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宮腰

71.爭端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風儲黛 本章︰71.爭端

    此為防盜章  孟宓幽居于此,身邊沒有一個人, 桓夙也沒有遣任何甲衛駐守門外, 她的聲音雖然清亮,但難以讓人察覺, 孟宓喊了兩聲, 忽听得身後一聲清泉淙淙般的語聲,“孟小姐。”

    說話間, 她腳下的桎梏退去了, 這聲音耳熟得很,她遲疑地蜷縮起來, 扭頭回望,只見那白衣人正跪在她的腳邊, 她嚇得又是往後一縮, 然後,才見到火缽邊另一道雪白的影, 氣韻生動靈致,孟宓的視線緩慢地上移, 來人雪錦煙綢,衣擺與袖口都有玄黑的精致瓖邊。

    他身姿高頎,孟宓仰了脖子,直到酸疼, 才能看到那張映著火光俊美無儔的臉, 慈悲, 柔和, 多情而睿智。

    他極緩慢地俯身,對她伸出一只骨節修長的手。

    火光隱然,他的肌膚浮出淡淡的蜜色。

    孟宓怔怔地,又不敢去踫眼前的白衣人,後退了一下,“你怎麼會——在此?”

    見她已經靠著身後的牆壁起身,藺華也並不強人所難,對眼前仍半跪著的白衣人低笑,“嚇到孟小姐了,退了。”

    孟宓雙眸滾圓地瞪著,只見這個白衣人未置一詞,便笨拙地起身,退到了藺華的身後。

    風華無雙的上陽君,歉然道︰“這是在下的門客,張偃仿了在下的輪廓做的木人,孟小姐放心,他不傷人。”

    孟宓︰“……”

    她總算是明白,張偃和眼前的上陽君何以突破峭壁之上的重重把守,進入楚宮,原來張偃有這般神乎其技的機巧之術,可他們竟能不費吹灰之力入楚宮,萬一行刺王上和太後……

    孟宓忽地一個激靈,震驚地看向眼前的藺華。

    藺華猜到她的顧慮,微微一嘆,撫袖道︰“孟小姐放心,在下沒有傷任何人的意思。”

    “華知道,楚女多情浪漫,真誠率性,我也不喜轉彎抹角,”藺華微微赧然,“孟小姐,藺某對你,一見傾心。”

    孟宓︰“……”

    峭壁山岩,攀入縷縷松風,是夜,月色皎然如冰,溫潤清揚的一支歌謠動魄跌宕地繚出繞指柔情。

    他唱的是《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孟宓愣愣地听他唱,笑意斑駁,月光下一縷修長的身影,宛如絕壁篐岩上峙立難徙的仙竹,俊逸而溫朗,不可否認心口跳動得極快,畢竟他是藺華,風姿灼灼罕見于當世的鄭國上陽君,可是,可是——

    太突然了,他為何突然而至,與她說這些亂她心的話?

    若是真有意思,何必挨了這麼久才來,若是真有情義——不,今夜之前,他沒有這麼溫柔動情的眼波,孟宓的唇咬出了血色。

    漸漸地,她好像墜入了一個只有明月和他的夢境,如在雲端的輕忽感,不真實得可怕,她听到血脈賁張的洶涌之聲,听到月光下星海的起伏斑斕,听到他唇中一字一語的凝思,最後是那雙眼楮,孟宓的唇已經感覺不出痛感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他在一天銀白里緩慢地遠去。

    孟宓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個絕代無雙的美男,他好像喜歡自己,對自己表白心意,然而飄然而去,身姿如畫,形容如仙。

    孟宓在閨房之中時,學過一年的丹青,她晃神之時,天已浮出晨曦的魚肚白,她驚訝地停筆,只見墨色將干涸之處,正是一縷鬢發,素絹上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雙眸清潤,薄唇微挑,正是夜里所見的上陽君。

    她驚嚇地扔了筆,墨水漸染開來,將他的眼珠抹黑了一把。

    難道,難道——難道她對上陽君已經情深意篤到這般田地,竟然徹夜未眠地畫了他的畫像?

    孟宓不寒而栗地抱起了雙臂,她昨夜提筆作畫是什麼時辰,用了多久,她都記不分明了,想起來只剩下昨夜宛如夢境的一個輪廓,還有他唱的一曲《靜女》,難道她真的,就此淪陷了?

    她听到門外的扣門聲,小泉子在外試探道︰“孟小姐,起了麼?”

    到了早膳時辰,孟宓心口一跳,直覺不能讓小泉子拿給桓夙,囫圇地將絲帛扔入了火缽,沒有明火,好半晌才徐徐燃起來一縷青煙,孟宓拉開門,深吸氣,“怎麼是泉公公?”

    小泉子遞上食盒,嘆氣︰“大王病了,每日給孟小姐送膳的小包子要照料大王,無暇前來,是以由奴婢代勞。”

    孟宓只听到前頭四個字,胸口猛地跳了跳,“大王怎麼病了?”

    她再故作鎮定,小泉子這等跟過數位主子,且留在楚侯身邊時間最長的老人,也能察其言觀其色,心頭微微了然幾分,不動聲色地回稟︰“風寒侵體,孟小姐也知道,入冬便是這樣的,太醫說沒有大礙。也請孟小姐著緊些,切莫受寒。”

    小泉子說話細聲細氣的,但又滿是關心,讓人有和風拂面的溫暖體貼的感覺,孟宓暗暗壓下那抹擔憂,接手了食盒,對小泉子說了聲謝,便走回了門內。

    眼下雲棲宮忙進忙出的人才堪堪消停了下來,自清早發現桓夙身體滾燙發熱,他們便捏著一把汗提心吊膽地忙活,太醫請了,再是煎藥,喂藥,燒水,伺候大王洗浴更衣,桓夙從偏殿的淨室走出來,披著湖色狐皮大氅,臉恢復了一絲血色。

    小泉子送膳歸來,正忍寒受凍地跪在階下,身體輕顫。

    桓夙路過跪在偏殿外的三人,停了腳步低眸一掃,蹙眉問︰“說了?”

    “稟大王,說了。”小泉子俯首帖耳。

    “她什麼反——”楚侯清咳了一聲,聲音更是一沉,“她回了什麼?”

    小泉子艱難地俯首,“沒有只言片語。”

    沒有只言片語。桓夙忽地抿唇。他病了,她竟然問都不問,方才吃了藥壓下的一股郁火又燒了起來,沉聲道︰“再說一遍,她難道便沒有任何回應?”

    這一遍卻是問小泉子身後跟著的兩人,那兩人哪里看得出來孟宓的心思,回想了一番,孟宓確實不曾怎麼擔心,也都一言不發,還像是擔憂他動怒,將身體伏得更低。

    桓夙怒而提腳,這是小泉子意料之中的,伸直了腰背等著,豈料這一腳竟遲遲沒有下來。他驚疑不定,正要偷偷抬頭瞅一眼,豈料便听到桓夙下階的腳步聲,他更是驚詫,而那個少年楚侯,已經負手下階,一頭披散未束的發幾乎垂落至腳踝,若非身姿挺拔修長,那背影美勝婦人。

    桓夙這邊怒火未熄,險些親自到南閣樓質問那個沒心肝的孟宓,但病來如山倒,他身體尚未康復,太醫叮囑不得過度吹風,以免再度受寒,他一腔郁結惱火發作,宮人犯了錯被他挑中了機會從重罰了幾個。

    小包子後腳攜了冉音跟來,冉音盈盈下拜,“王上,太後情況不好了。”

    桓夙一愣,讓她起身,“說清楚。”

    冉音暗中抹淚,“太後有頭痛之疾,但有衛太醫施針,都不曾出過大事,但這一次,這一次……”

    “母後的病,連衛太醫都無轍了麼?”桓夙的臉色陰雲密布,作勢又有一通火氣要出。

    冉音不敢隱瞞一個字,“左尹大人煽動數十名官員當朝頂撞太後不說,而且,而且……”

    “而且什麼?”

    朝上之事,桓夙作為楚國之君,應當遠比冉音要清楚,可眼下他竟然病急亂投醫,問了冉音,話已出口,他忽地想起來昨日楚國大殿之上,左尹張庸指責太後“善淫作亂,擅權作歹”八個字,這些腐儒酸生叱責太後無非是後四字,桓夙當時沒有留意,眼下突然想了起來。

    張庸似乎對太後衛夷之事有所洞悉,可他堂堂楚國左尹,再怎麼位高也是外臣,何況他為人有浩然正氣,不像是會安插線人的宵小奸猾之徒,怎麼會知道……

    他來不及細思,冉音又跪伏于地,聲色懇切︰“太後請求王上移步一見。”

    正打著盹兒的孟宓聞言飛快地支起身,踩著一雙塞了軟綿的繡鞋繞過木櫥走出來,只見木板門後的回廊里,映著微弱的夕光,白衣出塵的男人拈著一朵淡紫色的花,花盞高擎,孟宓嗅到了一縷奇異的香味,怔愣之際他已緩慢地走近。

    這個場景,于是又和夢境差不多了。

    孟宓驚恐萬分地後退了一步,那種無力感讓自己都覺得很不適應,但是她退了,身前的男子突然快了幾步,一手精準地握住了她的軟手,淡紫的花落入了她的手中,復瓣的花輝煌地泄紫流白,她一愣。

    “這是我們鄭國的素衫桔梗。我特意在郢都北郊種了一片,你喜歡麼?”

    她還沒說話,上陽君微笑地喚了一聲,如同夢魘︰“阿宓。”

    孟宓暗暗吃驚,問道︰“你不是幻覺麼?”

    藺華微微挑唇,手指撫過她柔軟的長發,“怎麼會是幻覺?阿宓為何不信,我真心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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