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姝抬眸看向薛姨娘,沉眉問道︰“怎麼不去?”
薛姨娘怔怔地回過神來,道︰“這就去!”
裴亦姝手握柴刀,從床底抽出一塊板子,在眾人眼花繚亂之間,那板子已經成了被截成一塊塊小木板。
薛姨娘一時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很快裴亦姝便用木板將裴月蓉的脊骨固定住了,又道︰“暫時是復位了,我現寫一方子,自行去抓藥便是!”
薛姨娘自是千恩萬謝。
裴亦姝懶得再去同這母女二人周旋,她救裴月蓉無非是想早日將其打發出府罷了。
••••••
“你怎麼還沒走?”裴亦姝才出了梨月院便撞見了寧燁桁。
“在等你!”寧燁桁理所當然道。
寧燁桁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上,微微皺眉道︰“你受傷了!”
裴亦姝低頭瞧了瞧自個破了一小道口子的手指,便知興許是截木板的時候傷到了手,“••••••嗯,這沒什麼!”
寧燁桁從袖間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來,牽過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在上面鋪了一層白色的藥粉。
裴亦姝微微有些愣神,喃喃道︰“不過是小傷罷了!”
寧燁桁隨手扯下頭頂的白色發帶,寧燁桁一頭如瀑布的黑發瞬間散開,他那張俊美的臉容有一瞬雌雄莫辨的妖異之感。
在裴亦姝不知所措的神色中,寧燁桁低眉用用發帶慢條斯理地纏上了她的手指,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裴亦姝︰“••••••”
倒是也不必如此。
“此藥你拿著,每日敷兩次,只兩日便會大好了。”寧燁桁說完便把藥遞向了她手中。
裴亦姝伸手一握,跟寧燁桁的指尖相觸,如同觸電一般,微涼的指尖很快縮了回去。
這種奇異的觸感是怎麼回事?
裴亦姝看著自己手中的瓷瓶有些愣神,她似乎開始有些敏感了。
這樣的自己讓她有些陌生。
寧燁桁面色不變,為她撐了傘,道︰“我送你回去!”
••••••這是她家,難不成還怕自個找不到路?
二人並肩走在綿綿細雨中,裴亦姝忽然覺得自個與寧燁桁似乎認識了許久一般。
許是活了兩世的緣故罷!
回到了姝華院,裴亦姝低頭默默地將寧燁桁放下的濕衣服打包整理好,交到他手中說道︰“一路順風!”
寧燁桁接過衣服,輕笑道︰“你會舍不得我嗎?”
“說什麼傻話!”裴亦姝毫不留情地懟他,又轉移話鋒問道︰“你見過了我祖母了?”
寧燁桁點頭道︰“嗯,有什麼事?”
裴亦姝︰“就隨便問問!”
寧燁桁挑眉問道︰“你不打算交代我兩句?”
裴亦姝凝望著眼前這位看起來人畜無害還在淡淡笑著的模樣,總覺得他今兒有些反常。
但是似乎他也沒正常過!
“你要我交代你什麼?”裴亦姝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那要交代的便多著了!”寧燁桁微一沉吟,一本正經道︰“譬如好好活著回來,別讓你守寡,又譬如要守身如玉,別讓你屆時爭風吃醋••••••”
裴亦姝瞪了他兩眼,只丟下一句話,“若是你少說兩句,會討人喜歡的多!”
于是,裴亦姝送寧燁桁出府門的時候,她發現寧燁桁一直在沉默。
裴亦姝忍不住道︰“七皇子到底年紀還小,此去青州危險重重,你可要好好照看他••••••”
寧燁桁點點頭,沒說話。
“也不知接下來這段時日會不會繼續下雨,青州又是處于下游,你••••••你們要注意防範!”裴亦姝又繼續說道。
裴亦姝見他一路眉關緊鎖,有些擔心道︰“你怎麼了,難道是淋雨生病了?我……讓廚房給你熬一些姜湯,不會耽擱太多時間,你喝了再走?”
“不用了,我沒病!”寧燁桁突然道,“姝兒不喜歡我說太多話,平日里我話說的真的很多嗎?”
“倒也不完全是!”裴亦姝遲疑道︰“偶爾說兩句也還挺好。”
嗯!?寧燁桁忽然吹了一個口哨,一匹紅鬃烈馬便揚蹄跑了過來。
寧燁桁翻身上馬,拉住馬韁跟她交代了一堆事情,方才離開。
望著在細雨綿綿里絕塵而去的一人一馬,裴亦姝忽然覺得心中有一陣空落落的。
裴亦姝腦海里還回蕩著寧燁桁交代的話。
明明話很多,還不承認!
“姝兒,其實我這一去不知多久,短則一兩個月,長則數月,現下又是鼠疫肆虐,怕是會有風險,便不一定給你寄信。你若是想我了,或者有什麼事兒,可以用我之前給你的腰牌去靜夜坊樓遣人給我送信。”
“還有,你也知道靜夜坊里是有密道的,除了你也只有我的幾個親信知道,城內城外都可直達,若是你想住在靜夜坊的宅子里亦是可以隨時去,都備好了足夠的糧與水,天災皆無妨。”
“自然,靜夜坊的人你也可隨便差遣,除了西藥閣••••••那不在我的管轄之內。銀兩若是不夠也可以去靜夜坊賬房上去支取,你找不到地兒便讓阿九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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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燁桁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差不多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還差點把家中金庫的鑰匙也交給了她。
裴亦姝萬般推辭,這才作罷。
因為寧燁桁說了太多的話,裴亦姝最後只來得及回了他一句︰“嗯••••••一路平安,早點回來!”
話說出口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奇奇怪怪的,總覺得像是妻子在囑咐即將遠行的丈夫一般。
這般悲歡離合的時刻總是很尋常,只是後知後覺才會意識到有所不同。
裴亦姝伏在桌上,目光呆滯地盯著指上纏著的白色發帶。
碧桃過來提醒她道︰“姑娘,該歇息了!”
好一會,裴亦姝才反應過來,道了聲好。
這時她又忽然想起寧燁桁給她的腰牌,似乎是在幾個月前給她的,她帶回來時只隨後手一丟也不知給扔到哪兒去了。
于是裴亦姝又讓碧桃掌燈,翻箱倒櫃地找了許久方才找到。
她捏著幽幽泛著藍光的腰牌,勾了勾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