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際...
千里之外的綿州城內。
“...素日見聞得看,綿州地方‘捉錢令史’一職弊大于利,霍亂百姓,擾亂商序,官商勾結...”
州衙的書房之內,牧禪搖頭晃腦,口中振振有詞的念著這些話語。
“停停停!念慢點兒,念慢點兒!!俺都快寫不及了,你個小兔崽子!”
坐在書房案台椅子上的尉遲恭滿頭大汗,正艱難的用毛筆畫出一個個邊旁部首,嘴里重復兩聲,拍桌罵道︰“捉錢令史官職弊...‘弊’字咋寫?!淨整些難寫的字!”
牧禪苦著臉,委屈巴巴的回道︰“老恭,不是你說了,要表現出你博覽群書的才華嗎?”
尉遲恭惱怒道︰“那麼多字,就不能換個字表現嗎?!淨整些俺不會的!你個鬧心玩意兒!”
“好好好!全都依你便是,你快些的吧,老田他們也在門外候著呢!”
牧禪搖頭回道,盡量挑些簡單易寫的詞匯念出來,協助這位御史大人完成工作匯報。
這一切緣由說起來,還得是在前些天,他開公堂為王富貴主持公道說起。
作為綿州州衙的掛名師爺•尉遲恭本就不喜舞文弄墨,相比之下,那舞刀弄槍更適合他!
要不是神醫•孫思邈臨時出手協助寫公堂狀詞等工作,當時的場面定然無比尷尬。
而後,牧禪自然也同這位掛名師爺進行了一番掏心肺腑的長談。
結果...
如意算盤沒打好,倒是落得這份協助‘匯報’的美差在身!
估計李世民自己還未能發覺到,自己所看的那些個密函,雖確實為尉遲恭本人所寫...
但其中內容十有八九,便是出自牧禪親口所述而成!
再加上尉遲恭那本就煩擾舞文弄墨的脾性,以及牧禪與其攜手同作‘密函’的原因。
那寫出來的內容,竟也同尉遲恭平時匯報奏折的語氣極為相近。
當然,牧禪願意答應尉遲恭此事的原因,極其重要的一點在于——他正好有些事情,不便讓皇上知曉。
比如——他如何制服‘岷江龍王’的具體細節。
以及——身上那把火銃和達聞西的那個‘雷霆霹靂子’!!
至于尉遲恭為何看似粗心魯莽,主動提出此事...
那便是任由牧禪怎麼想,都想不到的遠見考慮了。
牧禪具體為何人?
受李世民之命,前來綿州的尉遲恭心中完全明了!
這所謂的‘御史’一活兒,是為皇子保駕護航,還是出于監視暫且不談。
但能肯定的是,他作為這中間人,若是處理不好,定會惹得兩頭煩!
牧禪身為真正的大皇子,依照皇族的長幼之分,理應冊封為‘太子’‘儲君’才是!
只是由于其流離在外多年,如今才得以尋回且並未相認,且已有現太子•李承乾在明面之上。
這另立‘太子’之事非同小可,日後是否要重立‘太子’暫且不談,但牧禪實為大皇子之事確是板上釘釘!
而其才干...
心思縝密、以德待人、剛柔並濟...
單是與其接觸的幾天,便能認知其算是對自己脾氣,且不說別的,他個人都不喜那些個擺架子的人!
而為自己解了烏頭毒,撫恤戰死的鏢師,陳府那鱉頭宴席,以及在公堂之上,不懼敵強我弱,為民請命之舉...
以上種種,讓他肯定了牧禪這小子,哪怕當不成儲君,那日後的成就也極為不凡!
與之交惡也許不會被其報復,但與之為善絕對能在日後關鍵之時,討的對方援手相助!
身居高位,不可避免的就要面對‘派系站隊’的抉擇。
太子•李承乾那條路子,他早就放棄了。
當今皇上•李世民那邊,自然沒啥二話好說。
作為大唐開國功臣之一的尉遲恭,多少也要考慮在李世民日後退位,自己以及同屬尉遲一脈的人何去何從。
哪怕不求在仕途上有何精進,只求保的自己交權退位後,尉遲一家能安然無憂,不被權勢爭斗所擾!
這還未公布于眾的大皇子•牧禪...
便是他日後,能得以保全尉遲家的底牌之一!
這還是出于最低的考慮來看,越是同牧禪接觸,他越是能了解此子的不凡,那娘里娘氣,小肚雞腸的太子•李承乾根本不可與其相比。
若牧禪日後真當了皇上...
又何愁他尉遲家一脈不興盛昌隆?!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全都要!
尉遲恭所做的這一舉動,便是兩全其美之舉!
既能完成‘差事’討得皇上歡心,又能變相協助大皇子,讓對方欠著自己些許人情,博得信任。
一舉多得之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至于對方那些希望他掩而不報的...
反正他就是個‘粗人’,事不關己且不影響大局,偶爾聾啞瞎又如何?
這天高皇帝遠的,誰還管得了他怎麼樣啊!
再說了...
這小子會折騰的花樣也真多,別的不說,就那個烏茲鋼這等打造神兵利器的鋼材,他已極為喜愛。
而據其所言,他還知曉那什麼合金冶煉提純法,花紋鋼什麼的物件。
僅憑著這一點,尉遲恭就決定了。
牧禪這個小兔崽子,啊不對...
是這個小兄弟,他交定了!
“都折騰好了吧?老恭。”
牧禪看著尉遲恭將那封匯報的信函寫好,一一看著比照念叨,出聲問道。
“滾吧滾吧,你個小兔崽子!”
尉遲恭如打發蒼蠅般,嫌棄揮手說道。
“呵...”
牧禪早已知曉了這位御史大人的脾性如何,搖頭輕笑一聲就要轉身離去。
“喂!小兔崽子!那‘炸彈’的事情...”
正在這時,尉遲恭突然叫住了他,臉色嚴肅的沉聲問道︰“...當真不告知皇上?”
牧禪身子定在原地,沉默片刻。
隨後轉頭指著他手中的筆,輕笑打趣道︰“老恭,筆在你手上啊!”
他轉而打開書房門,感嘆了句︰“現在的大唐,也還挺好的!”
說完,便關門離開了。
留下尉遲恭一人在書房內,手舉著毛筆,對著眼前已書寫好的密函,沉默良久。
“切!關老子屁事!”
尉遲恭把毛筆拍在案台上,一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百無聊賴的挖著鼻孔。
好半響,才喃喃自語的說了句︰“這才幾天啊,倒是有些想念家里那臭婆娘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