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是百里侯。
若是能力強點兒的人,能將一縣之地,掌控的滴水不進。
涇陽是近畿之地,又是北拒流民的關鍵治所。
能被放到這個地方的官員,能力上面,自然不會差了。
因此。
從李安一行,縱馬入涇陽之後,涇陽縣令就已經得到了消息。
甚至是清楚的知道,來人是誰。
畢竟。
稍微有點兒追求的官員,又怎麼可能,認不出李安胯下的那匹妖馬?
此人並不想參與到,朝廷和地方豪強的斗爭之中。
但是,卻又不能當做睜眼瞎。
以免朝廷詢問,自己一問三不知。落個昏官的罵名。
所以。
便輕裝簡行,混在了人群之中。
想要偷偷摸摸的掌握情況。
可萬萬沒有想到。
兩家甫一踫面,就爆發了如此激烈的沖突。
連自己,也被竇家的管事,給認了出來。
那一句“劉縣令”之後。
一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到了他的身上。
尤其是李安的目光,更是如刀,直抵腹心。
讓劉思齊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下去了。
心中苦笑一聲。
他越出了人群,直接走到了李安的身前,躬身行禮,道。
“下官涇陽縣令劉思齊,見過燕王殿下!”
話落。
“轟”一聲。
人群直接炸開了鍋。
“是燕王!”
“我沒有看錯,真是燕王殿下!”
“殿下來了涇陽,我們有救了啊!”
“燕王殿下,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劉思齊一句話,直接點燃了人群。
長街之上的百姓,瞬間跪倒了一地。
這些日子,百姓所積攢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都爆發了出來。
隨著李安事跡的傳揚,世人早就認定了李安,是仙神降世。
而官員貪腐,欺壓百姓,由仙神來懲戒,不是應有之理嗎?
況且。
沒見這位殿下,才剛一到涇陽,就把皇親國戚竇家的管事,直接給拿下來了。
甚至要把他,直接處決在長街之上。
這不更應了,流傳在殿下身上的靈應了嗎?
無數人熱淚盈眶。
只為求著李安,為他們做主。
天視自命民視,田听自命民听。
光是看眼前的這一幕,李安哪里還不知道,百姓已經被壓榨到了極限。
若是再這樣殘虐下去,誰知道會不會,有更不忍之事發生。
這可是國初啊!
是百姓最該休養生息的時機。
李安怎麼能容忍,如此慘劇,就發生在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就沒有搭理,一個躬鞠到底的涇陽縣令劉思齊。
而是轉過身來,對著劉仁軌輕聲說道。
“正則!”
“你先去安撫百姓。”
劉仁軌先任陳倉縣尉,再任咸陽縣丞。
一路走來,全在親民官上打轉,自然知道如何安撫百姓。
領命之後,只是輕聲細語了幾句之後,瞬間就讓滿大街的百姓,都冷靜了下來。
一個一個,伸長了脖子,期待的看著,事情接下來的發展。
而李安,這才有空看向了低著頭的劉思齊。
在無比壓抑的氣氛之下。
就見這位縣令,冷汗,快要打濕了腳下的黃土。
良久之後。
這才听李安冷冷的說道。
“在本王看來。”
“裝聾作啞,便是同流合污。”
“不聞不問,就是昏庸無能。”
“劉縣令。”
“竇家用發霉的粟米,換走義倉之中,用來賑災的糧食。”
“此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不知,你是怎麼當這個親民官的?”
“若是知道,你可有搜集好的證據,交給本王?可有寫好的奏章,上報朝廷?”
“若是有的話。”
“現在,就交給本王吧!”
李安如此,毫不留情的話一出口,就讓劉思齊如遭雷擊。
他想著。
只要不是自己,把糧食裝到自家的口袋里面。
便是朝廷發現此事,查將下來,也不過訓斥一二罷了。
損不了自己分毫。
可萬萬沒有想到。
燕王殿下,居然給自己定性,是與竇家同流合污。
這個時候,說自己毫不知情,誰會相信?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以皇上對于這位殿下的寵幸,只要他上報,自己必定要上菜市口,走上一遭。
絕無半分僥幸。
他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是為了討好竇家一二罷了。
可絕對沒有,為此賠上自己性命打算。
因此。
听李安如此一問。
倉皇無措的劉思齊,雙膝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了長街之上,連聲哀告道。
“殿下饒命啊!”
“竇家勢大,便是涇陽本地的龐家,李家,見他都要退讓三分。”
“下官一個小小的縣令,又如何敢對竇家之事,說三道四?”
“求殿下看在下官,用心奉公的份上,饒在下一命啊!”
“下官在涇陽任職多年,對城里城外,風俗民情,世宦豪族,皆有不小的了解。”
“對殿下賑災一事,也頗有補益。”
“求殿下饒下官這一遭啊!”
劉思齊一心想要往上爬,有自己的野心。
因此。
對于朝中顯貴的性子,多有打听。
而李安的喜好,瞞不過有心人。
所以。
這人哭的涕泗橫流,可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著重強調自己的弱小,和肯干實事。
以此,來博取李安的同情和看重。
而李安,在听他說什麼用心奉公,不由的嗤之以鼻。
若是真的用心的話,涇陽周邊,也不會亂成這樣。
不過。
此人最後,一句“頗有補益”,倒是讓李安,有些心動。
不論是京中,還是涇陽。
存糧都已經岌岌可危,事情已經容不得再耽擱下去了。
而倉促之間。
李安也找不出來,一個對涇陽了若指掌的可用之人。
殺了他簡單。
但是讓誰替代此人,卻是個不小的難題。
今天之後。
只要自己遷都的提議一出,必定會得罪無數,關中的世宦貴族。
而在這些人的掣肘之下,就算是派來一個,專門扯後腿的涇陽縣令,也毫不出奇。
難道李安,還真能一路殺下去不成?
使功不如使過。
若是此人真的能夠痛改前非,而且,並沒有參與盜糧之事之中的話。事後,未必不能饒他一命。
但要是這碩鼠之事,也有他一份的話。
等賑災之事,告一段落之後,再殺也不遲。
不差這麼一時半會兒。
既然做了這種決定。
等劉思齊求饒到嗓子,都快啞了之後。
赤龍身上的李安,這才緩緩的說道。
“也罷!”
“不管你是昏庸無能也好,同流合污也罷。”
“本王總歸,需要人去做事的。”
“能不能活命,就看你接下來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本王,看看你的決心吧!”
“去吧!”
“去!”
“去給那竇家的管事,喂那些發霉的粟米。”
“本王要親眼看著他,撐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