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泉縣•縣衙內。
“牧大人！牧大人！！抓到了抓到了！！這賊子竟是真敢再來作妖！！”
正待牧禪與尉遲恭正要離開之際，身為代理縣令的覃師爺手里抓著一塊荷葉，滿臉漲紅的跑來喊道，氣憤不已的將那包荷葉打開呈現。
荷葉內包裹著的是一堆黃色粉末，正是那害人上吐下瀉的毒物之源——雄黃！
與此同時，縣衙外開始陸續傳來震天的罵聲。
“打死他、打死他！！這天殺的竟然敢在菜粥里投毒！！可害慘老子了！！”
“這天殺的！我娘親就是被這賊子害死的！！別攔我，讓我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啊！！饒了我吧！我並不是有意害人性命的啊！若我不來此，我也討不得好...哎呀！！別，別打我了！！我該死，我該死啊！！”
其中夾雜的一道求饒聲，在這憤怒罵聲中顯得異常刺耳。
“壞了！快去把人先護住！！”
牧禪急忙吩咐道。
“護他作甚？！這等賊子死了正好，害人便要償命，我等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而那本來唯唯諾諾的覃師爺，此時將真凶人贓並獲給抓個正著，心里都恨不得過去錘上兩拳泄憤，哪會願意去護著那賊人。
“胡鬧！他既犯了法，那便照著律法處置！怎可濫用私刑肆意打殺！”
“哪怕他確實罪有應得也罷，但也要照著流程公堂審問一番！”
“這不僅是讓他把事情交代清楚，也是給那些被害的人一個交代！！”
牧禪神態威嚴的喝道。
“這...這種賊子...怎個還...”
“快去！！把人給我帶進來，我要見人，活人！！”
牧禪怒喝道，語氣毋庸置疑。
“這...唉呀！”
正處于氣頭上的覃師爺可算是被喝醒，不甘心的將袖子一甩，跑出去將人保住。
“俺曉得他定是受人所迫，另有苦衷也罷，可這罪行，確實是死不足惜。”
尉遲恭搖了搖頭，說道。
牧禪也搖了搖頭，回道︰“我這可不是同情心泛濫，此人我另有他用，他也許該死，但絕不是今天，更不是現在。無論如何，他犯了罪孽是事實，但這些事有一有二便有三！”
“哪怕現在我殺了一個，保不齊明天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甚至屆時法子說不定更加狠毒！”
“與將其殺之為快相比，倒不如試試順藤摸瓜，哪怕不能如此稱心如意，能迷惑對方眼線，得以暫緩一時也好！”
“反間計？”
尉遲恭眉頭一挑，說道︰“這等送死的小廝，難堪大用。而且要同他們那般使喚此人...此舉行不得，也不得行。”
“不是反間計，而是將計就計的離間計！”
牧禪眉頭緊皺的看著衙門口，听著外邊的喧鬧聲，不禁再想起那具因食了毒粥，疼痛致死的尸體。
“來而不往非禮也！”
咬著牙怒聲說道︰“肆意亂我綿州，要是我不做任何反擊，他們定然會越加放肆！那該討的賬，我一樣都不會少，我這就便向他們先收點利息！”
兩刻鐘後，縣衙的牢房內。
“嘩！”
一盆冷水將那綁在十字樁上，全身青紫紅腫不已，傷痕累累的男人澆醒。
“饒...饒命啊...我真不是故意害人性命的...”
男人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聲音虛弱的哭訴道。
“好，我相信你定然另有苦衷，但因你此舉，間接慘死之人足有數十人之巨！別說是將你就此殺頭償罪，哪怕是將你千刀萬剮折磨致死，都是大快人心之舉！你可明白？”
牧禪寒聲說道。
“是是是！大人我曉得自己死不足惜，罪孽深重！只是他們以我妻兒老小相要挾，我身為家奴也只得听之任之，否則不僅自己不得善終，我的妻兒老小亦是隨小人共赴九泉啊！小人爛命一條...實在是沒得選，但小人的犬子今年不過六歲，若是再吃不上飯，咱家就絕了後啊！”
男人痛哭流涕的訴苦道。
听其言，牧禪也只是面若冰霜的搖著頭，冷笑道︰“所以你以為，在你辦得此事後，你的妻兒老小便可衣食無憂？你人已死了便再無用途！怎會還會白白贍養你的妻兒老小？”
“小人...別無選擇！但我發毒誓，若他們真是背信棄義，我死後定會化作厲鬼向他們索命，定會讓他們償命！！”
男子也明白此理，只得恨恨咬牙罵道。
“呵...你是真當奈何橋是你家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牧禪听言也是冷笑不已，反問道︰“若世上真有鬼神替天行道的話，還要官府作甚？”
“他們如此狠毒，視百人性命于不顧都沒天神下凡懲處他們！”
“唯獨你這個憨子被我等抓了個現行，等候定罪判刑、擇日斬首論處！”
“哪怕說下了地府，就你這罪責到了閻王殿，想來也是下油鍋，嘗盡十八層地獄的苦恨才是！”
“你要信天信地信鬼神都沒關系，但你切莫要忘了，這世間能讓你一介平民百姓依靠的，可保的你一個公道的，便是這大唐律法，便是咱們大唐官府！！”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那面如死灰的男人，冷聲道︰“我且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棄暗投明，得以將功抵過的機會！”
“嗯？！大人...此話當真？！”
男人當即愣住了神，惶恐問道。
“我乃綿州刺史•牧禪，此事豈會有戲言之說？！”
“但我在此要和你劃清道來，你罪孽深重，縱使我能免去你的死罪一條，可你余生定是要努力償還這份罪業，保的來世可當個良人轉世，也算是為自己此生修得一份善果了！”
男人听言，頓時感覺這位大人似乎是真有此意要放過自己一馬，若是能離開此地的話...
“這...若是能殘喘苟活于世，贖罪定是小人應該的...”
他眼珠子微動，舔了舔嘴唇說道。
“本官向你保證，若是你能將功抵過，在此免去你死罪一條，且還會給你家人安排一份活計！想來你也有听聞那‘勞工派遣鋪’吧？只要你的家人五體勤快，任勞任怨，不說日後富貴如何，但只是保的衣食無憂根本不算難事！”
牧禪在說此話時也確實是出于真心實意，直視著男人那略帶閃爍的雙眼，絲毫不作偽。
雖然這男人確實該死，但其家人亦是無辜的，既然是無辜百姓，他給安排份活計也是舉手之勞，也算是給地方經濟發展引進勞動力了。
“小人...”
在此真情實意的言說之下，男人也不禁心有所動，舔著嘴唇臉色變得有些掙扎起來。
他也並非是什麼忠義的漢子，但尚算是一個顧家的男人，自己這爛命一條也算是走到頭了。
可要是那崽子...
如果能順利長大成人，日後有人能給自己燒兩炷香，自己泉下有知也甚感欣慰啊！
而且真如對方所言，自己這根本死不足惜，那群人又怎會像之前說的那般照顧自己的妻兒老小，搞不好，就連成事之前說的那些...
一想到此，他不禁瞪大了雙眼，心中開始擔憂起那群人不僅是會背信棄義，更會做出其它過分之舉！！
“大人，小人願意為官府效力，不求那逃脫罪責一事，但只求家人能不受牽連，平安無事即可！大人若是能答應...”
男人面色復雜的懇求道，心中卻是在擔憂起那群人得知自己被捕的消息後，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家人。
“好！我牧禪在此起誓，剛才所言之事若有違背，天打五雷轟。”
身正不怕影子斜，牧禪敢說自然敢做，當即起誓承諾道。
“牧大人寬容大量，小人感激不盡！在此謝過大人！”
男人誠心感激道，但他心中有鬼，實在是難以直視著那雙宛若能炙烤良心的雙眸。
“你且先在此待著，待我去準備一番，再將你私下放走，否則你這要被人瞧見，誰都救不了你。”
牧禪交代一聲，走出了這處牢房。
“放人？”
尉遲恭一直靠在牢房外，兩人的談話也是盡數听了遍。
“放人。”
牧禪亦是簡短的回道。
“唉...”
尉遲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一語雙關的說道︰“善惡難辨，是非亦是如此啊...”
“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人生善惡終有報，此生勿忘心安才是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