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已經很小了,天空陰雲散了些去,出現淡藍色的余暉。
遼闊的莊園延綿伸向視線盡頭,蒲白昨天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沒有太多心里看周圍環境,現在一看,還是有點震撼。
“怎麼這麼多保安?”
看著那些持槍警戒的人,蒲白覺得夸張極了。
裴勤在她身後跟著,聞言推了推眼鏡,微笑著說︰“因為仇人多。”
蒲白還是覺得有點不對︰“仇人難道會打進來嗎?”
法治社會了,誰這麼明目張膽?
蒲白來這個世界來的不算晚,雖然這個世界和她原先的世界明顯的名人和領導都不同,但歷史軌跡還是相同的。比如現在是2010年,就開始普及電腦和智能手機等設備了,雖然可能有偏差,但偏差應該不大,此時正是互聯網世界開始發展的前奏。
就算現在還沒開始掃黃□□,也不至于在國內搞起槍戰吧。
蒲白在這個世界活了14年了,自認為這個世界還是挺正常的。
“把保安撤了就有人打進來了,仇家太多。”裴勤淡淡的陳述事實。
蒲白哦一聲,再回頭看那些保安,心里有點復雜。
裴勤觀察她的表情︰“害怕?”
不太像是害怕的樣子,那是因為什麼露出這種表情?
蒲白搖頭︰“不是害怕。我只是覺得有點離譜。”
她上輩子開的公司也不小,雖然偶爾也會帶保鏢,但她不會讓人把她住的地方圍起來。
“哪里離譜?”裴勤覺得有點好笑。
“哪里都離譜。”蒲白簡單的說了句,再度問︰“為什麼仇家那麼多?”
“商業競爭。”
蒲白不好糊弄,反問︰“不止吧?”
“以前手段激烈了點,搞的不少人家破人亡,成王敗寇罷了。”
裴勤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淡淡的,好像沒怎麼把這事放在心上。
蒲白︰“……”
搞的不少人家破人亡?
裴勤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注意點就行了,競爭而已。”
還不是大事呢,那什麼才是大事。
突然從普通公民見識到這個,蒲白有點無語。
乍然知道這麼個事,蒲白對“參觀”蒲家的事興致不高。但裴勤這個人,也不是好說話的,他外表看起來溫文爾雅,像個文職人員,性子卻強勢,除了對著蒲幼鶴外,在蒲家也算說一不二。
某些方面來說,裴勤是個合格的導游,他對蒲家很了解。
蒲白被他帶著逛了大半個莊園,听了滿腦子蒲家的幾百年發展史,同時還有其他幾個世家的關系譜。
她也從裴勤這里知道,早個一百年,蒲家是倒騰軍火發家的。之後也算是上面有人,開始做起房地產的生意,沒想到正面的生意越做越大,暗地里的生意就不好處理。
這怪不得仇家多呢。
光是有世仇的,就有好幾家還在呢。
裴勤體貼的看向她︰“能听明白嗎?”
“……特別能。”蒲白面無表情。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進了豪門,還是進了匪徒的窩里了。
蒲家祖上也養了不少兵,說聲匪還真不為過。
這叔叔有點了不得啊。
過幾年掃黃打非的時候不會被抓起來當典型吧?
那她那個親生父親是干什麼的?和這個蒲叔叔比起來,應該也不離十吧?
蒲白忽然覺得有點怪異,她姓蒲,那個叔叔也姓蒲,確實有點像父親和女兒。
但是那只是她爸的……好兄弟?
真怪異的關系。
到了中午,雨已經停了。
淺薄的霧漂浮著,空氣中有雨水和泥土的氣息混雜著,帶著松樹清新的味道。
金色光線很快穿透雲層,一縷縷的降臨,天地間的色彩一下子濃重起來。
蒲白在裴勤的講述下,已經算是全面了解了蒲家一番。
本來蒲氏集團在首都就已經是如雷貫耳的房地產大亨了,沒想到還要復雜一些。
蒲家不是一般豪門,非要說的話,算是世家門閥了,百年世家傳承,背景深厚。
在首都一帶,根深蒂固的世家勢力,打頭的就是蒲家。
都是些扎根百年的名門望族,尤其是蒲家,在首都算是個龐然大物,輕易動不得。而且世家之間,姻親從來不會缺,相互之間盤根錯節,打一個就牽動一群。
而且蒲氏集團的企業也不僅僅是房地產,只是他的企業里最出名的是房地產罷了,其他的大多數行業里都有蒲氏集團的身影。
更是在多個行業里獨佔鰲頭,掌握著核心技術。
甚至在國外也有分部。
確實是個大家伙。
蒲白如果沒預計錯的話,以蒲家現在的勢力和狀況,風頭太盛,很容易槍打出頭鳥。
只是現在上面還沒動作而已。
作為上輩子見證了不少大行動的人,蒲白還是了解上頭的想法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這些世家勢力越盛,越鏟除不了,肯定是一些人的心腹大患。
也難怪那麼多保鏢把莊園圍著,不這麼干,起碼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在想什麼?”裴勤看她坐著一動不動,問道。
“沒想什麼,只是突然有了個厲害的叔叔,我太驚喜了,消化一下高興的情緒就行了。”
蒲白面無表情的說著“太高興了”的話。
蒲家仇恨值這麼高,她這剛認回來的人可有點危險。
養父母其實也挺好的,不怎麼打擾她,雖然人貪了一點,但也不會給她帶一批仇家來。
“你和我老板還挺像的。”裴勤盯著她的臉看,他說的是蒲幼鶴。
蒲白看向他︰“何出此言?”
她和“老佛爺”哪里像嗎?
“感覺。”裴勤跟她打啞謎。
蒲白不置可否。
她不覺得自己和那個叔叔像。
裴勤忽然問︰“你覺得老板怎麼樣?”
蒲白一愣,還真想了想,說︰“還可以吧。”
裴勤︰“什麼叫還可以?”
“就是還可以,沒有不可以的意思。”蒲白說。
裴勤替蒲幼鶴說話︰“我看老板很想認你當女兒。”
蒲白哦一聲,然後說︰“不行,我不想多個爹。”
她又不是真小孩,沒事多認爹干嘛?
裴勤看著她,習慣性的伸手推了推眼鏡,眼神冷漠。
這小孩有點不知好歹啊。
•
兩人在蒲家吃了午餐。
吃飯期間,裴勤給她講了講現在蒲家的人員結構。
他終于不講發家史了。
蒲白想不太明白,裴勤一個下屬,怎麼就對老板家族的歷史那麼清楚呢。
一個月多少錢啊,這麼虔誠。
“在老宅住著的就老板一個人,其他的旁系和族老們不住在這。家族里的老家伙都在雲省養老呢,沒事不會回來。”
裴勤側頭看著小口吃飯的蒲白。
她側臉白皙細膩,柔軟的黑發綁在腦後,眉眼有種散不去的沉穩冷淡。
裴勤知道她能听懂,繼續講︰“那些旁系的血緣關系都比較遠了,雖然都姓蒲,但其實他們手里沒什麼家族權柄,不用太在意他們。除此之外,蒲家的嫡系,也就是你已經死去的干爺爺的孩子,你叔叔的兄弟姐妹們,他們當年掙家主位置的時候,發生了比較激烈的內斗,大多數都死了,你就還剩下一個姑母,在外國。”
“你別說了,我真的沒有想認爹的意思,我不想了解他們家的歷史。”
蒲白艱難的把嘴里的菜咽下去,抬眸看著裴勤的臉。
她眼楮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側臉弧度很漂亮。
落地窗的窗簾全都開著,陽光反射著淡金色的光暈,頗為絢爛。
裴勤看著她的眼楮說︰“那肯定要了解一下,不管認不認,你這個人是走不了的。”
蒲白放下筷子,“你們還能不讓我走。”
裴勤笑了笑,說︰“你可以走試試,能走出蒲家的山莊我認你當爹。”
“……”
果然是土匪做派!
蒲白這時忽然想起來什麼,“對了,我那個叔叔,就是你老板,他叫什麼名字?”
雖然她听說過蒲氏集團,但蒲氏集團的董事長,並不常媒體前露面,加上蒲白並不關心房地產這塊領域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也沒主動說過。
裴勤沒想到她問這個,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蒲幼鶴。”
“哪個又?”蒲白追問,有點奇怪的名字。
這話讓人怎麼說……
裴勤想找出個好點的形容詞來,奈何他就是個看著有文化的人,實際上一點也不愛好文學。
“年幼的幼,丹頂鶴的鶴。”想了一會兒,裴勤總算找出幼稚、幼兒園、幼兒之外的詞了。
蒲白語氣淡淡的︰“哦,幼稚的幼。”
裴勤頭疼的捏了捏眉心,警告她︰“這話你別在老板面前說。”
蒲白不說話了。
裴勤盯著她看了會兒,沒看出她什麼意思來,也不盯著她了,低頭吃飯。
他吃起飯來了,蒲白卻實在沒心情吃了,吃一口也食不下咽。
她都懷疑這個人是在嚇唬她,給她講恐怖故事了。
還有就是蒲幼鶴的名字有點眼熟。
總覺得在哪里听說過。
而且不是現在這個世界听說的,而是上輩子。
但蒲白一時想不起來。
和她一樣的蒲姓本來就很少見,蒲白回憶了一下認識的姓蒲的人,都明顯不是她忽然感覺熟悉的名字。
蒲幼鶴。
她默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