的龍一,確實為繼承自己血脈的男人。在這份書簡公之時,如果兩位嫡傳王子由于種種原因發生了無法繼承王位之事,緋村龍一就成為艾斯卡特亞國王的合法繼承者。
在書信上,前任國王用他那男性特有的豪放字體明白無誤地記載了這一切。
“那時會議可是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回想著當時情景的侯爵慢吞吞地說道。
“那書簡可不是偽造的!陛下的字跡,陛下所使用的印紙,並且還有陛下的花押。這些旁人都是不可能使用或者偽造的。陛下最不想推心置腹的人也許就是侯爵大人您吧。這一點,城里的每個人都清楚得很!”
“您言重了……”
侯爵像是要結束開場白了,他稍稍改變了語氣說道︰
“這個……提起二十四年前,那是陛下在位的周年慶典吧。”
終于,準備切人正題了。
“那可是隱藏在記憶深處的歲月了。大人您還能想得起來吧……那次隆重的慶典是在四月舉行,到了同年九月是陛下和泰坦公主的大婚儀式,同時正值農作物獲得大豐收,那其是令人喜悅沸騰的一年呀!”
“侯爵大人可記得真清楚呀!”
“在檔案中保留有這樣的記錄,是年三月南德斯伯爵單獨進宮覲見陛下。當時正值準備十周年慶典之際,城內一片熱鬧喧嘩,單獨訪問的話,估計多半是陛下秘密召見吧……那樣說起來的話,召喚狀應該是大人您擬的吧!”
“沒錯……”
“陛下這一手真是做得漂亮極了!那些日子與平時不同,連正門都僅限于白天開放。再說,城內到處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手藝人、商人,自然還有許多地方貴族,各種各樣的人都聚集在王城,真可謂是人山人海,首都一片熱鬧景像。那時,即使有什麼陌生的臉孔出現在城內,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會特別予以注意的吧!”
“也許是吧。”
安布魯只是隨口附和著對方的話,接待室中只有卡特洛侯爵一人在慢吞吞地講述著往事。而安布魯這個人的做事特點是在沒到關鍵時刻絕不插嘴發問。
“那個……你們所說的那位被已故陛下所寵幸的姑娘,名字叫什麼呢?好像……好像叫什麼克拉吧?沒記錯的話,那位克拉姑娘來自王國東北部的一個小村莊。”
“大人說得沒錯。”
“那位姑娘產下男嬰是在十周年慶典的前一個冬天,大概是在那一年即將結束的時候吧?”
“大人您記得一點沒錯。”
“那是,負責調查那位姑娘的就是我。也許您會認為我是在瞞天撒謊吧……不過我現在也只記得那個日期而已了。”
“嗯,差不多吧!”
“到了第二年三月份時,陛下特意把斯夏的南德斯伯爵召人宮中,把那孩子托付給伯爵,令我吃驚的是,這件事陛下連你都瞞住了。”
安布魯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不管怎麼說起來,這也是女性生育的事情。陛下似乎應該對女官長說過這事,只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女官長,只是公主屬下的一位女官而已。”
“哦?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說。”侯爵臉上露出吃驚的樣子,它真的是頭次听到這回事︰“可是……那之前,無論是女官長還是大人您,我都沒有听你們說起過這件事……”
“我們想這件事沒有說出來的必要吧……”
“怎麼能這麼說,這些話如果早點說出來,事情就也許完全是兩樣了。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大人您想必完全清楚吧!”
“侯爵大人的意思是……”
安布魯依然是那副平靜的態度,但心底也開始萌生出少許不安了。
侯爵也依然是那副溫和的態度。
“這麼說來,女官長應該很清楚有關當時那剛出生的男孩之事了?”
“可以這麼說。侯爵大人為何有此一問?”
“到現在為止,對于這件事我還有許多疑點。比方說吧,那位叫做克拉的姑娘,在十二月產下那嬰兒,而國王把那嬰兒托付給南德斯伯爵則是在翌年三月。在這三個月內,那嬰兒又是在哪里呢?又是誰在負責照顧那嬰兒……這些人想必也不清楚吧!”
听到這里,安布魯滿臉不解的表情。“這未免太多事了吧。那嬰兒在這王宮不過僅僅三個月而已,也許陛下當時臨時雇佣了幾個保姆來照料他吧!”
在王宮里服侍的女性們,即便被稱為王族乳母也很少有機會給小王子小公主喂乳。她們始終是被當作教育系。選拔出來,來服侍小主人。而實際上給小主人喂乳的女子,僅僅是在授乳期間雇佣的乳母。這些事情,侯爵沒有理由不清楚。
“但是在這個場合下就是個大問題了。這樣說起來的,那位叫克拉的姑娘在生下嬰兒後就休假了。如果是這樣,那對于當時的女官長而言,未免也太過于失職了吧,毫無疑問,她連那姑娘懷的是誰的孩子都沒有搞清楚就……”
“那是艾斯卡特亞國王的血脈!請大人說話時注意一些!”
“大人您可真夠頑固的。那好,那我就先假設那是陛下的孩子吧。就如同剛才我所說的那般,在產下那孩子後,那位克拉姑娘就告假離開了王宮,她是和那剛誕生不久的嬰兒一起離開王宮的,不是嗎?”
安布魯的表情開始發生變化。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即使是在內殿服侍陛下的侍女,也不免時有這種事情發生,甚至也不免會發生在照料馬廄的僕女身上。很遺憾的是當年的女官長如今早已過世,不能就此事向她詢問真相了。但是我詳。細問過和那姑娘在同一馬廄干活的僕人,以及看到當時情景的門衛,他們都異口同聲地說那時克拉姑娘帶著在那年前夕產下的嬰兒,兩人一起返回了故鄉。”
安布魯大口喘起氣來。
“你說那、那姑娘是帶著孩子一起離開王宮的嗎?”
“的確是那樣的,那姑娘不過是僕人的身份,如果突然在王宮失蹤的話,誰都不會注意到的……”
“……”
“自然,那姑娘回到了出生的家鄉,那個村子位于與泰坦毗鄰的國境附近,是個名叫威托卡的小村落。那姑娘的雙親現在早已經不在人世,但是當克拉姑娘返回村子的時候,她父母曾抱過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這一點,許多後,令人深感奇異的是,據村里人講,那嬰兒在第二年初就不幸天折了——也就是在南德斯伯爵赴王宮領受那孩子的兩個月前。”
安布魯一張臉變得慘白。
侯爵像是故意般地嘆了一口氣︰“听到這件事,您想必也能夠推察出當時我是多麼的震驚。”聲音中充滿了陰險的笑意。看到安布魯一臉的慌張失色,似乎連問都不敢問。
“看來真的是這樣的……為何至今為止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呢?我敢肯定地說,是大家都對你拿出的那份陛下的遺言沒有絲毫的懷疑所致!”
“但、但是……”安布魯茫然若失,但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立刻定了定神說道︰
“但是,這份遺言的確毫無疑問是陛下的……”
“這一點我也知道。看來陛下是把那姑娘的孩子當成了陛下自己的孩子,或者說恐怕陛下是怕引起官孩子托付給南德斯伯爵家的吧!這也許都是事實。但這也罷了,假,設那位叫克拉的姑娘所生的男嬰的那孩子在出生不到兩個月,就和母親一起在那東北的小村莊里結束了短暫的一生。那麼,這樣說來,如今大人您口口聲聲的那位陛下,那個男人又是誰呢?”
但是,即使話說到這一步,安布魯也沒有要崩潰的樣子,相反他針鋒相對地反問道︰
“侯爵大人,如果這一切都是事實的話,那麼為什麼在此前你都一直保持沉默呢?”
“我也是對那份遺言產生懷疑的其中一人。起初我只是很失禮的認為陛下作出這種決定也太過于草率了,即便真的是陛下的血脈,那男人連祝福都沒有加護過,自然也不能允許他成為擁有無上榮耀的艾斯卡特亞王室一員。我正是持有這種想法,才堅決反對立那男人為艾斯卡特亞國王。而你們則認為應當尊重陛下的血統與遺願,所以我們雙方才會浪費了整整一年時間就此無休止地討論來爭論去……
最終是我們作了讓步。但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如果把馬廄女僕所生的孩子當作陛下之子送人宮中的話,這可是件大事。單單這一點,就可能引起騷動。雖說當時眾人都忙于準備十周年慶典,但作為官僚的我們卻對此事一無所知,甚至令人吃驚的是,連陛下最親近的侍從長安布魯大人、連大人您也一無所知,難道這還不夠奇怪的嗎?有什麼地方隱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呢!”侯爵如此說道。毫無疑問,他一直都對那男人的來歷抱有懷疑,只是在收集到確切證據之前不想表露出懷疑的樣子而已。
“根據王宮眾人的回憶,那姑娘在產前一個月還在王宮工作,有親近的士兵出于好意,讓姑娘在他家生下了孩子。不過眾人都不知道那孩子的父親是誰,而姑娘則辭去了工作回到了故鄉。在當時那種場合,姑娘開不了口也是能夠接受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回到家後對自己的親人也沒有吐露孩子的父親是誰。”
“這樣的話,大人您又怎麼知道他不是國王的孩子……”
侯爵輕輕地聳了一下肩。
“這麼說的話……也可以說是我盡了自己的職責吧!也許那姑娘不敢說出來只是出于她自己膚淺的想法而已……問題不在這里。眾人口中所說的那姑娘作出如此行為也是當然的,那位姑娘也許一時糊涂做了錯事,懷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不能再在王宮里繼續工作,于是就帶著孩子回到了老家。听起來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樣,也許就是事實,這樣的話自然誰都能夠完全相信下來。我們不妨設想一下,要是某位出入宮廷的貴夫人有幸懷了陛下的孩子,那一定會為親族所期待,眾星捧月一般等待著孩子的降臨,但……還有,為什麼陛下會在眾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私下偷偷地把這孩子托付給南德斯伯爵?其實,我一直想親口問一問那位姑娘有關當時的一切,所以派人去了威托卡村作了調查,沒想到卻得到了這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安布魯臉色變得蒼白,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如今他的那張臉慘淡得就像是張白紙,指尖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的確是令人震驚的事實,但是請侯爵大人不要忘了,到現在,為止誰也不能簡單地證明您所說的那個事實……”
另一方面,侯爵也不禁微微激動起來,不論是臉色還是語調都略微帶有幾分沖動。他命令似的指著安布魯,以非常強硬地語氣一口氣喊道︰“此事基為緊急,有了眉目,希望你列席最高會議。即在十周年慶典的前一年,受陛下寵幸的那位姑娘帶著孩子從王宮離開返回故鄉,不久,那姑娘及其出生不到兩個月的孩子都在離王宮拉斯亞維遙遠的地方殤命。那為什麼到了翌年三月,陛下又把孩子托付給南德斯伯爵?在這短短的三個月間,王宮內部到底發生了什地喋喋不休說是王宮主人的那個男人,到底又是什麼人不我希望盡快查個水落石出!”
完全是一副不容辯解的語氣。
安布魯表情僵硬地微微點了點頭,默默地嘆了一氣,不得不接受了這個野蠻的命令。
連日來都是陽光普照的天氣,這使得少女不禁討厭起頭上那塊包纏頭發的白布來。
于是她干脆解下收了起來,公然露出扎起來的滿頭秀發,和男子們一起繼續走在路上。閑來無事,德特的男子們漸漸地對少女的身份,及她為什麼會和國王在一起感到幾分好奇。
“啊,國王陛下!”茲路的德爾朗一邊低頭向國王行禮一邊說道。看上去他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把話接下去,一副為難的樣子。他們總不能模仿副頭目對國王大呼小叫,所以只好大致統稱為“國王陛下”。
“什麼事?”
“嗯,是關于這位小姑娘的事,不知陛下打算把她帶到哪里去?”
“當然是拉斯亞維了,這小姑娘是我重要的戰友啊。”
喂!龍一。“這時洛可也放低聲音問了一句︰“雖然我從來就沒有認為你是個聰明人過,可是……現在想起來,很明顯你甚至只能說是個笨蛋……”
“居然對我說這麼過分的話,你也太直接了吧!”
不過,童年好友的山賊根本就沒有在意國王在一旁的感嘆︰“你還算得上是個明白事理的家伙吧!帶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去那麼危險的地方,那會有什麼幫助呀?”
“很快你就會明白的。”國王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坦然處之。這位少女可不是普通人,但是她與一上說的話,德特的男子們是不可能相信的,弄的不好難免連自己都會被他們認為是在胡說八道。
所以國王抱著這麼一種奇特的理由保持著沉默。
少女的心中也是這般心思,只要不是在非常時期或是到了自己不得不出手的時候,就不打算顯示出遠遠超過常人的力量。雖然自己現在的這身裝束多多少少有點奇怪,但看上去畢竟還像是一個十分平凡的少女,所以不免令德特的眾男子一味地感到納悶,替自己的安全擔心,也許他們在想,到了什麼危急時刻說不定就會成為礙手礙腳的累贅。
不過機會很快就來了,少女首先在听覺方面展示了她那超凡的能力。
原本一行人沿著羊腸小道往前趕路,走著走著少女突然轉過身來靜靜地側耳傾听起來。
“怎麼了,娜諾?”
“有聲響朝這邊過來。”
由于龍一在此之前曾數次得到這雙耳朵的幫助,所以他立即停下腳步提高警惕,心中暗暗有了準備。但是以洛可為首的德特男子們卻不清楚男子緊張的理由。
“看到什麼了?”
說起來的確是不可思議。此時此刻春光明媚,燦爛的日光照耀在綠意盎然的田野上,一切都是那麼的寧靜和諧,感覺不到有什麼異樣的氣息。小鳥在枝頭歡快地嗚唱著,白雲的影子悄然流淌般地越過山丘,一片平和安詳的景象。
但是少女並沒有解除戒備的意思︰“人數很多,而且不是一般的多。”
“五十?還是一百?”
“遠遠不止這個數目,大概,再怎麼少算也至少有兩千余人吧!”
“什麼?!”緋村龍一大驚道。其他人也全都愣住了。
“喂喂!小姑娘不要在一旁亂說。”
“那樣的話,來者豈不是像軍隊一般?”
“差不多。將近一半是騎兵,並且恐怕全員全副武裝。”
“開玩笑的吧?”洛可滿臉懷疑地說道,但緋村龍一可不這麼認為。他毫不懷疑少女的听力,立刻轉過身來,打著手勢示意同伴們先躲藏起來。
“喂,龍一!”
“輕聲點,洛可。既然那支軍隊打西邊過來;那就自然會經過我們面前。”
“你……真的相信是這麼回事嗎?”
“是不是馬上就知道了。”
的確如此,事情很快就見分曉了。
山賊的眼光總是相當銳利的,他們很快地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遠遠望去鋪天蓋地的長矛槍尖在陽光下隱約閃爍著寒光,而在這前面出現在眾人視線內的是無數的旗幟,氣勢雄偉地指向天空,嘩啦啦迎風招展。
“真令人吃驚……”
洛可坦率地表達了自己的感想。他的吃驚並不是因為少女的話成為眼前的事實,而是被大軍的浩蕩震住了。威嚴的軍隊仿佛像要奔赴戰場!給人一種凜然之感。
仔細分辨大軍之中搖曳飄蕩著的旗幟時,緋村龍一低聲叫了出來。
“什麼!這不是西亞的旗幟嗎?還有奧斯納騎士團的旗幟!”
眾人不禁都茫然了,心想這不會是在做夢吧?西亞的領主此刻應該被關押在拉斯亞維才對。而且在主人不在的時候,家臣是絕對不允許隨便打著主人的旗號出征的。更加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行軍方向反了,看上去大軍仿佛像是返回西亞。
“那是我們的軍隊吧!”少女問道。
“光看旗幟的話沒有錯。”男子回答道,一邊一副繼續觀察的模樣。
雖然這位國王平時看上去一副頭腦簡單的模樣,可到了關鍵時候卻考慮得十分縝密,他並沒有高興地想要跳起來的樣子。
“但是,偽造別人的旗幟……這好像不是男子漢的行徑吧?”洛可在一旁插嘴道。
在戰場上,旗幟是識別敵我的第一手材料。名聲與武勇的一切都銘刻在象征著身份的旗幟上,考慮到一名騎士的榮光也絕對不允許作出假冒別人的事情來。
“話是沒錯,但如果真是西亞的軍隊那怎麼辦?”少女說道。
“大軍之中還夾雜有奧斯納騎士團的旗幟,再確認一下比較妥當。”
“沒錯。”
于是眾人再次朝軍隊開過來的方向望了過去,在樹蔭下注視著漸漸逼近的軍隊。
我方僅僅只有十人。所以即使說是確認,也不能愚蠢地開口詢問對方軍隊的所屬。
幸好現在是白晝,只要大軍接近的話,究竟是西亞的軍隊還是假冒的近衛兵團自然就一目了然了。突然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驚喜之意,仿佛是害怕認錯那位長年令人懷念的親密長者似的斷言道︰“如果我不是在做白日夢的話,西亞旗幟下的那位的的確確是奧克博將軍!”
另一方面,當奧克博將軍見到這半年來自己時時掛記在心頭的那人此刻正默默地站在驅馬前行的道旁,並笑著向自己揮手時,做出了與西亞男兒身份不符的舉動。將軍慌慌張張地一踏馬蹬翻身跳下馬來,然後大聲往後面命令著。
頓時,停止行軍的螺號聲嗚嗚嗚響起來。
將軍從馬上跳下來後,沖到緋村龍一跟前像是要和他擁抱一般,然後激動地跪倒在緋村龍一的腳下︰“陛下、陛下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能平安回來實在是太好了!”
將軍只說了這一句,就哽咽地說不出說話來了。緋村龍一握著這位忠實臣下的雙手把他扶了起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他一次也沒有想過竟然還能夠活著見到對方。
“將軍您依然是如此健康,真令人欣慰。”
緋村龍一勉強擠出一句,兩人握著對方的雙手都不禁熱淚盈眶。
听到緋村龍一在此的消息,西亞的勇士們不由地相繼下馬,都跑過來向緋村龍一問候請安。眼看著局面就要陷入一片混亂,奧克博將軍趕忙站出來大聲疾呼,讓大家鎮靜下來。
“把大軍停留在這種地方是危險的,陛下!我想不如先率軍隊返回西亞,駐扎在那里。不知陛下有什麼意見?”
“沒有問題,我也正有此意。”
號角聲高高吹嗚起來,把緋村龍一返回的消息通知給全軍。從前鋒到後陣,音色各異的號角聲先後不停地吹嗚著,回蕩在天際。
“陛下,請!”
西亞的勇士們牽來馬匹,雖然多半是他們換乘的坐騎,但緋村龍一還是很高興地騎了上去,然後提了個要求希望能夠給自己那九個同伴也提供馬匹,自然也照作無誤。
在短短幾分鐘前,身邊還只有九個伙伴的緋村龍一,如今已經成為統率兩千五百大軍的總大將。並且據奧克博將軍剛才在一旁簡單介說,後續估計還有納卡斯卡的領主軍隊與返回阿斯德街道的德漬領主軍隊,合計一千余人。
“比起我來,將軍集合軍隊的手段可高明多了!”
听男子這麼一說,奧克博將軍連聲道︰“陛下這麼說可讓我為難了……不如先早日返回西亞,把陛下回國的消息派人快馬告之附近的領主,如有膽敢違抗陛下命令者,一律以不忠之罪論處!”
男子微微一笑,看到奧克博將軍依舊還是那副熟悉的火爆脾氣,不禁甚是欣慰。
亞當格與嘉圖也驅馬趕上前來,無聲地向緋村龍一行注目禮。
全軍重新踏上征程,無論是步兵的腳步聲還是騎兵的馬蹄聲都整齊劃一,猶如一體般向前推進。這雄壯的聲音深深地敲打著眾人的心扉。
身處這種環境,德特的男子們不禁感到幾分不安,還略帶少許的緊張。自己這幫人怎麼說也算是通緝犯,而這軍隊隨隨便便也算得上是政府官吏的集合體吧。兵匪走在一起似乎……
雖然被贈予馬匹代步,且緊靠緋村龍一身邊,但是德特山賊們還是覺得自己待在這里不太合適。眾人心底都不禁閃過這個念頭,這時,洛可無言地壓制了他們的動搖。
他擺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緊挨在緋村龍一的右手側,昂首挺胸傲然驅馬前行,而在緋村龍一左手側的毫無疑問就是少女了。看到副頭目的樣子,德特男子們也不甘示弱,或緊騰並駕齊驅排成一列。
西亞的男子可以稱得上是天生的騎手,但是德特的男子們也同樣善于馭馬。他們巧妙地拉著手中的韁繩駕御著胯下的赳赳駿馬,一騎又一騎穩穩地圍繞在緋村龍一四周,隱隱約約向其他人暗示著我們可是國王最親近的衛士。
奧克博將軍雖然對他們不時地投以納悶的目光,但是當他看到緋村龍一只是對他搖搖頭時只得作罷,把疑問壓在心底。從緋村龍一的眼神里並不能看出那兒人的來歷,所以將軍打算回到西亞後再問個究竟。
這些男子固定了兩翼,稍稍驅馬走在前面,就好像承擔著前鋒的重任務一般,擁著揚鞭走在前面的男子與少女。
這個時候,一匹良駒踩著輕輕的馬蹄聲從後面趕上前來,試圖接近國王。德特的男子們下意識地望來者看了過去,當看清馬上騎士是位年輕的女性時,都不禁瞪圓了兩只眼楮。
來者是復米昂。這位代表西亞的女騎士先對著緋村龍一恭恭敬敬地行了個注目禮,然後溫言對緋村龍一身邊的少女搭話道︰“初次見面。我叫米夏,你呢?”
“叫我娜諾就可以了。”說完這一句,少女稍稍張大了眼楮看著米夏。
“米夏沒有兄弟嗎?”
“嗯?是的!”
“真是虎父無犬女呀!你的父親帶你一起去打仗嗎?”
“啊,你知道我父親?”
“是奧克博將軍吧!”
“是呀。你已經問過陛下了?”
米夏這樣說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並不值得什麼自傲,但是如果自己不報出姓名的話,會把自己和奧克博將軍認為是父女的人可以說是罕見,甚至可謂是絕無僅有。
但是少女搖搖頭表示否認︰“不問也知道,真的很像呀!”
米夏展顏一笑,她心里想這少女可真有意思。
與此同時,她不由得回想起奧斯納騎士團團長與副團長評論這位少女時的那種緊張與敬畏的樣子來,不禁有些納悶,感覺少女的長相與自己還有父親的想象存在著相當大的距離。
听騎士團的那兩個家伙說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出精彩的表演。這少女先擊倒嘉圖,又打得亞當格沒有還手之力。但現在怎麼看怎麼接受不了,光在腦子想象一遍就覺得很不可信。
兩千五百人的軍隊繼續走在行軍的路上。
沿路的行人看到雄赳赳氣昂昂走在阿斯德大道上的大軍,都停了下來,吃驚地瞪大了眼楮。既有遇見大軍的驚恐,也有對到底是哪里的軍隊而感到不解的。這個時候,大聲地說明是國王的大軍,國王被反賊流放後又返回艾斯卡特亞了!
這個消息隨著軍隊的推進,。同步不斷地擴散開去。等到大軍開到西亞時,附近一帶全都知道了國王大軍的存在。
抵達奧克博將軍館城的緋村龍一一行人受到了家臣們的熱烈歡迎。
從這里出發到阿斯德相距大約為三天的行程。雖然不能說很近,但由于奧克博將軍與南德斯伯爵打自幼年時代起就是好朋友,所以必定會每年一次互相拜訪對方的領地。每到這個時候,男子就會隨伯爵父親來到西亞,至今已經來過許多趟了。所以自然而然,奧克博將軍的女兒米夏與手下家臣都非常熟悉男子的那張臉。將軍家的人,上至主人奧克博將軍下至掃地的好感。,即使在他們得知男子是前任國王的惟一嫡子之後,他們對男子所抱有的那份好感依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陛下!陛下!歡迎您平安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