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李安些許不滿。
屏風後面的武媚娘,卻對劉仁軌的一番行為,極其的滿意。
不管這人的行為和話語,是有多麼的耿直和直接。
但只要是一心站在王府的立場,那就是自己人。
些許的冒犯,又算的上什麼?
君不見,連皇上都留著魏征,在身邊當鏡子。
身為燕王。
他的身邊,媚娘又怎麼可能,不留下一面鏡子?
內院和外庭之間,終究是有些不同的。
有些話,媚娘不能直言對哥哥說。
但是換成劉仁軌,就沒有任何的問題了。
因此。
听他這麼一問。
躲在屏風後面的媚娘,隔著一層薄薄的細紗,便白了李安一眼。
然後。
嫣然一笑,這才出聲說道。
“劉長史放心。”
“哥哥的好東西多這呢。”
“像是一些寶藥,還有不計其數的良種,珍品,全都在妾身的掌握之中。”
“長史不是外人。”
“因此。”
“妾身也不必瞞你。”
“明日吧!”
“明天長史就向朝廷告假。”
“然後,我便派人,護送長史,去渭河畔上的莊子里面,走上一圈。”
“只有親眼看上一遍,才能真正的深刻了解。”
“燕王府,究竟是有多少的底蘊。”
“別的妾身不敢夸口。”
“只是在底蘊之上,奴敢保證,便是五姓七望,皇室宗親,也難望王府項背。”
“到時候,長史可千萬別驚掉下巴才好!”
武媚娘的一番話,說的輕聲細語。
可听在劉仁軌的耳中,卻是夢囈一般,讓他全然不敢相信。
五姓七望是誰?
是掌控了真個中原,最核心資源的那一批人。
便是王朝覆滅。
那幫人也依舊不減富貴。
新朝一立,便又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如同藏在背後的一只大手,還是在暗地里操弄著無數人的命運。
君不見前梁覆滅,蕭家依舊不缺皇後宰相?
君不見裴寂謀反,可此人死後,于裴氏又何損于分毫?
這就是世家的底蘊。
便是國法,也難奈分毫。
而燕王府才剛新近崛起,又如何敢說,能有超出,這些人的底蘊?
如此,不是在說夢話,又是在干什麼?
甫听此言。
劉仁軌都有些忍不住,陰陽怪氣幾聲。
可是。
在想到了赤龍,想到了尉遲恭苦求不得,想到了馬場這種王霸之基之後。
便是劉仁軌再怎麼不敢相信。
但也在心頭,也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他的目光,一會兒看向了屏風之後。一會兒,有重新轉到了李安的身上。
左顧右盼了良久之後。
這才終于出聲說道。
“好!”
“那微臣倒是真要好好兒看看。”
“若是真如學士所說。”
“有那麼緊要的話,臣就要把家,都搬到了王府之中。”
“自此,尉氏劉氏,臣這一支,便算是牢牢的捆在王府之上。”
劉仁軌的這個王府長史,乃是當今皇上,所派遣的。
如今。
雖說他是燕王的私臣。
可是,若有一天。
皇上去了他這個長史之位,另有任命的話。
那麼。
留給李安和劉仁軌兩人的,也就只有一份香火了。
至于其他,別無相干。
可現在。
劉仁軌這麼一說,分明就是要在此,定下君臣的名分。
此臣,還不是像普通人釋褐入仕一般,只是入朝為官。
而是形同春秋戰國時代的門客,家臣。
完全就是私臣一般。
便是河東薛氏,薛仁貴這一支,與李安殺馬做誓,歃血為盟,也不及這種私臣的親密。
或許是看好燕王今後的發展。
或許是那個秘密,太過緊要,容不得外人知道。
但是劉仁軌的如此一番表態,還是嚇了武媚娘一跳。
驚的她直接站了起來,連身前的案幾,都差點兒給推到。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不流行門客家臣了。
但是大戶人家之間,還是存在供奉的。
若是李安沒有走參軍這一條道路,也沒有發跡的話。
那麼,從西市招來,為李安養馬的賀懷恩,人生奮斗的終點,便是李府供奉。
如今。
即便是他已經封侯。
可是這人,只是在身上掛了個虛職,做的事兒,還是王府供奉一般。
連統領漠北,草原上一部可汗的位置,都放棄了。
這樣的人不算是心腹,又算的上什麼?
現在。
像劉仁軌這樣的中原名臣,不但有大好的前途,甚至是記在皇上的夾帶之中。
這樣的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如何能不讓武媚娘震驚?
她生怕自家安哥哥出身小戶,不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
不顧屏風後面的狼藉,直接越過了屏風,跑到了李安的身前。
將劉仁軌的選擇,詳詳細細的,給李安訴說了一遍。
而李安听此,不禁也是面色一變,當即,便哈哈一笑,道。
“好!好!好!”
“有正則助我,我這一刻提起的心,就全都放下了。”
“不瞞你說。”
“媚娘這些天,沒少跟我說,這中書侍郎的具體職責。”
“可是我這朝堂上一天都沒有呆過,可仇人卻不少。”
“正愁要如何立足呢。”
“不想,正則竟然有了這樣的提議。”
“你放心。”
“若是正則不負于我,我便保你劉家,一個世代公卿。”
說著,李安直接回過頭來,對著武媚娘說道。
“媚娘!”
“去!”
“把今天翼國公送來的所有財貨,全都送到正則的家中。”
“先讓正則,去了後顧之憂再說。”
話落。
就見劉仁軌臉色瞬間大變。
連忙伸手,抓向了懷中的禮單。
便是他再怎麼沒有細看。
那厚厚的禮單,和綿延數里的車隊,也絕不會說謊。
如此財貨,不說是富可敵國。
但說上一聲幾代之積累,同樣也絕不為過。
便是他真的成為了,燕王真正的私臣。也絕不值如此賞賜啊!
劉仁軌對自己的才學有自信,可還不至于到盲目的境地。
就算是把我賣了,我也不值這麼多錢啊!
當下。
心中一慌的劉仁軌,連忙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燕王的手腕兒。
開口便是連聲拒絕。
可李安卻絲毫不給他推脫的機會。
反倒是順勢反手,一把又攥住了劉仁軌的手腕兒,笑著說道。
“區區一些財貨,又值當個什麼?”
“難道這些東西,還能比赤龍開後宮,賺的錢更多不成?”
“這東西,讓下人去處理。”
“走!”
“你我先去,渭河河畔的莊子上。”
“讓你先徹底的安心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