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神泉縣某處山道內。
牧禪將馬背上的麻袋卸下,解開封口。
“感謝大人救命之恩,小人定不忘報答大人,尊听大人囑托。”
那往菜粥中投毒的男人從中鑽出,對他磕頭拜謝道。
“嗯,去吧。”
牧禪掏出一根竹筒交給他,沒有理會其復雜的面色,徑直轉過身和尉遲恭駕馬遠去。
“你知道他定然難逃一死。不論是在神泉縣縣衙內等待審判,或是在這事情敗露後回到賊巢內都好,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待到離遠了此地後,尉遲恭才開口說道。
“隨他吧。他既不願交代詳細也無關系了,只希望他這句話是真的便好,如此我還真能幫襯他家人一番。”
牧禪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上邊寫著一個神泉縣的地址戶名以及幾個名字,卻是從那名男人嘴里親口說出的,希望得到庇佑安頓的家人信息。
“那男子...看似有的選,實則上都是死路一條吧?”
“殺人總要償命,我這亦是換了種法子而已。他要真心願意听從我的話,那確實可以免除一死。至于其它的...就看他自己如何想了,畢竟他亦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不過對我而言倒算是好事。”
牧禪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在放走男人之後,對方後續會如何做他確實不知曉,不過想來卻不外乎兩條路︰要麼就是就此拋棄一切,逃往他處,要麼便是回去通風報信。
可由于其在眾目睽睽下被人贓並獲的抓個正著,在如此事情敗露的境況下,此人也早已沒了用途,再難擺在明面處。
其次,此人作為這未能一死了之的棋子,突然回到了賊巢里,定然會惹得指使其行凶者驚疑不定,在擔心己身暴露的同時也不可能再善待此男子。
雖然從始至終,牧禪與其都沒有過多追問過‘幕後黑手’的身份姓甚名誰,僅是口頭談了這一番承諾,隨後就將男子輕易放走罷了。
可正是因為事實如此輕易草率,其中才會讓他人對其種種細節禁不住生疑,從而難做決策。
畢竟此人命本該絕,只是時候早晚而已。
想來那群人或許都早有布置好後招,即是在男子落網之後布下重重疑陣,讓官府為‘順藤摸瓜’而耗費精力追查等等。
欲殺未殺、必死未死、一查便知、疑中生疑、讓計劃中的事端變得復雜,難以辨識其事實真偽!
這便是牧禪用此‘將計就計的離間計’其用意之一︰在對方疑陣之中再布疑陣、混淆視听!
首先,那在神泉縣內那沒能得以將此作孽之人一殺泄恨、平息怨憤的百姓們,其心中怨憤定會就此積蓄于心,種下一顆防備禍害、同仇敵愾的種子。
其次,不論指使男子作惡的那群人在現場有沒有安排眼線都好,定然也會曉得這男子沒死,並順利‘逃離’縣衙牢獄的事情。
這縣衙的牢房雖然簡陋,但在有人看守之下,又哪有那麼容易逃脫?
除非...
官府中有人暗中相助!
但此人明明便是自己的人,怎會無端受了他人的幫助?
僅憑此消息,那操辦此事的幕後黑手,乃至之上的人定然都會多加防備以保自身,暫緩行歹事。
疑中之疑,比之自內,不自失也,即為三十六計——離間計!
而牧禪給予那男子的選擇...
那根竹筒便是一管混雜了硝酸甘油的殺人利器——特質山豬炮。
只待男子擰開竹筒,或是如他所吩咐的那般將其投擲在地,其摩擦或踫撞產生的動能即可將此引爆,從而會將周遭十米化作奪命修羅場。
他自然沒有對其交代此物的作用,只是告知其照吩咐在賊巢中投擲此物便可。
所謂的‘選擇’便是在此,若是男子按捺不住好奇或貪欲,自己擰開查看,也算是就此了結了。
而要是那男子能照著吩咐行事的話,自然是好。
他亦算是朝荀紹等人收了些利息,雖然他也沒問出幕後元凶為何人指使,但挑在如此巧合之際,在綿州境內滋生事端者,除了荀紹那伙人外還有誰敢如此目無王法的作惡行凶?
什麼底限、什麼原則、什麼王法?!
對于不講底限原則的敵人,牧禪自然也不會客氣,該討的賬一筆都不會少!
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準他收的這一筆利息其收獲還很可觀呢!
以上種種,便是察覺牧禪用意的尉遲恭,說出那句‘是非善惡皆難辨’的感嘆其原由了。
在他看來,那位‘憐憫眾生’的牧禪變了,變得也會拿起屠刀解決問題了。
而實際上也是如此,隨著事態的演變和發展,牧禪也不再有所保留,僅抱著那份‘人性本善’的想法了。
在其位、謀其職。
他如今著重考量的早不再是自己一人如何,而是整個綿州的興衰!
對于這片土地,他給自己定下的原則便是︰朋友來了便以酒相待,若是豺狼來了,迎接的只有屠刀!
他不打算再容忍那些試圖傷害這片土地的人或事,他已曉得自己若是再一昧的仁德退讓,那就並不再是善良憐憫,而是害人害己的愚蠢懦弱!!
牧禪兩人從西向東,一路跋山涉水、牽馬行過山林,終在日暮之際到達了那‘菜粥摻沙’的魏城縣。
“雖說你親身奔赴四地解決事端,亦算是在‘快刀斬亂麻’吧,但你要是再沒唱出一段好戲的話,俺可懶得再陪你四處折騰了!”
滿身泥濘塵土的尉遲恭不滿的抱怨道。
他曉得自己這番同行亦算是在為其充當‘護衛’一職,可也是這小兔崽子差使著自己四名親衛忙活別的事在先,身旁一時無可信之人的境況下,差使自己陪同行事。
可這在多處官道受阻的境況下,實在不便趕路。
他話出此言也並非真是那抱怨之意,而是在提點對方,于此‘敵亂我穩’的境況下,哪怕牧禪如此行事再快也罷,也是落入了敵人的圈套,在此耗費了氣力。
而且此為陽謀,只要牧禪還是這綿州刺史,他便不可對這些地方縣衙處理不了的事情視若無睹!!
若是牧禪不能有效鎮壓敵人的話,光是這持續多點作案生事一舉,便注定了他們定要為此忙活至筋疲力盡的結局。
關鍵的問題是,對方完全能耗得起,綿州可耗不起!
“老恭,我曉得你的意思。”
牧禪輕笑道,眼楮微眯的看著不遠處傳來抱怨聲的魏城縣縣衙,說道︰“放心吧,我這也是在趁勢借力行事,不會光是稱了他們心意的!”
“而關于這魏城縣的事端...我心中也早已了想法,你便等著看好戲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