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天色未亮。
落地窗外,雨還在下,細細密密的雨點,絲線一樣。
蒲白睜開眼楮,頭頂是天花板和漂亮的大吊燈,她側過頭看去,就是落地窗。
天色比較暗沉,房間里有點黑漆漆的。
蒲白思緒有點混亂,回想著昨天的事,揉了揉腦袋。
不是做夢啊。
真有人替兄弟認親女兒了。
她從床上爬起來,四下一打量。
這個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和床頭櫃外,其他什麼都沒有。她看了一會兒也沒什麼好看的,直接下床開門出去了。
剛出門,就看見兩個保鏢筆直的站在門口。
“……”蒲白腳步停頓,沉默了一下。
保鏢見她出來,也沒有阻攔她的動作,但是一起打了個招呼︰“小姐早!”
蒲白面無表情的揉了揉眉心︰“……你們也早。請問客廳在哪邊?”
保鏢給她指了路︰“直走下樓左轉。”
蒲白點點頭,道謝後,轉身往客廳走。
還能怎樣,繼續找那個叔叔談話。
不過那人看著挺年輕的,還想讓她認他當爹,就有點好笑了。
蒲白兩輩子加起來活的歲數,給他當爹還差不多。
蒲家老宅的管家收到消息,很快趕到客廳。
“小姐。”管家微微彎著腰,說︰“蒲爺還沒醒,您稍等一會。”
蒲白看向他,表達自己的狀況︰“我餓了,能給我準備點吃的嗎?”
那蒲爺醒不醒跟她有什麼關系。
“不可以。蒲家一直都有規定,7點鐘吃早餐。”管家如實說道。
這是真的,蒲家上一代家主還在的時候就是這個規定,這麼多年一直沒變過。
蒲家內部家規很嚴,雖然佣人也不少,但一些少爺小姐的生活也不是隨心所欲的,反而到處充滿條條框框。
這和蒲家堅決不養紈褲子弟有關。
這算是歷代蒲家的家主的通病,見不得家族里有廢物米蟲存在。
現在蒲白也覺得這蒲家里的人,都有點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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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幼鶴醒了後,一直在書房處理文件,時間上來說,他比蒲白起的還要早。
只是他剛重生回來也沒多久,要改動的大決策都改動了,剩下的不少策略他還沒處理完。
既然知道正確的通關方法,他肯定要更正一下。
所以,從重生後到現在。都格外的忙。
處理蒲白的事,還都是在非工作時間處理的。
蒲幼鶴本身就是個工作狂,一天24個小時他能14個小時待在公司里,回到家之後也是大半的時間在書房。
平時他也沒什麼娛樂項目,因為他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做什麼都覺得浪費時間。
大多數的家族掌權者,包括他早死的父親,最大的愛好就是聚眾互相吹捧,也叫做社交和交流感情。
蒲幼鶴處理文件到將近7點,才想起蒲白來,他放下手中的鋼筆,走出書房。
書房外守著兩個保鏢。蒲幼鶴知道不止這兩個保鏢守在這里,整個二樓就有二十個保鏢,書房附近至少有八個人。
他從小到大經歷了不下幾十次暗殺,對于被保鏢包圍的生活早就習慣。
管家听見動靜,過來的很快,神態恭敬︰“蒲爺。”
蒲幼鶴問︰“蒲白呢?”
“蒲小姐早早就起了,都洗漱完等您很久了。”管家如實說。
“嗯。”蒲幼鶴點頭,轉身下樓。
他到樓下客廳的時候,就看見蒲白小小一只趴在沙發邊,把臉抵在沙發上看窗外。
他皺了皺眉,“坐有坐相,蒲白。”
蒲白听見聲音,轉頭看去。蒲幼鶴站在樓梯口,身形挺拔,相貌俊秀,他眼楮微眯著,有點審視的看著她。
這個男人一照面,就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蒲白感覺這個“冰冷”的態度有點針對她。
她坐端正了︰“叔叔好。”
蒲幼鶴一挑眉︰“我不是說了要收養你嗎?改口叫爸爸吧。”
他走到蒲白身邊坐下。
近距離,蒲白感覺撲面而來的壓迫感更甚。
蒲白看著他,抿唇︰“叔叔。”
或許是昨天淋了雨,有點著涼的緣故,蒲白聲音有點軟軟的低啞。
其實蒲幼鶴不說他是她爸兄弟的話,她對這類人一般統稱小哥哥。
“不想改口也行,叫小叔吧,我也不強人所難。”蒲幼鶴低下頭看她,眉眼略顯冷冽,聲音是悅耳的低音炮。
他伸手捏住了蒲白後頸,讓她抬頭看著他。他盯著她的眼楮,目光疏淡而銳利︰“你成績不錯,應該也懂點事了,還會炒股,那麼蒲氏集團是什麼含義,你應該也知道。”
蒲白冷冷的瞪著他,調查的夠仔細啊。
“別瞪了,瞪我有用嗎?”蒲幼鶴,松開她後頸,擼了她頭發一把。
蒲白拍開他的手,問他︰“你調查我?”
蒲幼鶴說︰“我不吩咐也會有人調查你。”
蒲幼鶴說的倒是事實,他這個位置,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更別說蒲家老宅這邊忽然多了個女孩。
他自己不查,一些為了接近蒲白或者有其他心思的人會查的比他更清楚。
不過想到這輩子“蒲白”那完美的堪比教科書的檔案,不知道其他查到的人會有什麼感想。
小學霸呢。
蒲幼鶴看了眼蒲白,是有點像學霸的樣子,但和他記憶里的蒲白,除了臉之外,也毫無相似之處。
就是不知道這身體里,現在住著什麼妖魔鬼怪。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比原來的蒲白聰明。
蒲白則有些惱怒,任誰也不會喜歡自己被調查,而且她還不知道這個“調查”是調查到什麼程度。
她沉著臉有好一會兒沒說話,蒲幼鶴卻感覺有點愉悅,難得有點慈祥的說︰“別想了,大到你在股市里的小動作,小到你這幾年每科的成績,都在樓上的檔案袋里,你想看的話,自己待會去看看,小叔很大方的。”
蒲白︰“……”
早餐很快送了上來,一眼看過去清淡的菜肴,蔬菜粥和拌豆腐,還有包子。
蒲白本來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扛了一整晚,早上起來就餓得慌,這群人還說什麼規矩,不讓她吃東西,現在看到吃的,她也顧不上蒲幼鶴的話了。
“餓了?”冷淡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蒲白側頭,瞥了眼蒲幼鶴︰“不然呢?”
正常人都會餓的吧傻逼。
然後蒲白又繼續看著桌子上的菜。
但是旁邊這個人就是不吃,她和這個“小叔”還不算太熟,又不好意思自己吃。
“你在心里罵我?”
蒲幼鶴忽然敏銳的盯住她。
蒲白回頭,皮笑肉不笑道︰“哪敢呢。您不餓嗎?要不我們先吃飯?”
太敏銳了吧,別人在心里罵他都能看出來?還真有點嚇人,不會是這屋里裝什麼測謊儀了吧。
這不怪蒲白思維跳躍,她以前就是開影視公司的,也算是半個制片人。
節目和電影、影視劇都有所涉獵跟進,光是真假千金的劇本她就見過不下二十個。
這蒲家一看就像豪門,還是有的背景的,蒲白上輩子也是個能把自己家借給公司劇組拍戲的。
她在這種環境里,沒現場構思寫個策劃案,就是因為手邊沒有紙筆。
“想吃就吃。”
蒲幼鶴看似不經意,其實一直在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人可以偽裝,也會變,但是一直小動作是騙不了人的,也刻意偽裝不了。
所以蒲幼鶴自下樓看見蒲白,就一直在觀察她的微表情,也因此捕捉到蒲白在心里“罵他”。
在察言觀色這方面,蒲幼鶴從小就極有天賦,哪怕後來坐到蒲家家主的位置,算得上位高權重,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他也沒失去這項天賦,只是平時懶得去觀察別人。如果他想,能輕易摸透任何一個人的心理。
而他也發現蒲白和“蒲白”,確實不是同一個人。
他看著蒲白毫不客氣的拿了勺子和包子來吃,她動作其實還算矜持,但也算不上優雅。
他不是沒看出來蒲白對他很不滿,這點也挺新奇的,以前“蒲白”可不敢對他不滿。
不過……現在這樣的蒲白,以後還會不會和原來的軌跡一樣喜歡上林天?或者她還認不認識林天?
哪怕蒲幼鶴這樣會算計的人也都不確定這個概率,但好在她的價值也不只有林天。
只是經過教訓,肯定不能當成女兒養了,叔佷也好,這樣她在蒲家活動也不會名正言順,省他很多事。
至于以後把李饒華那個真閨女找回來後,蒲幼鶴也沒有認女兒的想法了。
孩子就是坑爹的存在,他婚也沒結過,身邊也沒女人,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你怎麼不吃?”蒲白吃了兩個包子了,才發覺身邊的男人一筷子也沒動。
听見蒲白叫他,蒲幼鶴回過神,對上她清黑的雙眼。
她的眼楮很冷淡,一張和他極其相似的,都略顯冷淡的臉。
蒲幼鶴回過神,看了她一眼。
一頓早餐很快默不作聲的吃飯。
這頓飯蒲白吃的分量是蒲幼鶴的兩倍,她實在是餓了,加上正在長身體,本來胃口就不小,吃的自然多。
佣人過來收拾碗筷,蒲幼鶴側頭盯著她看,淡淡的吐出一個詞︰“飯桶。”
蒲白︰“我是正在長身體。”
“小心別吃成胖子。”
蒲幼鶴說完,頓了頓,又添了一句︰“太丟人了。”
他是說她吃成胖子他會很丟人,就算知道這個佷女是假的,他也不想帶豬出門。
“……”蒲白忍住了。
不出意外,這是長輩。
華國傳統美德,尊老愛幼!
“老板。”
蒲白正想著以後怎麼和蒲幼鶴這麼個人相處的時候,客廳的玻璃門從外推開了。
戴著金絲邊眼鏡的裴勤從正門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檔案袋,大步走過來。
“您要的資料找到了,廢了我好大力氣,那幾個人的信息都在這里了。”
雖然裴勤不知道蒲幼鶴突然調查這麼多人干什麼,但是上面吩咐他就做事,連夜找了出來,也不多問別的。
“嗯。”
蒲幼鶴接過檔案袋,但沒有打開看,而是放在了一邊。
蒲白看了眼他手里的檔案袋,就想到了昨天裴勤手里拿著的東西,那不會就是她這個小叔說的她的檔案吧。
那現在這個又是什麼?
他說的“幾個人”是誰?合著還天天調查人啊?
蒲氏集團不是搞房地產的嗎,怎麼還和情報組織似的。
“我待會要去公司,你把今天的工作都推了,帶蒲白認識認識蒲家,該說的都和她說一說。”蒲幼鶴拿著檔案袋起身,交代了裴勤一句。
“把她安排好,老宅的人手隨便你調動。”
裴勤愣了一下,很快點頭︰“好的,蒲爺,蒲小姐放心交給我了。”
兩人三兩句決定了蒲白今天的規劃,之後又聊了幾句公司項目的時,蒲白又沒做過房地產,听得一知半解。
等蒲幼鶴匆匆離開,她都沒插上話。
外面起風了。
風卷著落葉和密密麻麻的雨線。
裴勤身上有一股潮濕的雨水味道,湊近了很清晰。
“蒲小姐,出去轉轉?”
他推了推眼鏡,動作溫文爾雅,聲音卻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