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人走茶涼。
竇氏是外戚不假。
可是。
自從太穆皇後去世之後,李竇兩家,早就不如先前親近了。
再加上竇家子孫不成器,在人才方面,有些青黃不接。
導致了至今。
竇家在朝廷當中的最高官職,也不過是遠州刺史而已。
而家中四爺,如今甚至還在千牛衛之中廝混。
連個校尉都沒有混上。
借著皇上外家,這個身份。
竇氏是糊弄住了不少人。
而大爺竇德明,則因為在隋室效力的時候,從衛文升、陰世師的手中,救下了李孝基、李神符、李道宗等宗室大將。和竇誕、趙慈景等皇室女婿。
攢下了一份香火之情。
如此。這才讓他們行商過境,無往不利。似乎給了世人一種,竇氏依舊是權勢滔天的錯覺。
讓竇氏的商會,成為了關中的龐然大物。
以至于區區下人,也變得不可一世了起來。
但是。
能參與到偷換賑災之糧,這種核心大事之中的管事,哪里會看不出,現在竇家,外強中干的事實?
如今。
太穆皇後去世,已經有十五年之久了。
皇上,還能想起母親的面孔,那就已經就算是長情了。
而救命之恩,也隨著人情的使用,和十年的時間,已慢慢的煙消雲散。
若兩家沒有利益往來,這份人情,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
如今這種局面。
若是竇氏,能夠嚇住別人。
那自然是同往常一樣,行事無往不利。
可要是嚇不到別人的話,他們甚至連挽救一二的手段都沒有。
唯一能夠仰仗的,便是再去求人了。
可自從李安的口中,迸出了“本王”兩個字之後。
便是求人這一步路,也給堵死了。
滿朝的文武。
誰會因為,一份早就快要過期的人情,再去得罪一位王爺?
還是進入了中書省的實權王爺!
不管這人,如今是什麼身份,但絕對不是竇家能夠得罪的人。
現在。
便是他再怎麼後悔,已經晚了。
一句“老畜”,已經道盡了李安的惡意。
雖然說如今的竇家,早就成了沒有牙的老虎。
但這頭老虎,對于管事來說,依舊是一座大山。
听李安的語氣,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要深挖此事。
管事驚駭欲死,汗出如漿。
但卻只是跪在地上,一言不發,閉著眼楮開始裝死。
竇家之人,會如此乖巧?
這種反常的局面,終于讓周圍匆匆路過的人,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有些人已經反應了過來。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這位官爺,恐怕是連竇家,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是涇陽百姓,愛吃發了霉的粟米。
而是竇家勢大,他們只能在餓死和被人打死之間,選擇一樣。
能這麼湊合著吊命了,是唯一的出路。
而現在。
有大人物,終于開始決心,著手整治此事。
路人便是再怎麼恐懼,心中也不由的開始,拍手稱快。
或許。
現在,他們不敢明著出面,聲援李安。
但是默默觀察此事,還是能夠辦到的。
因此。
伴隨著消息的迅速傳開。
以李安一行為中心,城中無數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這個地方。
而騎在馬上的李安,卻毫無察覺。
他見那管事一言不發,只能耐下性子,再問了一句,道。
“怎麼?”
“莫非,你這老畜,還是這忠僕不成?”
“已經決心,要為竇家陪葬?”
陪葬!
這兩字一出。
周圍匯聚而來的目光,一瞬間,變的格外明亮。
而跪在地上的那管事,卻是毛骨悚然。
恨不得拔腿就跑。
目光如賊一樣,不住的想周圍打量,似乎在尋找,方便逃跑的地方。
可是此時。
李安已經沒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了。
救兵如救火。
救民同樣也是如此。
和這樣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李安又哪里有,那麼多的時間,拿來浪費?
當下。
便黑著臉,沉聲吩咐道。
“忠僕好!”
“忠僕好啊!”
“既然你想要為竇家陪葬,本王就成全你!”
話落。
李安神色一凜,厲聲吩咐道。
“來人!”
“屬下在!”
“這老畜生,既然把這種豬都不吃的粟米,喂給百姓吃。”
“那麼,以牙還牙。”
“本王也不能便宜了他!”
“你們兩個,就在這里,給我喂他吃這種霉米!”
“本王要親眼看著他,被這種垃圾,給活活的撐死!”
一番話,李安說的咬牙切齒。
話中冷意,任誰听了,都不由膽寒。
就連追隨李安一路的親兵,也是心中一凜。
遑論這為虎作倀的管事?
別說吃了。
就算是聞一聞霉味,都能讓他惡心好幾天。
現在,這人,居然要讓自己,被活活撐死?
撐死的人,他沒有見過。
但是噎死的乞丐,他卻見過不少。
扔幾個饅頭,讓餓紅了眼楮的乞丐,打的頭破血流。
再讓搶到饅頭的小兒,狼吞虎咽,當場噎死。
這事兒,如今都已經成了他的一種樂子了。
可這,並不意味著,這管事就願意,犧牲自己,成為別人的樂子。
當時。
乞丐死的有多麼的痛苦,現在,心中就有多麼的驚悚。
再也難以忍受。
這人驚恐的怒吼一聲,顧不上站起來,踉蹌就要往人群中鑽。
可他忘了。
他的一條腿,早就被親兵踩碎。
耷拉著一只腳,又能跑到哪里去?
還沒有等管事沖出去。
整個人就斜著跌了下去。
而還沒有等他落地。
一旁的親兵,獰笑一聲,飛起一腳,直接又把他給踢了回去。
而被李安喚出來的兩個人,也顧不上吃驚了。
謔笑一聲,一人一邊,拽著他的胳膊,拖著這人,就向粱車哪里去。
旁人的哄然大喜之中。
管事整個人,瞬間變的絕望了起來。
他心知肚明。
這霉米,早就成為了毒藥。
若是就這樣吃下去的話,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了一時三刻。
更何況,這些凶人已經說了。
要把自己活活撐死。
眼看就要走到粱車的旁邊。
若是時間再拖下去的話,就算是神仙下凡,自己也絕無生理。
如今。
唯一的希望,也就只能寄托到,自己剛才看見的那個人影身上了。
絕望的管事,強行扯開了嗓子,帶著最後的一絲希冀,放聲喊道。
“救命!”
“劉縣令,救命啊!”
“你是朝廷命官,怎麼能看著旁人,草菅人命!”
“你不怕,朝廷治你的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