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一席話,說的李安,心情沉重。
學過地理的都知道。
中國的地勢,分為三大階梯。
而關中,便處于第二階梯之上。
想要讓江南的漕糧,運到關中。
只要一過洛陽,就要面臨極其艱難的地勢阻礙。
唯一能夠仰仗的,也就只有黃河了。
可黃河三門峽一代,河道險阻,逆水行船,難如登天。
據李安查閱中書公文所知。
大隋花費了無數的力氣,在三門峽的兩岸峭壁之上,開鑿岩洞,架著棧橋。
其目的,便是為了給縴夫拉縴,鋪設道路。
每年。
死在這條棧道上的縴夫,不計其數。
可就算是如此。
所運送的漕糧,依舊無法支撐“大興城”的消耗。
無奈之下。
只能遷都。
而建都長安的大唐,一樣面臨這個局面。
依舊的不斷在三門峽,至潼關這一帶,開山修路。
其目的,同樣也是為了能讓縴夫,有立足之處。
讓這些人,用血肉來換漕糧。
可即便是如此。
這種艱苦的條件之下,運力依舊是有上限的。
便是把這些縴夫全都累死,一年最多也就能運送四百萬,到六百萬石之間的漕糧。
再多的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兒。
這些糧食,看似不少。
但其終究,不過是對于長安消耗的一種補充而已。
若是關中真的顆粒無收。
四百萬石糧食,平均到所有人的身上,也不過杯水車薪而已。
根本就不能作為依仗。
更何況。
這些糧食,絕大多數,還都進入了富貴人家的口袋之中。
便是流入市面上的,極小的一部分,也不過是為了榨干百姓口袋之中的,最後一個銅板而已。
更何況。
傅奕沙汰佛門,所抄掠的財貨,李安已經大概的掃過一眼了。
錢財確實不少。
但糧食的數量,卻不盡如人意。
想要用那點兒糧食賑災,完全不夠。
之前李安還想著,要用錢財,去買糧食。
可是。
現在被馬周這麼一剖析。
這個打算,完全落空。
關中沒糧,又要上哪里去買糧?
別人不賣,難道還真的要動用大軍,去抄家不成?
若李安這麼做了。那就只有逃亡一途。
才剛安定下來的亂世。
任誰都不能容忍,如此的肆無忌憚。
便是李安再怎麼不甘,韋家那小畜生,還真得暫時留著。
心中不悅。
沉默了片刻之後,李安這才開口問道。
“你!”
“會不會騎馬?”
馬周正等著,燕王殿下做決定呢。
突如其來的這一問,頓時讓他不由的腦子一愣。
不過。
他也沒愣上多久。
侍奉上位者的時候,什麼事情,又不會發生?
便是中郎將常何的家中,這事兒也未嘗沒有。
因此。
只是一個愣神之後,馬周立刻回答道。
“回殿下。”
“在下會騎。”
說起來。
如今的大唐,除去黔首之外。其他不會騎馬的人,倒是少數。
就如同後世的駕駛證一樣。
可以沒車,但不能沒證。
當下。
李安直接轉頭吩咐道。
“給馬先生,牽一匹馬來!”
話落。
立刻便有人,讓出了三匹坐騎之中的一匹,牽到了馬周的身邊。
而李安,便再次開口吩咐道。
“將那小畜生,和他身邊的一群惡奴,暫且壓到府中,小心看管。”
“一切事情,等我回來了再說。”
“還有。”
“將馬先生的紅顏,交給媚娘安排。”
“讓她和中郎將常何,交涉一番。”
“先在王府之中,給馬先生安家。”
“至于其他的瑣事,還是等我回來了再說。”
話落。
李安轉過頭來,看著馬周,道。
“走!”
“先去渭陰,接上劉仁軌。”
“然後我們在轉道涇陽。”
“看看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
李安一聲令下。
連同馬周,以及整備好的親衛隊,立刻打馬。
出景曜門,沿途北上,奔赴渭陰。
而李安走的悄無聲息。
他毫不在意的轉身離開。
可是,青樓上的一番沖突,卻在長安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最先知道此事的,是任城王李道宗。
國初,宗室王爺之中,最為顯赫的兩人,便是河間郡王李孝恭,和任城王李道宗。
李孝恭智勇無雙,功勛卓著,是難得一見的帥才,可堪方面之任。
而李道宗,同樣是允文允武。而謀略,則更為出眾。
便是太上皇李淵,也曾稱贊李道宗,道。
“道宗今能守邊,以寡制眾。昔魏任城王彰臨戎卻敵,道宗勇敢,有同于彼。”
而當今皇上李世民。
更是把李道宗,同李�間@ 岵 邸 br />
言︰“當今將帥,惟李�齱@雷 ν虺埂 蕖 雷謨帽 淮笫チ嗖淮蟀埽煌虺谷舨淮笫カ蔥氪蟀塴! br />
就連任城王,這個王號,也是選了曹操的兒子,任城王曹彰的名號。
不過。
李道宗唯一的缺點,也就是好名。
對上賢士,高門,總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自卑。
這一點上,就算是封了王,也讓他不能有所改觀。
而平康坊的變故,傳到他的耳中。
李道宗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不信區區兩個親兵,就能殘虐韋氏高門子弟。
而最後,他們兩個,順手帶走了顏娘子的事兒,反倒是沒有看在,這位王爺的眼中。
若是旁人。
李道宗自是不會客氣。
不說是王爵。
光是掌控大理寺,就讓他有底氣,面對任何人。
可若是那人,換成李安,就完全不同了。
今天早朝上的變故,如今歷歷在目。
而尉遲恭,又曾經敗在李安手中的事兒,也早就已經傳開來了。
這樣一個有聖眷,有武力,又有京城百姓愛戴,甚至連王爵,都在他之上的人。
實在是讓任城王,提不起任何抗爭的意思。
在摔了一個茶杯之後。
李道宗憤憤的罵道。
“小兒輩猖狂!”
“本王與你勢不兩立!”
可罵罷之後,卻任何其他動作。
只是輕聲吩咐管家。
將青樓之中的老鴇,龜公,一並送到城外的韋曲之中。
便不再理會此事。
同樣。
李安敢惹京兆韋氏,但是在他人的心中,這韋氏,完全就是不可動搖的泰山。
誰踫誰死。
那些押送過韋紀的一幫武侯,不良人。
在見李安離開了之後。
便氣都不敢多喘一口,馬不停蹄的直奔城外,向韋氏報信。
所見所聞,絲毫不敢有任何的隱瞞,全都一股腦說給了韋氏。
不過短短不到一個時辰。
不光是韋氏知道了此事。
真個長安,都傳的沸沸揚揚。
甚至是連宮中的韋貴妃,都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