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的心緒,猶如暴雨下的湖水。
泛起萬點波瀾。
僅存的廉恥,讓他的嘴唇,重若千斤。
可是。
“傳國玉璽”,這種稀世珍寶現世,還是讓他放下了心中的羞恥和顧慮。
長嘆一聲,長孫無忌轉過身來,神色莫名的看著李安,期期艾艾的說道。
“李……”
“李中郎!”
“可否看老夫的面子,饒過這頡利可汗一命呢?”
“老夫定當承你這個人情。”
這話一出口。
一瞬間,周圍屹立在此地的眾位軍士,盡皆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長孫無忌。
像是見鬼了一樣。
同樣,還沒有等李安開口,站在尉遲恭身後的尉遲寶琳,最先忍俊不禁。
“噗嗤”一聲。
又一次笑出聲來。
這回,身為父親的尉遲恭,並沒有給兒子一個巴掌。
反倒是詫異的看著長孫無忌,同樣,“噗嗤”一聲,也是笑出聲來。
笑罷之後。
他這才冷哼一聲,道。
“呵呵!”
“老夫還是第一次發現。”
“你長孫無忌,竟然長了這麼厚的一張臉皮!”
“這突厥的大軍,是李朗將打破的。”
“突厥的可汗,是李朗將困住的。”
“這和你長孫無忌有什麼關系?”
“輪得到你出頭來搶功?”
“你要是多少還有點兒臉皮的話,就趕緊退下去吧!”
“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尉遲恭自恃功高,誰都不看在眼里。
除了打不過李安以外,就算是宗室大將,皇家親王,也敢當面鑼對面鼓。
更何況區區一個長孫無忌?
尉遲恭的一番言語,直接罵的長孫無忌面紅耳赤,連耳朵尖兒都快滴出血來。
可傳國玉璽,確實是太過緊要。
話都說出來了,哪里還輪得到他再後退半分?
當下,長孫無忌便漲紅了臉,放聲反駁到。
“吳國公莫要胡說!”
“老夫這哪里是搶功?”
“分明是他李安,一心想要置頡利可汗于死地。”
“我不過是擔心這兩人沖突,損傷了傳國玉璽,這才站了出來。”
“怎麼會是搶功呢?”
說著,他也不敢再看李安的臉色,反倒是轉過身去,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李君羨,高聲求助道。
“李將軍!”
“你站那麼遠干什麼?”
“還不靠近一點兒?”
“來來來!”
“你是左武衛將軍。”
“李安是你麾下的中郎將。”
“你給評評理,看看老夫說的對不對?”
“快!”
“快跟李朗將說說。”
“讓他放過頡利可汗!”
李君羨也是武人出身,平生最恨的,就是不知所謂的文官,奪取自家的功勞。
這種時候,哪里會參合這種丑事?
當下,便冷哼一聲,道。
“哼!”
“齊國公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可千萬別扯上我。”
“我雖然是左武衛將軍。”
“但國公別忘了。”
“如今,這里所有的大軍,都歸關內道行軍大總管統領。”
“就連我這個左武衛將軍,也不例外。”
“你這會兒找我,卻是找錯人了。”
說罷,李君羨歪著嘴,全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嘴角的嘲諷之意,絲毫不做掩飾。
他這一番動作,直接讓長孫無忌氣結。
可這是皇上做出的決定,哪里輪的到他來反駁?
只是恨恨的看了劉仁軌懷中的聖旨一眼,這才把頭轉過來,目光對準了李安。用生硬的語氣說道。
“李朗將!”
“你是怎麼想的?”
“意下如何?”
在李安還沒有接過聖旨之前,長孫無忌,絕對不願意稱他為行軍大總管。
而經過了這麼一番爭執之後。
赤龍之李安,終于有所動作了。
只見他手中的神鬼方天戟,只是輕輕往前一探。
大戟的水平面,直接貼在了尉遲恭胯下的踏雪烏騅馬身上。
隨後。
猿臂一展,大臂肉眼可見的粗了一圈兒。
猶如一只大手,捏住了小小的一顆棋子一樣。
居然挑著擋在眼前的尉遲恭,直接遠遠的放在了旁邊。
如此舉重若輕的舉動,讓看見這一幕的,無論是大將,還是普通士卒,都震驚莫名。
而做下了震撼人心的大事兒之後,恍若未覺的李安,卻是輕描淡寫的,縱馬來到了長孫無忌的面前。
這才不以為意的說道。
“我意下如何?”
“呵呵!”
“功勞什麼的,我倒是不在意。”
“這東西,不是手到擒來的嗎?”
李安這種凡爾賽的話,不知道傷了多少將士的心。
可他依舊毫無察覺的說道。
“可是。”
“有一件事兒,卻是讓我如鯁在喉。”
“不吐不快。”
說著,李安將手中的神鬼方天戟,直接抗在了肩膀上,調整到了一個最適合出手的位置,這才陰沉著臉,繼續說道。
“這突厥的崽種,幾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一次。”
“這一次,二十萬大軍南下。”
“幾乎將銅川以北,打成了一片白地。”
“ 州城中,大軍傷亡慘重。”
“北地之上,生民十不存一。”
“玉華山上,連皇上都岌岌可危。”
“給我大唐,造成的傷痕,修養數年,都不一定能夠痊愈。”
“現在,將士用命,君臣奮死。”
“好不容易,殲滅了我大唐的心腹大患,坑殺了突厥人的主力。”
“連他們的首領大可汗,都一舉成擒。”
“正是為了死去的將士,軍民,報仇雪恨的時候。”
“你跟我說,只要這崽種投降的話,就會封王。”
“用百姓的脂膏,奉養他們的生死大仇?”
“是你的腦子壞了,說出了這種駭人听聞的話,還是我的耳朵壞了,竟然听到了如此驚悚的言語。”
“長孫無忌,你不給本將,解釋一番嗎?”
李安的這一番話,讓長孫無忌驚呆了。
這是一個朝廷大將,應該說出來的話嗎?
當下,便憤憤的斥責道。
“朗將不要胡說!”
“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
“這一戰的損傷,和以往的傷亡比起來,已經算是非常輕微了。”
“又怎麼值得你這麼大動肝火?”
“再說了,封王怎麼了?”
“從古至今,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只有將他們的可汗封王,才能穩北邊,草原上他們的臣民,讓新任的可汗有所顧忌。”
“只能小打小鬧,不敢放手南侵。”
“免得我們放他們的王北歸,與新汗爭奪王位。”
“這乃是千年的慣例,怎麼,到了你李安這里就成了錯誤不成?”
“難不成,你還真的有辦法,將草原上的游牧民,也劃分郡縣,變成中原的普通百姓不成?”
“若是做不到的話,那就不要大放厥詞,老老實實听從朝廷的安排。”
“所以,這人老夫保定了。”
“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不由得你隨心所欲!”